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风一梦

　　身体在消散，少年却浑然不觉，眼中有的，只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美丽眸子。
　　“她的眼睛，好像在跟我说话……”
　　少年在大恐惧之中，脑海却浮现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且挥之不去。
　　“她是谁……”
　　“我是谁……”
　　“她为什么要看着我……”
　　“别再看着我……”
　　“别再看着我！！！”
　　终于，少年摆脱了那双足以令人魂牵梦绕的眸子，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周围的风雪在向自己的身体里倒灌，本来渐渐的消散的躯干变得凝实。地上的积雪渐渐消退，露出下面挂着黑布的残肢断臂。染血的面具在脚下碎裂了一地，尸体碎裂成的肉块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前方渐渐露出的白玉地面上，有着女子纤弱的剪影，那秋水般的眸子，依然在望着他。
　　恐惧笼罩着少年的心头，支配着他的行动，少年不敢再看那女子的双眼，甚至不敢看勾勒那女子身体轮廓的美妙曲线，连看剪影都是战战兢兢。
　　回过头，巨大的金色门户只有一步之遥。
　　“我要做什么……”
　　“我该做什么……”
　　“都死了……”
　　“杀不掉……”
　　“对……”
　　“逃……”
　　“逃！”
　　“逃！！！”
　　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如天雷滚滚。少年骇然发现，那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少年无法遏制自己的恐惧，身体止不住地战栗，双股之间传来温暖潮湿的触感和腥臊的气味，虽无法让少年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却让少年似乎明白了，生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让我走啊……”
　　“放我走吧……”
　　“求求你，不要杀我啊……”
　　“你他妈放过我啊！”
　　那犹如梦魇的感觉突然消散，就在少年的暴戾念头刚刚结束，少年发现，自己已经从那道门户出来了。
　　回头望去，地上剪影的主人似是在挣扎着想站起来。门外的大殿内，积雪在一点点消散。
　　“动起来啊！动起来啊！快逃离这个鬼地方啊！快他妈动起来啊！”
　　少年咆哮的力气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知道。眼前开始飞快的倒退，他逃离了那个梦魇一样的金色大殿，逃离了那些雪刚落地却又迅速消融着的街道，逃离了那片曾让他心生向往的繁华。
　　“我要逃……”
　　“我要逃！”
　　“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世界！”
　　念头出现在脑海，支配着他的行为。斑斓的城池在他回过头的视野里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就像天上遥远的星。
　　“欲望的滋味，是不是很美妙……”
　　声音响在耳边，似是少女的呻吟，令人血脉喷张，就像一条带着蔷薇香气的，温暖、湿润且灵巧的舌头正在舔舐自己的耳廓，并不断向中心，向深处蜿蜒……
　　周离，再一次惊醒。
　　宽阔柔软的大床上，少年猛地坐起身，却听身旁一声娇呼。周离发觉眼前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还是春风阁的房间。
　　噩梦让他冷汗涔涔，周身上下都有一种冷冰冰黏乎乎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右耳似乎格外的腻，却并非是冰冷的感觉，甚至还有些温度。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升腾，周离还没来得及细想，却感到自己的右臂陷入一片温柔之中，右耳先是痒痒的，紧接着耳廓被一条温暖且滑腻的东西摩挲着。
　　少年浑身一颤，连忙扭头看去。名为红绡的少女，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丝绸肚兜，自己的右臂正被那一片雪白蹭来蹭去，两点刚刚开始发育的红晕若隐若现。周离心中砰砰乱跳，不敢继续再往下看，只能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我……的……天……”少年一声低呼，已经惊得目光呆滞。红绡却又凑到少年的耳边，轻轻呵了口气，然后，继续舔舐少年的耳廓。周离感觉自己的欲望即将喷薄而出，只觉得少女舔得很慢，很青涩，却又很仔细。
　　“唔……我的耳朵是不是很脏……”不由自主地，周离念叨出这句话，就听耳边发出银玲般的笑声。
　　“冥顽大家才不脏呢，红绡从来就没见过像您这么干净的人儿。”
　　“你……你的年纪这么小，不应该做这种事。”周离竭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往少女的身上瞄。
　　耳边又是痒痒的感觉，少女吐气如兰：“您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呢。来到我们春风阁的都是遵从欲望的人，这跟年纪大小没什么关系嘛。”
　　听到“欲望”二字，周离却好似被浇了一身的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四下打量一下，发觉自己的罩袍被扔在床边，窗外是漆黑的夜，风雪正浓烈。周离一个打滚，便翻到衣服旁边，只用了一瞬间，便将袍子罩在身上。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窗前。
　　红绡被少年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等回过神来，却见周离已经推开窗，纵身一跃。少女追到窗前，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风雪之中。
　　合上窗，少女又羞又恼，狠狠地跺了跺脚，赤裸着的如白莲般的小脚丫与地面发出重重的闷响。红绡吃痛，不由得火气更盛，大喊道：“吴伊！吴伊！你给我出来！”
　　门口传来咯咯的笑声，随后，吴妈妈便推门进来，看着红绡狼狈的样子，调笑道：“呦，小公主，煮熟的鸭子都飞啦？”
　　红绡气鼓鼓地坐到床上，狠狠给了吴妈妈一个白眼，没好气道：“都怪你！本来他是喜欢我的！刚才那么多人，他就问了我一个人的名字！都怪你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他吓跑了！”
　　吴伊摊了摊手，道：“我可在门外听得真切，人家明明是感觉你年纪小，不忍心把你吃了。答应把他送到你床上这件事，我已经做到了。留不住人，就该怪你自己没本事。又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你住口！”红绡咬牙切齿道：“你还敢在外面偷听？！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吴伊笑着走到少女身边，丰腴的胸脯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前挺了挺，揶揄道：“大小我还是分得清的嘛，可能就是因为你太大了，他才被你吓走了的。”
　　红绡气得牙根痒痒，闪电般探出手，抓住吴妈妈胸口的丰腴使劲揉捏。吴妈妈倒是也不躲，面色潮红，甚至还发出了诱人的呻吟声。红绡嫌弃地“咦”了一声，松开了手。吴妈妈哈哈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
　　“笑什么笑啊，要是他今晚就用了《太离经》，那咱们的事儿就全完了！”
　　吴妈妈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宠溺道：“本来就没指望着能够成功，所以才让道主大人您亲自出马嘛。谁曾想，您也步了妾身的后尘，这可怨不得任何人了。只盼着您这位意中人别像我的那位薄情郎，来日飞黄腾达能带着咱们姐妹脱离苦海。”
　　在吴妈妈的温热抚摸之下，红绡渐渐平静了下来，沉默半晌之后，才挣脱吴妈妈的手，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水雾，道：“那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
　　吴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转眼之间又面带笑容，轻轻坐到少女身边，柔声道：“那是当然啦。你看，那么多人当中，他就选中了你，还问了你的名字。这就是他书里面写的那种一见钟情嘛。”
　　“那他怎么不要我啊……”红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吴妈妈就不松手。吴妈妈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视线却飘忽向窗外，轻声道：“这才说明他是个好人啊，如果对你这般岁数的小姑娘都把持不住，那可就是禽兽了。所以啊，你要快快长大，再过个两三年，肯定就迷得他神魂颠倒了呢。”
　　“唔……”红绡狠狠将鼻涕眼泪蹭到吴妈妈的胸口，在吴妈妈的娇嗔声中，挣脱了怀抱，雀跃地跑到窗边，透过窗外的风雪眺望整个边城。
　　“呐，吴伊。”红绡轻声道。
　　吴妈妈在擦拭着胸口的脏东西，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吴妈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都猜到了，可是那个白眼狼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不然道主之位能轮到你？不过你也放心，你那位意中人倒也不是浪得虚名，毕竟是人间一等一的天才人物，若非命途多舛，不说现在就超凡入圣，那一个完完全全的至人境那是十拿九稳的。在那白眼狼手里，不会吃什么亏的。更何况，把《太离经》给他，是上面那位大人物的意思，那位既然这么做了，总有下一步动作的。这些事情，不用咱们操心。”
　　红绡轻轻点头，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房间一片沉静，只能听见窗外的北风怒号。吴妈妈实在擦不干净胸口的脏东西，索性便脱了衣裳，只留下轻薄的渎衣，钻进还留有少年体温的被窝之中，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呐，吴伊。你说，再过多久才能再见到他啊。”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才轻声说道。
　　吴妈妈轻轻翻了个身，慵懒道：“唔，说不定你现在马上睡觉，一觉醒来就看见了。喏，他带来的剑还忘在这里了，就他那个财迷样子，发现之后肯定恨不得马上回来取呢。”
　　红绡转过身，一眼就看见被放在角落的细剑，两眼放光。欢呼了一声，便如一头灵巧小鹿，跃到床上，也钻进被窝之中，青葱般的玉指一弹，烛火尽灭。吴妈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伸出藕臂搂住身旁的少女，“乖，睡吧。”
　　静谧的黑暗中，传来女子的呢喃。
　　“唔，吴伊，咱们换个位置好不好？”
　　“嗯？”
　　“你睡的，是刚刚他睡过的地方。”
　　“唔……”
　　一阵悉悉索索……
　　“唔……吴伊，你身上的水粉用太多了，都没他的味道了……”
　　“那我们换回来？”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