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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1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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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无眠。
  
  所有褪色的记忆,都随着声音的归来而在心底苏醒。
  
  那些无处述说的冤屈和折辱,一桩桩、一件件萦绕心头,元染坐在窗台上,盯着天边直到天蒙蒙亮,终于听见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光凭脚步声,就听得出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主。
  
  是丁幼禾起来了,脚步一路下楼,然后很明显地在工作间门口顿住,但并没有撩帘子进来,而是用有点迟疑却又愉快的声音说,“早啊。”
  
  元染一愣。
  
  又听见她跑开的脚步——压根没指望听见他的回应。
  
  难道她每天……都这么做?
  
  元染明显察觉到左胸异样的搏动,整夜被回忆折磨而麻木的神经,轻易被她的两个字挑拨,而恢复了生机。
  
  他撩开工作室的帘子出去,见刺青店的门开着,晨光熹微,拉长了蹲在门边的人影。
  
  “猫粮吃完了,今天我去买。你说要不要叫上元染?如果我叫他,他会去吗?昨天我多管闲事,他应该生气了吧,所以晚上都没有等我就睡了。”
  
  丁幼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低低的,像是喃喃自语。
  
  大概是在跟来乞食的流浪猫说话。
  
  元染停住脚步,靠在墙边,低垂着眼睫听她说话。
  
  他陷入无声的世界已经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脑海里始终只有茫茫的一片,刚开始不习惯,逼得他几乎要发疯。后来接受了失聪的事实,开始意兴阑珊,越发孤僻,甚至拒绝开口说话。
  
  没想到,醒来之后听见的第一个人声,是这样的声音,甚至比他所想想象过的任何一个声音更加动人。
  
  像个娇俏的小姑娘,带着一点懊恼一点怯懦,软声说着他的名字。
  
  “元染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房东很奇怪?”丁幼禾的声音又传来了,伴随着一声咪呜的猫叫。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看到他在看那种片子就觉得堵得慌,恨不得把电脑都给砸了。还有白老板,看她穿得那么少在他面前晃,我就特别生气,想拿东西把元染的眼睛给遮起来。完了,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啊……”
  
  丁幼禾一颗一颗地喂着猫粮,眼神放空地对着猫咪自言自语。
  
  忽然,被笼罩在了人影里。
  
  她呆呆抬头,正对上穿着单衣的元染,他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笑。
  
  “你,你你——”丁幼禾吓得蹦起身,继而想起他是听不见的,刚刚她那些梦话都是背着他说的,一定听不见,这才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一撩耳边发丝,“你怎么不多睡会?”
  
  元染抬手,给她看拎着的空猫粮袋。
  
  “要去买了,吃完了。”丁幼禾说。
  
  元染点头。
  
  “一起吗?”
  
  又点头。
  
  丁幼禾如释重负,不由露出一点笑,又敛住了,正色道:“那你去准备早饭,咱们吃完抓紧去超市,赶在开店之前回来。”
  
  元染应下,转身进屋,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欢快的“耶!”
  
  嘴角轻勾,他快步走向厨房。
  
  清晨的超市里多是些来挑拣蔬菜的大爷大妈,丁幼禾和元染两个小年轻混迹其中格外显眼,免不得有些相熟的大妈跑来打听,“丁家丫头,这小伙子谁呀?”
  
  丁幼禾瞥一眼正背对着自己看货架上罐头的元染,不知怎么没像以往那样说表弟,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朋友。”
  
  元染轻笑,拿着罐头回过身。
  
  丁幼禾飞快地瞄了他一眼,确定他并没有听见自己的话,才放心地接过猫罐头,“这个有点贵啊,买猫粮就好了……罐头还是算了吧。”
  
  元染掏出钱夹。
  
  “……知道你会挣钱,好了好了,你要买随你啦。”她把罐头往购物车里一丢,推着车跑到前头去了。
  
  等到了结账处,丁幼禾才发现元染没跟上。
  
  她也没真要等他来付钱,掏出钱包就要结,忽然被人横臂拦住了。
  
  元染将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铺在台面上,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揽,掏出钱夹,对收银员点了点头。
  
  丁幼禾定睛一看,他抱来的都是些麻辣口味的零食,各种鲜亮诱人,属于那种看了就知道吃完胖三斤,但还是无力抵抗的魔鬼食物。
  
  “你又不吃辣,你买这个——”她问了一半,自己顿住了,“给我买的?”
  
  元染瞅她一眼,目光又投向收款机上的数字。
  
  收银员一边扫码一边笑,“这种零食显然是给女朋友买的,还用问?”
  
  丁幼禾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跟他不是……”
  
  话没说完,她就被元染塞了几包零食,他微抬下巴示意她去装袋。
  
  丁幼禾一边朝袋子里塞零食,一边看向正在付钱的元染。长到二十多岁,除了老爸丁止戈,这还是头一次让男人替她买单,更别说,买的还是从没人给她买过的零食。
  
  上学时候,同班的女孩子书包里都有零食,唯独她没有。别说零食,就连水果都少有——丁止戈爱她,但作为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父亲永远做不到母亲那么细致。
  
  所以零食,尤其是那种萌哒哒、光鲜亮丽的零食在丁幼禾心里一直是从可望不可得、到连望都不去望的公主梦。
  
  她拎着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点儿恍惚。
  
  忽然手里一松,袋子被元染接走了。
  
  她看向他的侧脸,还是老样子,干净清爽,不染尘埃。可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带着一丁点儿不确定,丁幼禾放缓脚步,落后了半步。
  
  “元染!”她突然大声叫他。
  
  可元染的脚步蹲都没顿,继续往前走,走出好几米才发现她没跟上,于是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她。
  
  丁幼禾尴尬地摆手,“没什么,我崴了下脚。”
  
  想什么呢!居然怀疑他听见早晨的自言自语,真是……
  
  元染往她走来,然后背对她蹲了下来。
  
  丁幼禾一愣,要背她?
  
  她,她只是随口乱诹的QAQ
  
  “不用,不用,我崴得不厉害。”丁幼禾俯身,让他看见自己的口型。
  
  可元染不由分手地一手拽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背上带。
  
  丁幼禾只是摇摆不定了那么一下下,就感觉脚已离地,他的胳膊垫在自己大腿后,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往回刺青店的方向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丁幼禾喃喃,“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元染嘴角微微勾起,轻轻把人往上颠了一下。
  
  听见身后一声轻呼,纤细的胳膊将他搂得更牢了。
  
  柔软的起伏密切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随着步伐的颠簸一下下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尤其是,当一辆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在晨曦与南风之中,身后传来女孩低低的叹息,“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我是不是疯了?”
  
  他没有出声,甚至没有顿下脚步,但眼角眉梢俱是狂喜。
  
  如果这时候丁幼禾能看见他的眼睛,就绝对、绝对不会相信现在的他听不见。
  
  两人回到刺青店门口,才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候着了。
  
  元染将丁幼禾从背后放下来,防备地看向门口裹着红色大衣的肖潇。
  
  事实上,从按|摩店到刺青店,走路不超过十步,但肖潇每次出现都像盛装出行。
  
  “潇潇?今天没约纹身啊,怎么这么早来了?”丁幼禾迎上前去。
  
  肖潇化了浓妆,唇红似血,丹凤眼瞟了元染一眼,“进门说。”
  
  丁幼禾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三人进门,肖潇才正色说:“罗野发狠话说就这几日,要办掉你。”
  
  丁幼禾愣了几秒,才明白她口中的“办”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一变,厌恶地说:“他就不怕被他老婆给阉了?”
  
  “他没钱,都靠老婆娘家接济,怕老婆是有,但抵不过几两黄汤下肚就夸下海口。”肖潇一反常态,眉眼间都是担忧,“他在一群弟兄面前放了话,为了一张脸也会下手。阿禾,这两天你要么出去避一避,店暂时别开了。”
  
  丁幼禾看向正弯腰换鞋的元染,他背对着她们,应该不知道肖潇都说了些什么。
  
  “我这几天陆续都有客人预约,店不能关。”丁幼禾咬牙切齿,“何况这是楠都,不是他罗野能无法无天的地方,他要真敢乱来,我就——”
  
  “就算你能让你那位颜警官把罗野给投监狱里蹲个三年五载,”肖潇打断了她的话,“那又有什么用?你亏都已经吃完了,他蹲大牢,你的清白就能找回来了?”
  
  丁幼禾气得脸都涨红了,却见本来已经换了拖鞋的元染,忽然站起身,又换上了那双出门才穿的球鞋。
  
  “你去哪?”
  
  元染比了个手势,意思出去转转。
  
  丁幼禾脱口而出:“你别去白老板那,晚上我没生意,陪你去。”
  
  元染似乎笑了下,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你这小男朋友到底哪儿找的?告诉我,姐姐也去找一个解闷儿。”肖潇感慨。
  
  “大概是天上掉的。”
  
  肖潇却看向她的背影——
  
  丁幼禾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没否认他是“男朋友”。兴许是没注意,兴许是……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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