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绿皮时代

　　“咔嚓～咔嚓～”
　　从江城到庐州要两个钟头，如今的高铁已经到处都是，K字开头的火车已是寥寥无几，但是卫双还是选择了火车。
　　自己第一次自己出远门的时候在徽州这种地方还不存在高铁这种东西，那是属于绿皮车跟K子开头快车的时代，火车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一到站，就有背着大包小包蛇皮口袋的中年人疯狂的向火车上挤，自己一直都是那种软软的性格，就总是会被后面的人近乎粗鲁挤到身后。
　　人们从窗户下面把孩子直接托进车厢，甚至还有人从窗户直接爬进来，检票员仅仅是在入口处检票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也自然是无暇去顾及那一个个窗口下费力向前蠕动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绿皮车总是一股混合着汗臭、脚臭以及方便面的味道，车厢里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一旦问到所谓的“老乡”就会不自觉的热络起来，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是能够无话不谈，时事、经济、家长里短...
　　这当然并不是最痛苦的，绿皮车好歹是可以开窗户，卫双那个时候刚好赶上了国家对学生的优惠时代，火车票在站内购票提前一周，在网络上购票提前半个月，然而只要是注册的学生都能够提前一个月就购买火车票了，每到那个外出务工人员想回家票都买不到的时候，学生们总是能够撅着屁股拥在宿舍或者几个宿舍为数不多的电脑前，一次性把车票全都买齐了，甚至如果没有买到靠窗的位置可以退一次票再选票。
　　所以卫双几乎每一次都能够选到靠窗的位置，空气自然也是相比较其他人要好上太多太多。
　　但是，当听到那耳熟能详的“花生瓜子八宝粥，啤酒饮料火腿肠...”的时候，就意味着痛苦的时候要来了，穿着墨绿色制服的乘务员推着那银白色的铁皮小车，上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桶装泡面，泡椒凤爪，可乐，雪碧之类的东西在挤满了人的过道上通行。
　　“前面的男同志腿让一让了啊，让一让...”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站在过道上的人都是只能向座位内挤，在这狭小的过道内腾出一个更加紧凑的“小过道”。
　　卫双只能是戴着耳机，看着窗外，忍受着身边臭烘烘的存在挤向自己，尽量的让自己不至于表现出十分不爽的表情，脑海中想象着这一刻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什么时候火车可以不用这么的拥挤，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够不再看到这该死的铁皮小车和滔滔不绝挎着蓝色塑料筐的推销员。
　　如今，梦想成真了，在这个追求速度的时代，即便是火车和高铁的价格依旧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但是，选择火车的基本上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整节车厢都是空落落的，隔三差五的坐着两个人，那铁皮小车和充满激情的推销员也是近乎销声匿迹，反正最近几年来自己是不曾见过了...
　　卫双一如既往的坐在窗边，只不过现在的自己不用戴着耳机了，曾经自己无比厌烦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这一刻让自己的心里格外的宁静，看着远处的风景不断地后退，从刚开始的河流纵横交错，到后来已经是苍茫茫的大地，见不到几条沟壑，从江南跨越到江北。
　　“晓维，你现在怎么样了？”卫双喃喃的说道，随着不断闪过的风景，时光，恍惚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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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北大？”
　　四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那时听到都会让自己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登时，四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全都坚硬了，挽着的手臂也是不动声色的送来，直直的站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一个身高一米八出头戴着眼镜穿着西裤衬衫的男人从四人身后绕到了四人前面，就那么站着，目光扫视而过。
　　那时候的老师哪个不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走起路来，皮鞋的硬质鞋底会在地板上噔噔作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脸上永远干干净净，衬衫很没有格调的塞在裤子里，一条不知名还有些老旧的皮带，脚下却穿着一双休闲鞋，走路从来没有任何声音。
　　这就是卫双初中三年的数学老师—王瀚海。
　　那个时候的老师哪个不带三四个班级？哪个不是忙着评职称走上层？
　　但是王瀚海不是，他每一届只带一个班级，对于校长教务主任根本甩都不甩，从来也不会应承某人，但是校长似乎是知道什么，也就任由他去了。
　　每一届都是班主任，每一次都不带成绩最好的班级，反而想要带最差的班级，照他的话讲，那些成绩好的孩子基础好，也更加适合学习，即便不是自己带，将来也很有可能考上好的大学，但是那些差生就不一样了，他们需要一个更好的引路者。
　　他每一次带最差的班级，不出一年功夫，就会成为全校最最优秀的，就连那些只收尖子生的火箭班和加强班都干不过他，一来二去，名声自然而然的响了起来，也就有很多的家长施压，非要把孩子送进他的班级。
　　迫于无奈，学校分班级改成了他抓阄，抓到哪个就是哪个，也就不分好的班级和坏的班级了。
　　卫双这一届，倒是一个中等偏下的班级，自然也就见识到了他的可怕，对于他也就格外的敬畏或者说“害怕”。
　　“谢晓维，你说你，就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想着清华北大？我看你现在能不能考上县一中都是个问题……”王瀚海抱着双臂，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但肯定不是让你觉得舒服的那种，而是那种带着三分或者不止三分的蔑视，宽大的眼镜上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让人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哦～”谢晓维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抠着手指，明显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王老师很明显把这都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田明明，卫双，谢晓维你们三个先回去，罗倩倩留一下……”
　　田明明若有所思的看了罗倩倩一眼，拉了拉卫双的袖子，走进教室，谢晓维走过王老师之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卫双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走进班级，看了一眼坐在最前排的那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回到了座位上。
　　“卫小双，你们又被老王逮了啊……”卫双刚刚落座，同桌王小涵就伸过头来，贱兮兮的笑道。
　　“王小憨，你老实点……”卫双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胖乎乎的男孩，佯做怒态用手中的笔在桌上画了一条并不存在的三八线。
　　王小涵笑了笑，没有在在意，摸出“练习册”来做题，但是总是做不到两分钟就开始各种不舒服，抓耳，挠腮，抖腿，试图吸引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大姐头的注意。
　　有人说，女孩比男孩早熟，或许是这样的，别人不知道，但是卫双确实是知道这个，做题的间隙之中，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也是若无其事的扫过那个白衬衫，牛仔裤，洗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配上甜甜笑容的男孩子。
　　乔绿林。
　　不过是初中一年级，那个年代的男孩子的身高不比现在的男孩子，大多数都是在一米四一米五之间，女孩子身高也大概就是这个程度，而卫双，已经高达165的身高莫说在班里，便是在整个学校包括初三在内里的女生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卫双并不讨厌同桌这个一米四多的小胖子，但是也不喜欢，自己知道他对自己特殊的感情是出自一种对于异类的好奇成分居多，而且，自己怀疑这个小子可能根本就没有父母，因为他对于男女之间朦胧的感情完全是一无所知。
　　而乔绿林则不一样，他跟罗倩倩是同桌，身高已经到了一米七，在一帮小矮子里面显得格外的突出，这也让卫双对他有一丝丝别样的感觉，但是，真正让人着迷的是那干净的笑容，不掺杂其他东西的笑容，非常干净，对于青春期的女孩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长得好看，成绩又是非常突出，所以才能坐在那么靠前的位置，卫双也想有一天能坐到他的同桌去，但是，他的同桌一直都是漂亮的罗倩倩。
　　就在前几天的晚上，宿舍已经是熄灯了，整个宿舍楼都是一片的漆黑，宿舍的卧谈会也是由“勾股定理”的推导开始，“王瀚海真是个八婆”结束。
　　“卫卫...”跟自己头顶着头睡觉的罗倩倩突然出声了。
　　卫双还没有睡着，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听到下铺的田大姐均匀的呼吸以及罗倩倩下铺的谢晓维翻来覆去带来的声响。
　　“恩？”两个人顶头而卧，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十公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哪怕是轻轻的嗯一声都能够保证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我好像是喜欢上乔绿林了....”
　　罗倩倩的声音微微颤抖，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卫双都能够感觉得到她脸上此刻的红晕，哪怕她是成熟的罗倩倩。
　　这个年代还不比现代整天都能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那些懵懂的青春期悸动在学校和家长的眼里无异于洪水猛兽，即便是罗倩倩也只敢在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告诉自己的闺蜜。
　　卫双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罗倩倩说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心头一紧，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语调不至于太过混乱，说道：“挺好啊，别影响学习，不早了，睡吧..”
　　罗倩倩沉默了一会，即便自己看起来是几人之中最成熟的，但是，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少女，面对这样的问题，心中忐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跟别人说，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
　　说了以后又有些后悔，生怕少不更事的闺蜜再把这事情说出去，想想到时候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自己心里又是比起忐忑更加的不安。
　　“卫卫，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别说告诉其他人啊...”罗倩倩装作调笑的口气说道。
　　“卫卫...”过了几分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每一秒在这般的夜里都格外的漫长，罗倩倩忍不住稍稍探起头，看向卫双那边，但是，一片的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那均匀但是粗重的呼吸声。
　　罗倩倩翻身卧下，睁着眼睛看着那漆黑的天花板，丝毫没有注意到，卫双下铺那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同样睁开眼的田明明看着罗倩倩的床板。
　　卫双也是悄悄的睁开了眼睛，默然无语。
　　一个宿舍，四个姑娘，一夜无眠，只能听到谢晓维的床铺上那翻来覆去的声响。
　　.......
　　“我也喜欢桥绿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