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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行驶了十几个小时，在寂静的黎明前夕，缓缓停在终点站。
楚魏三人夹在步履匆匆的旅人之间，走出了出站口。
接站口的围栏处，稀稀拉拉围着二十多人，其中有个包装箱纸牌上，赫然用大红笔写着五个大字——宏飞棉纺厂。
“有人接——”许青背着单肩包小跑过去。
“我是宏飞棉纺厂的，你是秀水县棉麻公司……”
“嗳！您好，您好！我正是秀水棉麻公司的，我姓萧，您贵姓……”接站男子放下举在手中的纸箱牌子，客客气气伸手。
“免贵，我姓许，许青。”
萧姓男子摇晃着许青的手，“许经理！一路辛苦。”
“不辛苦！我介绍下，这是我们厂的楚总……”
“楚总……欢迎您……”萧姓男子伸出双手，微微怔愣了一下，这才说完后半句话，“欢迎您的到来！”
楚魏语气淡淡，“太客气了。还劳烦你们接站。”
“应该的，应该的。”饶是萧志国在销售科干了近二十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十七八岁的总经理。
一时间，能言善辩的他也有些口拙。
许青打圆场，“这位是我厂原料科的同事魏德山……”
萧志国看到魏德山的瞬间，眸子里掠过一抹尴尬，热情的伸手，“哎呀！魏经理，老朋友啦！说实话，接到您的电话，我们饶主任当即下了命令，上次招待不周，这次一定要让魏经理满意而归。”
魏德山没有伸手，冷呵几声，“我得谢谢你们娆主任，给我好好上了一堂课。”
萧志国的脸有点微红，伸在半空的手顺势一指，“各位上车，我们的车在那边，先上车。”
车是一辆半新半旧的黑色桑塔纳。
上了车，萧志国态度热情，“三位尊贵的客人还没吃早点吧，云岗市我熟，想吃什么口味的，干的稀的，蒸的还是煮的……”
“和上次样，弄点儿奸的……”魏德山不阴不阳道。
“煎的，有的，前面就有煎饺……”话说一半，萧志国才回过味儿。
“云岗市距离秀水县城有多远距离？”楚魏插话道。
“不是很远，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那我们就不在云岗市耽误了，直接去秀水吃早点。”
萧志国笑着点头，“你们不饿的话，去我们县城吃，比这里还好。”
接下来是许青和萧志国沿途聊天。
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不缺聊天功力。
楚魏鼾睡了十几个小时，精神饱满，沿途打量着道路两旁。魏德山干脆闭眼睡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秀水县城的某个豪华宾馆。
萧志国把三人送入宾馆房间，自己在楼下大厅等候。
趁着楚魏三人洗漱更衣的功夫，他给领导打了个电话，“主任！人已经接到宾馆房间了，是上次那采购员带来的，还有他们公司一年轻的总经理，姓楚……对，说是公司老板儿子。”
“是的，是那个姓魏的……我也没想到，他还会来，您的意思？对，您说得对，是要小心谨慎……那姓楚的小老板说了，先不去棉麻公司见您，早餐后直接去我们的扎花厂验花，是的，我给了他们扎花厂名单，今天估计要跑七八个扎花厂……”
萧志国换了个耳朵，继续说：“那就这样，您下午再宴请他们，中午就安排在万和扎花厂对付一餐。明白！我不怕，他们拿钱我们卖货，不见兔子不撒鹰，是的，好好，我随时向您汇报。”
十分钟后，桑塔纳带着三人直奔距离最近的一家扎花厂。
…………
…………
到了下午四点，萧志国瞅了个空来到院子外，第N次拨打电话汇报。
“主任！”他一边抹着额头的大汗，一边叫苦，“这鬼天气，我要热死了，带着他们马不停蹄跑了八家扎花厂了，看样子他们非常认真，一个批次的货都不纳下，做笔记，验皮棉等级……对，不像是假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大热的天，他们何苦演戏，除了那个姓魏的时不时刺我几句，另外两人都很客气……”
“对，对，您指点的对，姓魏的越是不伪饰自己，越是证明，他们的确是想采购我们的皮棉，而且要得很急。我明白，这次如果他们真采购我们的棉花，我们就不在斤两和质量上搞名堂。好！这应该是最后一家，看完，我们就返城。”
电话对面的娆果今年已四十三岁，皮肤微黑，五官也不怎么精致，身材瘦小，一米六四上下，用通用的话说，属于二级残废。
乍一看，他的外表和老农民没什么区别，哪怕他穿着比较高档的绸丝衬衫。
脸上习惯性带着和善憨厚的笑容，人畜无害。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出门推开隔壁办公室的门，敲了敲门框，“小王，晚餐预定好了没有？”
办公室里的男子立即站起身，“主任！上午就预定好了，最大的包间，还有您指定的四鳃鲈鱼，昨天刚起水的，两斤多重……”
“行！”娆果刚转身，又回头，“你电话打听清楚了没有？花湖棉纺厂走最近的生产情况？”
“主任！打听清楚了，我电话联系了两家当地棉花公司，他们都说最近宏飞棉纺厂的生产销售稳定，老板赚了大钱……只是说前老板出了车祸，现在的厂老板是前老板的亲哥……”
娆果嗯了一声，转身进屋。
…………
…………
餐厅包间。
两拨人一派热情，寒暄握手大会师。
当然，阴沉着脸的魏德山除外。若不是许青再三拉扯，他压根就不想来喝这酒。
寒暄完毕，趁着上菜的间隙，绕果直奔主题，“不知这次宏飞厂这次的采购量多大？”
楚魏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娆果和销售科长萧志国微微失望，才五十吨。
作陪的棉花公司副总经理揶揄道：“才五十吨，你们来三人，有点浪费差旅费呀！”
“五百吨。”楚魏轻声道：“至少五百吨。”
全场寂静。
许青心里不踏实，没钱，你喊一万吨也没用啊。
魏德山斜眼看楚魏，不装会死。
问题是他这么装，没好处啊！
他和许青私下里嘀咕多次，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楚魏为什么要白跑这一趟？
玩耍？
逗自己开心？
萧志国猛拍大腿，“哎呀！你们算是找对路子了，我们不吹牛逼，周围几百里，就皮棉储存量来说，云岗市棉麻公司都比不了我们。”
“实际上，我们要的量，你们一家满足不了。”楚魏拿起手中的扎花厂名单表，“我们一天跑了八家，满足我们生产质量的原棉加起来，也只有五百多吨。”
娆果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你们还要继续采购？”
“我们这次的计划采购量是，九百吨打底，上限一千二百顿。”楚魏瞥了某副总一眼，“否则为什么来三个人。实话实说，秀水只是我们采购的第一站，这里完事，我们还有地方要跑。”
娆果脸上带笑，主动端起酒杯，里面倒的是飞天茅台：“先借这杯酒，为远道而来的老朋友接风。希望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