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搬来的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乐天早早起了床，他想快点把百鸟蛋做成药方。可忽然想起来，这么多鸟蛋，如果煮来吃，这么多蛋，大的如兔头，小的也有拳头大，这一顿爷爷怎么吃得完啊？可又忘了问族长爷爷怎么来做这个药方，看来只能大早上去打扰族长爷爷了。
　　族长听到乐天说采到了百鸟蛋，差点扯掉了胡须。
　　“什么？你采全了百鸟蛋？是一百个蛋还是一百种蛋？”
　　“百鸟蛋啊”乐天看到族长爷爷惊愕的神情有些不理解。
　　族长忽然干咳起来，心里暗暗骂自己，自己的一句话也许会要了孩子的命，可现在怎么跟孩子说呢？
　　“乐天啊，那个……那个……，你确定今天是你爷爷的生日吗？”
　　“爷爷生日我怎么会忘，我每年都记着”
　　看着眼前八岁的孩子:衣服尽管都是粗麻的，但很干净，小脸白白净净，尤其眼睛清澈，就象山上的长生泉水，虽然年龄还小，但站在那却感觉如长生山般巍峨厚重。孩子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就像雨后大自然散发的清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接近。
　　眼下小乐天正眼巴巴的等他的答案，族长为自己当时给的敷衍草率的答案心里愧疚得要命。
　　“乐天啊，那个……这个……这个……”族长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也焦急起来。
　　“怎么了，族长爷爷？”乐天以前没感觉族长有结巴的毛病，每次村里有什么疑难问题，族长都雷厉风行，做事效率非常高。
　　长生村几十户人家，每户都人丁兴旺，因为几乎每家都是几世同堂，但无论年长年幼的都对族长的各种决定打心里支持。
　　狩猎的分配，长生谷的种植，包括工具的炼制等族长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而且考虑到乐天家的情况，每次都不用乐天家出工出力，分配的时候却一点不少，却没有人有意见，乐天心里对族长的尊重几乎和爷爷差不多少。
　　“那个，那个，乐天啊，这个方子还需要收集些露水，你拿我的罐子去采集一罐，我在你家等你。”族长决定先去跟乐天的爷爷商量一下。
　　乐天给族长行了礼，拿着罐子跑出去了。
　　族长在乐天家的院子里叫了半天，乐天的爷爷也没有出来。
　　七年前，族长在长生河边发现了乐天的爷爷，背上捆了个婴儿。
　　乐天的爷爷当时看起来远没有这么大年龄，虽然陷入昏迷，但能看出来正当壮年。
　　族长当时大吃一惊，因为在族长的印象里，长生村的人没有去过山外面，而长生村也从来没有外来人来过。
　　救醒后，乐天的爷爷自称姓付，至于怎么到的这里却说的很含混，只是说被一种不知名的大鸟擒获，从山那边叼到这边，后来晕过去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长生村的人生性淳朴，尽管有很多疑点，但看这位付先生知书达理，好像个识字的先生，看他不愿意多说，就不再追问。
　　只是四周大山阻隔，族长没有办法送这一大一小二人离开，而这位付先生也没有提出离开的请求，就在长生村住了下来。
　　更为惊奇的是，这二人仿佛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只是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故乡一样，生活习俗很快和这里原住民一样，没有任何违和感。
　　付先生的病他是从乐天那里知道的，通过他观察，这位付先生好像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过一年长一岁，老一岁，而他却好像是过一年长十岁，老十岁。
　　族长曾去和付先生谈过治病的事，毕竟长生山药材资源丰富，而且经过多年的实践，族长也掌握了很多治病的方子，希望通过自己询问病情后下药，可以帮助可怜的爷孙。
　　但付先生只是称谢，并没有把病情告诉他，也没有让他帮忙看病的意思。只是请求族长，如果乐天向他询问父母之事，不要告诉乐天他们是从外面来的，就说长生山是父，长生河是母就行了。
　　族长尽管心里有疑问，但还是没有深问就答应了。
　　对于这个付先生，他还是很尊重的，他的到来给长生村也带来了很多改变。比如炼石取液，打造工具，驯化一些兽类协助农作等，这些改变让族长和村里的人都兴奋不已。
　　族长正准备到外面找找付先生，一转身却看见付先生背着药篓出现在他面前。
　　“付先生，你这是……？”族长有些吃惊，几日不见，付先生仿佛又老了几岁，背驼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感觉站在那腿都有些抖。
　　”再过几日乐天就满八岁了，准备些东西给他庆生”
　　族长眼睛有些湿润，这爷孙两个，一个为了爷爷采百鸟蛋，完成了一个八岁孩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一个为了孙子，拖着病体，也不知道几点就出去采药草去了。
　　看看那些药草，根本不是一个区域范围能采全的，这些药草的品种，族长也只能认出几种强生健体的，其余的却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付先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的时候，感觉他的脸色好了一些，族长把桌子上的水递给他。
　　“付先生，你知道乐天采百鸟蛋的事吗”族长心里有些忐忑。
　　“百鸟蛋？乐天为什么采百鸟蛋？”
　　族长把事情陈述一遍，并恭身表示歉意。
　　乐天爷爷一惊，脸上忽然有些狰狞“你这样很可能害了孩子！你真是……”
　　“是我考虑不周！请你惩罚”族长没有解释，尽管他当时认为孩子不会真去采百鸟蛋，但毕竟是他引起的，他需要承担责任。
　　“罢了！”乐天爷爷脸上的表情有所缓解，长叹一声。“你也是好心，只是这孩子生来命苦，一旦真有个三长两短……”乐天爷爷的脸上还有后怕的神色。
　　“这孩子真是长大了，这段时间，总是看到他受伤，有时候胳膊腿划破了，有时候头上有个青包。我问他怎么弄的，他就说去和长生象玩，伤都是不小心碰的。他早出晚归有一段时间了，我最近因为一些事烦心，也没深究，谁知道这孩子竟然是为了我的病……”说到这，他不禁有了些哽咽。
　　“乐天一大早就去问我怎么样把百鸟蛋做成药方，要是他知道不是药方，他会很难过，感觉受到了欺骗，以后肯定不会再相信我了！”族长觉得一时的敷衍引来的后果越来越严重。
　　付先生眉头紧锁，想了很久，“族长，这个事我会处理，不过有个事我得拜托你！”
　　“付先生请讲”
　　“乐天生日后，我准备出趟远门去治病，可能会很长时间，乐天需要你帮助照顾”
　　族长一惊“你如何能出去？”
　　“我有我的办法，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付先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满脸的坚定。
　　“乐天这孩子乖巧懂事，照顾他肯定没问题。问题是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出去呢？这里的人几辈子都没人出去过，只是听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本来是三面环山，长生河流去的方向就是外面的世界。族里有的老人很大年龄了，他们印象里他们的长辈也没有见过三面环山时候的长生村，也没人能出去，你如何出去啊？”族长很是担心付先生的身体，甚至觉得是不是病痛让先生神智有些不清晰。
　　“后来的那座山是被人搬过来的，有些事有些人不知道更好。”付先生眼睛里有些寂寥。
　　“别人搬过来的？天啊！这是头顶天脚踏地的人吗？”族长大惊。
　　尽管长生村闭塞，但擅武的习惯一直流传，力气大的猎手可以只身打败猛兽，能举起千斤的巨石。可一个人搬一座山，却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难道是传说中的神仙吗？”族长喃喃自语，陷入想象中。
　　“我走之前会和你具体交代一些事情，有劳族长！”付先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着族长施了一礼。
　　“不敢！不敢！这不算啥事！”族长赶紧把身子侧向一边，不肯受礼，但先生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族长知道不接这礼估计先生不会放心，只能受了一礼。
　　“族长，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考虑考虑怎么跟孩子说。”乐天爷爷看族长还沉浸在大山的问题上，提醒了一下。
　　“哦，好好，我先走了。”族长告辞出来，“搬来的山？要不要和大家说呢？先生从外面进来的，这个消息肯定错不了。嗯，还是别说了，免得大家被吓到。”族长一边走，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渐渐远去了。
　　乐天爷爷坐在桌子边竟有些恍惚，刚才移山的事让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的表情一会眉飞色舞，一会眉头紧蹙。
　　“哎，是不是要走了，心思就多了！”他暗想。
　　“大哥大嫂，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佝偻着腰走来走去，时而叹息，时而自语。
　　“八岁了，前期基础已打好了，真的要放弃吗？难道就这样一直生活在这里？”
　　“这里没有纷争，没有仇恨，没有烦恼，这不是所有人追求的吗？”
　　“尽管这里的人寿命比一般人长，但是这里的长生，这里的人不知道，可知道又怎样？……”他反反复复的问，又反反复复的肯定、否定，他的心在这一刻竟然摇摆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