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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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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国白天还是黃沙满天,到了这后半夜,天空竟零零星星地飘起雪花来了。李荣一身白色大衣,面容沉静地推着轮椅走在回客房的路上。路上有些漆黑,李荣隐隐听到身后有人跑来的脚步声,手不觉地紧紧抓着藏在袖子中的小弩。感觉到身后人的脚步不同身边的人,李荣眯了眯眸子,手松开了袖中的弩,双手若无其事地放在胸前。
  “呼一一”一个带风的拳头从李荣后脑袭来,却不知为何又转变了方向,李荣只觉得一阵疾风从右脸旁刮过,顿时,李荣的发丝又多了几片雪花。
  李荣用手拨开面前飘下的雪花,略带笑意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名男子:“郎君有事?”黑暗中那名男子的面容有些看不清楚,但凭着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以及他与生俱来的强硬气场李荣大致可以猜出他的身份。
  金兀术(完颜宗弼)听了李荣的话,冷笑了几声,道:“你倒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愚弱。“金兀术笔直地站在李荣面前,高大的身躯与李荣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荣,眼神中闪过几丝不屑。
  “李世主,你好啊。”金兀术的语气中带有几丝嘲讽。
  “四太子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莫非你找郎主有事?”李荣装作好奇地问题。金兀术是他小时候在金国最好的玩伴,他只比李荣小了十天,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从小就一起学习拉弓骑马,常常一起玩到深夜才分开各自回房睡觉。李荣这几年也一直留意着他,了解他的脾气个性。曾经的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成了魁梧强壮的勇士,而一个却成了他俩从小就最讨厌的那种。
  金兀术瞟了他一眼,沉默地走了。李荣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心中泛起一阵酸泛,强忍了好久,也掩不了他俩这些年来第一次单独见面以这种形式与气氛带给他的难过与失落。李荣无力地推着轮椅回客房,没走多久东哥便撑伞赶来了,李荣长叹了囗气,任由东哥推着他在黑暗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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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李荣还未起床,阿骨打便派人来寻李荣。李荣在东哥和延益的搀扶下坐上轮椅,十分利落地束好头发与洗漱干净。李荣推着轮椅到前堂,林三变正给他披着大衣。
  “让他进来。”李荣吩咐下人道。很快,阿骨打派来的人便从门外进来。只见那两人换上了厚厚的毛皮衣,左手拿着毛呢制成的毡帽夹在腰间,两肩与帽上落了许多雪。李荣打量了他俩一眼,用金语问道:“可是郎主找我去商议战事?”那两人点了点头,用手做了“请”字。李荣与林三变对视一眼,林三变对那两人道:“我陪世主去可否?“
  那两人中的一人摇摇头道:“不行,军中战事机密可是大事,郎主只让我两来请李荣一人。其余人不可以跟去。“李荣倒也没有为难他俩,只是给了林三变一个放心的眼神,接过东哥递来的暖手炉,离开了。这一路上天空飘着大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与天水共色,唯有李荣轮椅下青砖铺成的路扫开了白雪,青灰的弯曲地通向远方。阿骨打派来的两人中一人给他打伞,一人推着他在雪地中行走。李荣看着周围的白雪,静默着,阿骨打是否接受了他昨晚的说法与意见,且他昨夜那套说辞是否能让阿骨打不怀疑自己的身份,放心地相信自己?
  李荣来到参政殿外,在门外听着里面人的动静。殿内,阿骨打刚说完李荣昨晚的那套作战方案,就引来座下无数声音的议意。阿骨打看向忽鲁勃极烈完颜杲,只是完颜杲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时,移赉勃极烈完颜宗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带头第一个反对:“攻打西京是策划已久的,我这些天都准备了很久,已经可以随时出发了,为什么突然换成攻打中京,我昨天刚得到消息,那辽帝小儿正躲在西京正在逍遥快活呢。这次攻打西京,我有把握把辽帝与其亲族后妃一网打尽。”完颜宗翰小名为粘罕,是金国前宰相完颜撒改的大儿子,完颜希尹的哥哥。实在也是金朝的一条汉子,是一个内能谋国,外能克敌,长于文史、铁马金戈的男人。
  听到宗翰的反对,许多将领纷纷也跟着一起反对。眼看着场面愈演愈烈,阿骨打使了个眼色给完颜杲,完颜杲立刻站起身让大家安静。听到这里,李荣深吸了口气,进了殿。
  完颜杲让众将领安静后,正打算发表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李荣突然出现了。李荣礼貌地把手握成拳放在胸前给阿骨打行了问候礼,阿骨打见李荣来了十分地高兴,急忙让人赐座。
  粘罕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冷声问道:“他怎么来了,如今我们自己人在一起商议战事,怎么让一个外人进来?“
  “从今天起,李荣便是我的军师,都是自己人了。“阿骨打大声地向座下的众位将领宣布。李荣看着阿骨打,心里想着果然没有估错阿骨打的理智,他昨晚一定想了好久才决定任用自己,并实行自己的方案。
  粘罕听了阿骨打的话倒是安静了下来,没有表情地喝着酒。他不是排斥汉人,他也是个惜才之人,只不过他见李荣一副病态的样子,心里实在感觉不出这个李荣有什么才华与长处。他相信在座的人都跟他想的一样,所以才十分排斥他。
  李荣看着喝着酒的粘罕,嘴角不由得上勾了一个弧度,他推着轮椅来到粘罕面前,给粘罕行了个礼,双手放在膝上,神态自若地笑道:“方才郎主向众人说到的先攻占中京的想法,是我向郎主提出的,其中若有什么不妥,还希望大太子能指点出来,我也好修改。”
  粘罕狠狠地放下酒杯,酒渍溅到他与李荣的衣服上:“那你说说,先攻占中京,又比先攻上西京好在哪里,你若说服了我,我粘罕定做攻占中京的第一人。”
  李荣看了看阿骨打,目光最后又停留在粘罕身上,他不慌不慢地把昨晚向阿骨打陈述的利害又向粘罕大致说了一遍,又顿了顿,观察着粘罕的表情:“大太子方才说天祚帝在西京,可李荣却得到消息说天祚帝在中京。大太子是否敢与李荣打个赌,赌一赌天祚帝是否在中京?“
  粘罕听了有些气愤:“赌就赌,我还会怕了你不成!”他一向跋扈惯了,殊不知己经上了李荣的当。正当粘罕准备继续承诺下去时,坐在粘罕身边的完颜希尹突然制止了粘罕。只见他在粘罕耳边低语一阵后,粘罕便换了语气,对李荣笑道:“这位是我弟弟悟室(完颜希尹的小名),他对你们汉人的《四书五经》、阴阳八卦都通,,又全通你们汉人的礼仪,现在他想问你几个问题,若你答得好,说服了他,那我便相信你一次,领兵先攻打中京。“
  李荣打量着完颜希尹,他来金国之前早就知道了完颜希尹的本事,自己在金国又与他接触过,此时盯着完颜希尹的狐狸眼,李荣深吸口气,心里量着有几分胜算。
  “你想问什么?“李荣平静地问悟室。
  悟室倒是一脸笑意:“既然来到我们金国当军师,想必足下也一定饱腹诗书。那足下一定读过《易经》吧,我先前为了这次战事六爻下来,得出了个“潜龙勿用”,若是先攻中京,不就违背了这一占卜旨意吗。况且我大金不好水战,若是辽军与我军进行水战,我军如何占得了这一水路优势?”
  李荣淡笑道:“李某也早已考虑到这一问题。思来想去,才想出解决的方法。既然你从小饱腹诗书,精通汉人的礼仪与文化,那么你是否还记得一百三十年前宋与辽之间的绿沙之战,这场战役,辽军因为不习水战,死了好多人。你与契丹人接触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辽军不习水战?”李荣故意停顿了下,轻咳了几声,低头用手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披风。不时偷瞟完颜希尹那张惊讶且苍白的脸,继续道:“我从小就学习《易经》,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是在这方面的领悟不差。也明白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相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的道理。你卜测的自是不错,不过既是“潜龙勿用”,我们可以先从辽的上京出发,到达仪坤州,再顺着土河一路南下,这难道不符合龙德而隐的道理。世间事,都要注意两个道理,一个是“时”,一个是“位”,说白了就是时间与空间,《易经》讲了几千年都在说明这两个问题,灭辽之事,如你我不逢其时,则一切便都付之东流。且天之亡辽,愚智无力,内不能直谏,外不能张弓,辽终为亡国之果。辽帝现在就在中京,你还想先攻占西京吗?”
  李荣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人听了目瞪口呆,除了完颜希尹和几位汉人军师外,其它人都没有听懂。阿骨打虽然没有听懂,但看完颜希尹那无以还口与钦佩的表情就知道李荣此次的辩论一定赢了。在众人安静吃惊之时,阿骨打大声鼓起了掌,笑道:”有了李荣的辅助,我大金还怕灭不了辽?”说完,高兴地请李荣回座。粘罕看了眼希尹的表情,大口饮了一碗鹿血酒,起身拍着胸脯对李荣道:“既然这样,我粘罕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我答应你,同意先攻占中京。”粘罕这一同意,在座的全无异议,异口同声地都同意了先攻占中京这一计划。阿骨打高兴地拍了一下李荣的肩膀,李荣一下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容易才止住。
  阿骨打担心问道:“你的身子没事吧?”
  李荣一脸苍白,边拿手帕擦汗边轻轻道:“不碍事,多谢郎主关心。”
  “你的身体怎会这样差?有着什么病?我们这里有很多厉害的太医,要不要让他们给你看一看病?”
  “不用了,我冬天从母胎里出来身体就不好,从小一直用药养着也不见好,且就先这样了,业己习惯了。”李荣的眼中情绪复杂,他垂下眼眸,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过去的事。正在努力平静之时,只听阿骨打长叹了口气,有些忧愁:“撒喝不也是冬天生的,要是他现在还在,该有多好!人老了,总是越来越在意自己的子女,在我的从子女中,他是最出色的,我最对不起的也是他。他该有兀术那么大了,或许早已为我大金国立下了无数战功。“
  众人听到阿骨打的话都沉默了下来,谁都知道这一直是阿骨打心中过不去的坎。当年阿骨打听信了一位妃子的话,相信了撒喝不的母亲与下人有染,于是派人追查。情急之下,委屈的撒喝不的母亲冒着大雪带着七岁的撒喝不逃跑,走投无路后双双跳崖了。众人第二天在山崖下找了好久也未找到他俩母子二人,许多人便安慰阿骨打,说他俩被狼吃了,因为山崖下有一大摊血迹与狼的脚印。
  李荣坐在轮椅上,表面平静,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住自己,在座的人都不知道,他就是昔日的撒喝不,阿骨打最宠爱的儿子完颜宗璟。
  座下的金兀术愤愤地喝着闷酒,他查了很久,仍是没有找到当年的凶手。而粘罕也有些坐立不定,因为当年的事,多少跟他也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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