第一章 孽子

　　丹青陆，白家练武场。
　　阳光下奋力拼搏的少年们依旧像往日一般苦练着，号声中透露着和睦，与一脉同胞间的情谊，直到距离练武场不远的议事阁里，洁白的墙面被溅上了一道殷红的鲜血。
　　“小慰，快住手！”
　　中年人一把拉住怒发冲冠的大哥，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嗔怒。
　　“你还不快认错！”
　　挥洒着鲜血的墙边，略显狼狈的白衣男子只手扶着墙，身边，站着一位长发微红的少童，“我凭什么认错？难道入族客卿之后有权承受大礼不是白府的规矩？大哥，若你执意不将这名分给白佑，那便莫怪小弟也不叫白离受白府嫡脉之名！”
　　“你敢！”不远处，气急败坏打了三弟一掌的白府家主闻言更恼。
　　白彻轻咳了两声，缓缓直起腰来，默不作声。
　　“老三，看你大哥气成什么样？白离是白府打破多年封锁的唯一希望，更是你亲弟弟的儿子，你怎敢为了一个外人的遗孤来威胁大哥？纵是白慰同意白佑继承大礼，他也绝不可能突破三层试验！”中年人一把扶住怒发冲冠的同脉堂弟，怒道。
　　“我若助他，定能突破！白佑绝不可能被流放死地！”强忍着胸口中如浪澎湃的灼烧之感，白彻一把拉住身边的红发幼童，走出议事阁。
　　议事阁正座，见三弟竟死不听劝，红衣中年人顿时瞪眼如牛：“就是强行灌顶，亦绝不可能助他突破！这孽种的爹娘给你灌什么药了！”
　　......
　　回到房间，白佑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爹。”
　　“没事，爹绝不会让你离开爹半步。”
　　被义父温柔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白佑的心情因此好了许多。
　　轻叹了一口气，白彻将自己的大儿子抱放在大腿上。
　　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却已经是两个小子的“爹爹”。
　　白佑便是先头的一个，是已故的两位友人所托孤给他的。
　　只不过，这两位友人对白府来说并不算光彩。所以，白佑在白府中仅仅是有名无实，等他六岁已满，就要面临被流放的惨剧。
　　故人之托，岂能敷衍？何况，故人所受之罪名乃是莫须有的冤名。
　　为道、为情、为义，白彻也绝不会容忍白佑成为一个流亡至死的孤儿。
　　将怀中半睡半醒的白佑放在榻上，白彻的怀中飘出一块一指余长的白色灵石。
　　灵石通体发白，释放着纯净光华。
　　手掌一转，一道薄雾顺着白彻的推力渐渐送入白佑体内。
　　良久后，白彻收回白石，光洁的额头上已然布满汗水。
　　这云石乃儿时母亲所遗传的清纯灵物，虽没有那般强大的锋芒之力，但对于滋养筋体与筑基修炼却有极明显辅助效用。
　　白佑自幼体质一般，现已成功步入固体境，白府又属气宗流派，若欲今后实力稳固，筑基之工必须扎实。
　　白彻松了口气，有云石辅助，众说纷纭中名为“重中之重”的“第二层试验”对资质不俗的白佑而言已不算最为棘手。
　　最为难过的，是作为门槛，却又拒万万人于白府之外的“心尘石”
　　并且，白府每年与亲族血脉一同承礼的外族名份只有一个。
　　但好在，其他外族人即便失败也不会落得与身为“罪身之子”的白佑一样悲惨。
　　嗒嗒嗒——
　　敲门声传来，惊醒了正在思考之间的白彻。
　　“三老爷。”门外，婢女躬身行礼。
　　“何事？”白彻合上门，轻声道。
　　“小少爷回来了，三长老正在正阁等你。”婢女低着头，语气紧张。
　　白彻点了点头：“我随后就到。”
　　婢女恭身，又施一礼，始终没有勇气偷偷看一眼神色温和的白彻，娇羞退去。
　　.....
　　白府正阁。
　　虽正阁与白彻所居的“璃心园”并不遥远，但白府的各个回廊七转八折，想姿态端庄的走到正阁，着实要费不少功夫。
　　“三爷爷。”
　　正阁外，头顶光洁的灰胡子老头儿不知在这儿守了多久。身边，身高仅有三尺余半的白衣儿童似是刚巧瞧见白彻，一时间兴奋不已。
　　“爹爹！”
　　男童一把撒开身边灰胡子老头儿的大手，跑到白彻身边。
　　“离儿。”将轻抱着自己大腿的可爱小儿抱在怀里，白彻心里不由得踏实下来。
　　“嗯。”灰胡子老头儿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有意地将视线从白彻身上挪开：“哼...”
　　听闻三爷爷不知有意无意的一句哼声，白彻也不愿在此久留，放下怀中的小儿子白离，报以一礼：“孙儿告退。”
　　“慢。”
　　灰胡子老头儿将头转回，目光中透着嫉恨：“近半月闭关对离儿的负荷很大，离儿将近破至生息境，你要特意为他滋养根基。不然，白家之夙愿受损，你担当不起。”
　　“是。”白彻并未转过身子，右手牵着表情懵懂的小白离，一步步离开正阁。
　　“哼，朽木之才...”
　　“徒然霸占着各样罕世奇物。”
　　“总有一日，离儿、云石，皆要归我白中天之名下！”
　　灰胡子老头儿负手望天，正阁外，白彻带小白离走回璃心园。
　　“大哥！”
　　白彻刚一撒手，小白离便欢迸乱跳地冲进白佑屋里。正安稳入眠白佑被白离这高声的一嗓猛地惊醒起来，小脸上满是呆滞。直到看见一把冲到自己榻上的白离，略有润红的脸蛋上立时满是笑容。
　　里屋顿时满是欢声笑语，白彻释然一笑，转身步入书房。
　　翻阅着手中燃着紫焰星芒的白页古籍，白彻体内的云息顿时涌动澎湃。
　　“一、二、三、四...”
　　默数着眼前忽闪忽现的紫色流光，书房亦因白彻身边的紫色光华昏暗下来。
　　“五十四...”
　　呼——！
　　白彻身边的紫色光芒霎时黑暗，随后，正午过后的缕缕暖阳重新照进被窗纸遮挡的幽雅房间内。
　　“呼...”
　　白页古籍被白彻只手合上，化为点点星光，流入白彻额间。
　　纵是白府嫡脉传承，亦无法面对心尘决越过百息之久。
　　紧紧握起微微颤抖的双拳，小臂之间，渐渐澎湃的云息比往前更为醇厚。
　　白彻闭目养神。白府身为气宗砥柱，心尘决与心尘锁便是白家久居炼气之首的根本。
　　“此事定成...”
　　白彻苏醒，轻风拂暖吹至鬓间，可见暖阳下，俊秀侧顏的一抹细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