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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见到九清宫万鲤朝天，楚北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随着沐霖风缓步走向九清宫最高处的那座雁归楼，楚北一直在观察沐霖风腰间悬佩的那把剑。
百器榜榜首为沧澜，第二为子不语，第三为桃花。
而这第四却是有两个，一是惠通寺那串珠子，二是九清宫那把名为孺子牛的剑。
沐霖风佩戴的这把剑。
“你要去塞北？”
楚北沉吟许久，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剑清河拦不住他。”
“那位武圣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整顿北狄势力，难不成他想一人杀进阙国宫城？”
楚北想不明白，尉迟延山孤身踏出北狄，没带一兵一卒，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此前他以为尉迟延山在找自己，可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经算是公开了，该知道的没一个不知晓的，按理来讲要找自己也不应该往建安那边去才对。
可听了楚北这话，沐霖风竟然点了点头。
“凭他一己之力杀入宫城不怎么可能，他这是在为北狄造势，或者说，给北狄那些尚在摇摆的部落信心。”
还有什么能比一人杀至建安城下更能鼓舞士气呢？
楚北有些着急起来。
“你不要着急，这事还轮不到你，好好做你的就好了，那位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吧。”
话是这样说，可楚北心知，如今能够愿意站出来的实在是太少了。
“拦得住？”
沐霖风扶了扶自己的孺子牛。
“拦不住。”
“那你还去？”
“剑清河都去了，我输给你一次，总不能再输给他一次。”
楚北无奈，心想你这家伙还是这般好胜，真不像个儒家弟子。
“可他入了半步仙人，你可还没有。”
“没事，头阵他来嘛。”
楚北给了他一个标志性的白眼。
“不出所料的话，这第二轮也到不了我。你们承天宫那位陆地剑仙云游了这么久，前些时日却是正好云游到了雁门那边。”
承天宫宫主墨野会出手，楚北是确定的，但一个剑清河，一个墨野，就算再加上身边这位教书先生，恐怕三人联手都不是那尉迟延山的对手。
“你应该等等我们的，不该不信我们……”
楚北默然，他知道沐霖风是在说什么。
如果北邙山那一战，能够知会他们一声，四人联手，就算还杀不了尉迟延山，也绝对让他讨不了好。
可当时一是楚北拿不准尉迟延山究竟是不是到了那个关键时刻，第二正如沐霖风所说，楚北不确定他们愿不愿意出手。
“现在好了，要是你还有巅峰时期的实力，我们的胜算可以加三成。”
尉迟延山无敌天下数十年，这些年唯一能够与之四六开的，只有二人。
刀圣楚天阔，拖刀鬼楚北。
当然，是正处巅峰时期的楚北。
二人就这样说着话，竟是已经到了雁归楼门前。
“到了，你且去取吧……我能给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九清宫与其他江湖门派不一样，我一个人代表不了整个九清宫，每个弟子都有自己的选择……”
楚北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晓得。
“喂，记得给那把刀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不要埋没了血墨石。”
楚北笑了笑，这个家伙。
大袖揽清风，在楚北转身进了雁归楼的时候，沐霖风一剑出，飘然而去。
同一时间，九清宫钟鸣久久不息，满山清泉陡然雷鸣。
九清宫教书先生沐霖风，坦然赴死。
……
楚北眼眶有些发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他不敢回头，背着身子轻轻将雁归楼的门合上。
你这个家伙，我还没叫你一声师父，可不能死在北边啊。
压下心中情绪，楚北抬步登楼。
血墨石，在雁归楼第九层。
本来以为很难讨要，就算要也只是取一块便好。
可沐霖风，竟是将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血墨石倾囊给了楚北。
楚北只是说了一句话。
“等我死了，刀圣必然会是那个小丫头，江湖的下一代，才是真的开始。”
他们这一代出了个无敌人间的尉迟延山，力压三代人。可下一代的江湖，有剑仙之姿的剑兰心，有二代道种小青，有谪仙人李太白，有佛缘清果，现在即将再出一位女子刀圣，当真是惊才绝艳的一代，而他们这些人，能做的，只是铺路罢了。
而铺路，就要用最好的基石。
楚北看着眼前如血般鲜红的墨石，终于抑制不住流出了热泪。
天下人，欠九清宫一个千古。
这群看似立场纷杂的儒生，没有一个不是为了这天下在默默付出。
“千古！”
三拜而过，楚北终于取下那手臂大的血墨石，转身而出。
一拜九清宫敢为天下先。
二拜九清宫历代先祖。
三拜九清宫千万儒生。
当得一声千古。
来时一人，去时一人。
楚北没有惊扰九清宫那些或是苦读或是修武的弟子，孑然而去。
一上一下之间，楚北内心却是天翻地覆的转变。
“我……终究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人不可能没有私心，因为这个，楚北不太确信这江湖还能够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可这江湖，从来不缺人愿意为天下站出来。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或许我们立场不同，但生死存亡之际，我愿意为你挡住身后的剑。
一路想着心事，楚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下。
他看到了一个人。
九清宫当代冠首，李太白。
此刻的李太白正满面泪流跪在山道下。
“你……不是走了吗？在这做什么？”
听了楚北这话，李太白脸上泪痕未干，却是笑了笑。
苦笑。
“这便走了，这便走了，喂，你可不要对不起我师父的期望，不然的话……我会杀了你的。”
楚北怅然，李太白这是感觉到了沐霖风西北赴死。
看着这个之前还在编排自己师父对他多么多么不好，现在竟然说出自己负了沐霖风期望就要杀了自己的话的少年，楚北心头莫名一阵抽痛。
太多人了，已经有太多人了。
清言、赵登极、沐霖风……
但是楚北依旧没有办法解决朝廷与江湖的矛盾，依旧不敢出手。
“你放心，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李太白点了点头，少年恭恭敬敬对着楚北行了个弟子礼。
“拜托先生了。”
洒然转身，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