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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相信啊,死亡,是因为已经在这个世界收获到了美好,去追求另外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了。
一
深夜,风吹着薄雾,雾载着月光,像水一像从花丛流过。
清诚听见敲窗声。
他睁眼看去,窗外站着一个白色的灵魂,身上散发着月光一样的清辉。
白色的灵魂用手叩着窗棂,看见清诚醒来,微微躬了躬身,似乎在打招呼。
“你是谁?”清诚问。
“我是马前卒。”
马前卒邹容?清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名字,随即摇了摇头,窗外这个灵魂,自然不可能是民国的革命军马前卒邹容。
“马前卒?什么意思?”清诚问。
“只是一个名字,没什么意思。”白色灵魂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有什么事吗?”
“请求你把须达拏的那一缕精神还回来了。”
“你是古门的人?”清诚问。
马前卒没有回答。
“清鸣钟是你们偷走的?”清诚又追问。
马前卒依旧没有回答。
“我师傅是你们害死的?”清诚连续追问道。
“你把须达拏的精神还回来,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马前卒说。
“须达拏的精神被人取走了。”清诚说。
“被谁取走了?”马前卒问。
清诚没有回答。
马前卒笑了笑,说:“好吧,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做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古门?”
“是。”
“清鸣钟是你们偷走的吗?”清诚问。
马前卒摇了摇头,月亮一样的清辉像水中的光影一样荡漾。
“不是偷。孔先生同意的。他愿意把清鸣钟送给我们。”
“怎么可能呢?”清诚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说起来,清鸣钟并不属于孔家,最初是孔、花、文三家共有,后来捐赠给政府。所以孔传灯没有权力把清鸣钟送给古门。
“事实就是这样,他大概也想为拯救人类这个伟大的事业尽一份力吧。”马前卒说到‘拯救人类’这四个字的时候,身上的清辉,像满溢的泉眼,一层一层的涌出,流下来。
这是灵魂的光辉,灵魂因为这四个字而感到崇高和荣耀。
看着他大放光辉的灵魂,清诚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最虔诚,最纯洁的,信仰着‘拯救人类’这个崇高目标的灵魂。
看着他以为自己所做的是至伟大到崇高的事业而感到骄傲甚至狂热。清诚心里一阵阵发寒。
“你们……从历史中唤醒须达拏,究竟要做什么?”清诚明明已经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但还是不死心的,冀望着他们的答案与自己猜想的不同。
“这个世界终究要有人醒着,开门开窗,迎接阳光和风,关门关窗,防备野兽灾难。让那些沉浸在美梦中的人,可以继续沉睡。”马前卒说。
“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叫醒呢?”清诚问。
“有些人愿意醒着,愿意担负起人类的命运,以达到道德升华,灵魂成长的目的。有些人愿意沉醉在梦中,在梦中追逐梦中的各种美好事物。醒着的人得到了道德升华灵魂成长。睡着的人也得到了美好和幸福。你要知道,醒着和睡着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们并没有替他们做选择,我们所做的,只是让醒着的人和睡着的人各得其所。”
清诚觉得他们这么做是错的,隐隐感到不安。却又觉得他们的话很有道理。
他沉默了片刻,转变话题问道
“师傅是怎么死的?”
“自杀。”
“因为什么?”
“不知道。”白色灵魂马前卒说,看见清诚有些不满意,又解释道:“修行人自杀是很正常的事。你还小啊,以后见的多了,就明白了。”
他用轻松淡漠的口气解释着。
清诚听了,心寒的又缩了缩:修行人自杀是很正常的事?不知道他见过多少修行人自杀,才能觉得如此平常淡然。
见清诚一时不说话,马前卒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清诚刚想摇头,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问:“狮子印是谁?”
“文安命。”
“文安命?”清诚惊诧的说:“怎么是他?”
“就是他啊。”马前卒看着清诚的惊异不定的神色问:“你为什么如此吃惊啊?”
清诚怔怔的没有回答。
马前卒等了一会,看他神色渐渐恢复,复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清诚摇了摇头。
“那么,是谁取走了须达拏的那一缕精神呢?”马前卒问。
“文安命。”
白色灵魂错鄂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二
又是新的一天,阳光依旧明媚。
吃早饭的时候,小珏对清诚和青修说:“昨晚,国民精神体又显现了。”
青修和清诚低着头吃饭,没有说话。
他们不愿意谈这件事。
清诚望着窗外,比往日更高远,更深碧的天空,问:“已经立秋了吧?”
小珏算了一算日子,点了点头:“前天立秋。”
“不知道杨队长怎么样了?”青修担心的说:“昨天,他的精神看起来太差劲了,不知道会不会走跟黄局长一样路?”
“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小珏说。
“还是不要打了吧。”清诚摇了摇头说:“以后这样的悲剧会越来越多,我们太关心了,会被他们扯入悲哀的深渊,无法挣脱啊。”
“不关心吗?”青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三个沉默了片刻,清诚突然放下筷子,说:“算了,我还是给他打一个吧。”
清诚拨通杨飞雄的电话。
心里很有些担心,怕没人接听,更怕有人接听了,却不是杨飞雄,告诉自己杨队长自杀了。
“嘟……嘟……嘟……”响了三声。
“喂!”杨飞雄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一个字里,透露出的满是欢畅、喜悦、幸福的情绪。
完全没有了昨天感受到的阴郁的情绪。
清诚完全放下了担心,但一时也忘记了说话。
“清诚吗?有什么事吗?”杨飞雄问。
“啊,是我,没什么事,你在忙什么呀?”清诚问。
“在海洋馆啊,陪女儿。”杨飞雄哈哈笑道。
“哦,那你们玩吧,祝你们开心呀。”清诚挂了电话。
“挺好的呀。”青修笑了笑,想了想,又说:“其实啊,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有美好的追求,完全可以消泯心中的怨气啊。”
清诚知道她意有所指,但没有说话。
吃过饭,打开无相坊的店门。
清诚坐在窗前,怔怔的望着店门前热闹喧哗的老街。
“在想什么呢?”青修递给他一杯茶水问。
清诚犹豫了片刻,说:“昨晚,我见到一个叫马前卒的灵魂,他向我讨要须达拏的那一缕精神。”
青修听了,神色正重起来,喊小珏过来一声喝茶。
等小珏过来后,才问道:“你告诉他是文安命取走了吗?”
清诚点了点头,又说:“他告诉了我两件事。”
“什么事?”
“清鸣钟是师傅同意送给古门的。狮子印是文安命。”
“父亲是怎么死的?”小珏问。
“他告诉我是自杀。”清诚平缓的语气回答。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青修问。
清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想了想,问青修、小珏:“你们觉得文安命这个人怎么样?”
青修想了想,说:“他似乎有难言之瘾,但能感觉到,他似乎很关心我们。”
“尹史老师和淳芒教授都告诉我们,他没有恶意。”清诚分析着说:“他虽然拿走了紫木简和蝴蝶结,但对我们或许真的没有恶意。”他抬头对青修说:“文安命答应说,以后会给我们解释。我们是不是可以暂时放下追查他拿走紫木简和蝴蝶结的原因,等他以后给我们解释?”
青修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只剩古门的问题了。他们说清鸣钟,是师傅同意给他们的。他们说师傅是自杀的。这些话,究竟可不可信呢?”清诚分析说。
青修明白清诚的意思,清诚不是怀疑古门的话可不可信,而是怀疑古门的人品,或者说是对古门现在做的事有疑虑。所以对古门抱有很大的戒心。
“我想去殷墟见一见尹史老师。”清诚突然说。
“嗯?”青修疑问的看着他。
“那天在涵光楼里没有见到尹史老师,我想去问一问他对古门做的事有什么看法?”清诚解释道。
其实还有一个无法说的原因,他原来在殷墟地宫跟恶饕餮争斗时,收取,镇压在心湖底下一缕饕餮的精神。
后来在后土鼎中见到饕餮的时候,饕餮并没有向他讨还这缕精神,大概这缕精神相比他们庞大到无边的灵魂体来说,太小了,一根毫毛都算不上,所以并不在意。
清诚自己也一直忘记了这缕精神,直到在取放须达拏那一缕精神的时候,才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缕精神竟然蕴生成了一尊小饕餮的灵魂。
这让他很不舒服,好像是心田世界的纯净,被染了一料灰尘。
其实他知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的原因,是因为他痴爱着心田世界白雾深处洁白的神女。他的这片心田世界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再容不下第三个灵魂。
这种心理或许是错的,但是清诚就是感到不舒服。
他必须让这小饕餮离开他的心田世界。
所以需要去殷墟地宫,还给饕餮。
二
殷墟博物馆闭馆了!
“本馆因内部修缮,即日起闭馆,开馆日期,另行通知。”
青修三个看着博物馆门前的公告,有些发呆。
三人都感到有些奇怪,但到底那里奇怪,却说不出来。
因为内部修缮而闭馆,似乎很正常。
但殷墟博物馆是国家级博物馆,闭馆修缮是一件重大的事件。看着这张打印体的公告。总觉得有些简单?草草了事的感觉?
青修打电话联系尹史。
尹史亲自出来,把他们接了进去。
路过青铜馆的时候,那里似乎有很多人在忙碌,但不像在修缮,而且还有警察的身影。
“是出什么事了吗?”清诚问。
“招贼了。”尹史简单的回答道。
“招贼了?”青修三人都感到大奇:“丢什么宝贝了吗?”
“丢了三件妇好墓出土的青铜器。”尹史抬头看了三人震惊的神色,又慢慢的说:“是赝品。”
三人不知道该做何感想,这贼胆子太大?
“其实,这件事很奇怪。”尹史脸上也现出疑惑的表情:“牛尊、方尊,还有一件礼器,这批青铜器因为太珍贵,放在馆中展示的是零五年做的仿品。而且展柜的外面,也专门标明了‘仿品’的标签。”
“他们是明知道赝品,还要偷?”小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尹史点了点头,接着说:“如果是为了钱,相临不远的展柜,有几件明清出土的金饰,那是真品,比这几件零五年做青铜器有价值的多。但他们似乎是专门为了偷这三件仿品似的。”他笑着摇了摇头说:“现在警察也在怀疑,到底是这些贼太笨了?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动机?”
到了地宫,尹史的办公室。
尹史请三个坐下喝茶,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人放下茶杯,坐直身体,青修郑重的向他求教道:“我们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看着三个郑重的神情,尹史意识到了什么了,怔了一下,说道:“我不一定能够回答呀,什么问题啊?”
“古门现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青修问。
“这个问题啊。”尹史思索着,没有立即回答。
三人等了一下,见他还不肯说话,小珏又问:“涵光楼的聚会,你没有去,是不是因为不同意古门的做法呀?”
尹史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去涵光楼,跟同意不同意没有关系。是因为殷墟有些事在忙,走不开身。”
“那你是赞同还是反对呢?”小珏又追问道。
尹史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从听说古门要做那件事开始,我就一想在思考,是对还是错?但是啊,没有答案。”
“有时候啊,我在想啊,是不是古门的道德境界有问题,他们是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未来的看法,太悲观了?他们是不是太激烈了?”
他停了一下,又叹息着说:“但是啊,人间怨气渐重,恶鬼复苏,却也是事实啊。”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中袅袅的水气,有些痛苦的说:“我们走在街上啊,看一看来来往往行人的脸,愁苦的!疲惫的!麻木的!有多少是欲望得不到满足而怨愤不平的!又有多少人的笑脸,是只浮在表面呢?太多的人啊,都是在忍耐着心中的怨气,忍耐着做着他们所厌恶的工作!”
他皱起眉头,更加痛苦的说:“我最近不敢看新闻了,车祸!车祸!化工厂爆炸!矿难!矿难!事故越来越密集了!我已经胆战心寒了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战颤,放缓语气说:“虽然不能说啊,所有的事故都是因为怨气。但是啊,除了真正的自然事故,人为的事故,那一件不是因为一时糊涂呢?那一件跟怨气没有关系呢?”
他叹了一口气:“人间怨气渐重,恶鬼即将在人心中复苏。我也想掩耳盗铃,当这些事实和怨气不存在啊,躲在这个地宫里,修我自己的修德啊。但是啊,古门非要把这悲哀的事实摆出来。”
“我虽然很讨厌古门,但也不得不佩服古门的勇气啊!”他的神色有些矛盾纠结:“虽然觉得古门的做法让我们感到不舒服,甚至偏激。但是,他们确实在为消弥怨气而努力,确实在拯救渐渐觉沦为恶鬼的人心。而我们这些人呢,我们掩耳盗铃,什么也不做的人啊,有什么权力去指责他们啊?”
“这么说,你虽然感觉上有些反感,但还是觉得他们做的是对的,是吗?”青修问。
尹史喝了一口茶,想了一想,回答道:“他们把须达拏的灵魂从历史中唤醒。是为了改变人们的思想,让人们去坚定的相信,忍受多少痛苦,便会得到多少福报。但是啊,他们有意的吧,可能是有意的吧,把因为努力上进而产生的辛苦,和因为被奴役压迫而产生的痛苦混为一谈了。因为努力而产生的辛苦,会得到福报。但因为奴役而产生的痛苦,并不会得到福报。所以,须达拏把福报放到了来世。但是啊,他并不能让人真正拥有‘来世’,‘来世’这个说话是虚假的。如果啊,人们至死悟不出这个道理。那么古门的做法确实消弥的怨气。但是啊,如果人们啊,在死亡之前,不再相信有来世,那么,积郁的怨气,会更加强烈。反而会使恶鬼会更快苏醒。”
他停了下来,用重重的语气说:“所以啊,古门的办法,并不能一定成功,而失败的后果,是人心加速堕落为恶鬼。”
小珏有些糊涂了,越发不清楚尹史的想法,追问道:“失败的后果这么严重,你不阻止他们吗?”
尹史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的老师曾经评论历史上各各是代的人物,说三国啊,有大罪过,他们导至的中原汉族元气尽丧,五胡乱华,长江以北的汉人几近死绝。”他停了下来,看着三个的脸,说:“三国错在哪里呢?错在啊,希望做事,愿意做事,非要做事的人太多!”
他望着三个人说:“即然有做事的人在,又不能确定他们所做的一定是错的,为了不至于更混乱,我啊,最好是看他们把事情做下去,并希望啊,帮助他们做出一个好结果。”
“可是,万一他们是错的呢?”小珏又问。
尹史笑了笑,笑的很勉强:“现在,我希望啊,也只能希望啊,他们是对的!”
他又笑了笑,说:“所以啊,我觉得什么也不做,是最正确的。”
他端起茶杯,脸上温和的笑容在袅袅的水汽中变的有些怪异。
清诚听着他前后矛盾的话,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态。
尹史觉得赞成也是错,阻止也是错,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些理由,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