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伤人事件

　　4.文学少年伤人事件
　　满天的流星雨落在鸡鸣村，不管落在谁的眼中，都是一个壮观而美丽的景色。
　　陈寄奴可不这么想，他既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夜晚，更不喜欢流星。因为他听娘说起过，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地上都会死一个人。
　　陈寄奴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故事。
　　然而这爹娘死的那天夜晚，原本饿到昏迷的陈寄奴，睁开了双眼，看到天空中有两颗流星，像是泪水离开脸颊一般滑落。
　　“天，也会流泪吗？“
　　望着满天的流星雨，陈寄奴低声地说道：“看来会死很多人。“
　　许多身着青色长衫的人，从天空中落下，出现在院子里。
　　陈寄奴躲在茅草屋里，看到他们手里的剑，眼睛微微眯起来，嘴巴紧紧地闭着。
　　那一行不速之客，自然就是从双河郡城赶来的道门修行者。
　　为首的一人目光扫过小院，最后停留在井口，说道：“有术法施展过的痕迹。“
　　一位年纪较小，身材不显著的弟子背着剑，从怀中取出一柄桃木剑，在空中画了交叉的一横一竖，口中念念有词。
　　小院中出现一抹白色的烟，从井口缓缓地飘出，却停在离地三尺的地方，似乎是有无形的一堵墙，挡住了白烟。
　　那名年轻的弟子说道：“纳方圆十里为方寸之地，是斡旋造化的法术，五师兄，传闻是真的。“
　　领头的那名弟子，名字叫做刘略温，在道门这一代弟子中名列第五，因此众人都叫他五师兄。
　　而说话的这名年轻弟子，名字叫做何洮，在众人之中，实力并不显著，但是对术法极为敏锐，而且擅长追踪。
　　刘略温稍加思索，对众人说道：“我曾经看过那人的格杀令，观主也对我讲过，这个人的修为很高，较起真来，可能还在观主之上。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从那老龙王的话中，听出来是他的时候，我的心中还有些激动，总觉得自己能够将那人杀掉，为我道门立下功劳。”
　　刘略温说道：“何师弟施展术法，追查到了那人的踪迹，也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实力。区区一手斡旋造化，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能够施展出来的人，无一不是上四境。我除了失望，心底还有一份庆幸，庆幸发现得早，没有带着诸位师弟一起去送死。不过，要诛杀那人，今晚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过多久，一个声音响起，说道：“五师兄不必灰心，正所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现在那人的实力通天，我们打不过他也不丢人，等再过几十年，几百年，我们的修为越来越高，那人的年纪越来越大，年老力衰，此消彼长，杀掉那人指日可待！”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人是卢程，他的父亲是双河郡的郡守卢远遥，这一次众人之所以做客双河郡，正是卢程邀请他们的。
　　刘略温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方才我正妄自菲薄，觉得此生无望，面对那人几乎失去了斗志，卢师弟一席话倒是惊醒梦中人。”
　　刘略温环顾小院，说道：“诸位师弟，我即可传令回观中，大家四处查看那人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等到观中派出师长，我们可以尽自己的薄力，给他们做指引。”
　　众人三五成群，四散而去，刘略温叫住卢程，说道：“卢师弟，我们进屋子里看看。”
　　两人冲进茅屋里，看到空空荡荡的景象，地上并排放着两张床板，上面铺着稻草。
　　卢程笑道：“最开始我还很奇怪，怎么这间房子没有门，原来是被主人家卸掉，拿来做床了。那人被修真界追杀，这些年来一路上东躲西藏的，看来活得确实艰难，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我听说佛门也经常派弟子下山，打探他的下落，甚至连剑阁里也挂着那人的格杀令。”
　　刘略温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对卢程说道：“师弟，我要用这张符与观中取得联系，施法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不能受到打扰。”
　　卢程点了点头，说道：“五师兄放心，我就在屋子里给你护法。”
　　刘略温放心地盘腿，坐在地上，伸出左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符纸。
　　和师门传递消息，对元气的要求不多，刘略温手中的是一张最普通的白色符纸，只要他念动口诀，半刻钟就能够发动，然后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对方就可以了。
　　之所以郑重其事地邀请卢程为他护法，除了出于安全的考虑，更多的还是刘略温心存一丝拉拢卢程的念头。
　　随着口诀一句句地念出来，纸上的符文一条条地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光彩，照亮刘略温和卢程的脸。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巨响，仿佛是一道雷霆落在地上，生出的气浪激起地面上的尘土，整个茅草屋也是为之一震。
　　卢程拔出腰间的长剑，扭头望向早已没了门板的房门。
　　一名道门弟子冲进门里，惊恐地喊道：“师兄，外面......”
　　一个庞然大物“轰”的一声撞在他的背后，那名弟子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从刘略温、卢程的面前飞过，落地之后，他的内脏已经是碎的稀烂，全身的血管都破开，血液从他的口、鼻、耳朵、眼睛中流出，就这样直接死去了。
　　卢程眼前一花，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向他袭来，当下用尽全力地一剑劈下，然而刚刚碰到对方的瞬间，卢程感到一股巨力将长剑弹飞，他自己则是如同螳臂当车般，身不由己地被撞开。
　　眨眼间，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将茅草屋拦腰砸断，半空之中，一个身影高高跃起，落在远处。
　　他抖了抖还闪着光芒的符纸，右手紧紧地握着长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灭兽......”
　　就在他与卢程两个人进入茅草屋的时候，其他弟子在鸡鸣村中进行搜查，何洮则与两名擅长追踪元力的弟子留在院子里。
　　何洮对斡旋造化的术法十分好奇，说道：“这可是三十六天罡中的第一种术法，据说如果由上四境修为的人施展，可以夺天地之造化，纳万物于方寸；如果是由神人来使用，可以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以死为活。那人的实力就是上四境，距离飞升化神只有一步，不，半步之遥，如果只是要震慑井龙王，怎么想都不会用出这样的手段。”
　　何洮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这井里有什么东西，是连那人都不敢轻视的？”
　　能够让一位上四境的强者都忌惮的东西，何洮十分好奇。
　　他探头向井里望去，只看到浅浅的井水，泛着点点的波纹。
　　何洮抬起头来，望着白烟凝聚的地方。那道术法早已不像刚刚施展开来那般威力强横，如今只剩下残存的余威。
　　何洮取出桃木剑，左手掐了一个护身的手诀，嘴中念着除咒口诀，右手握着桃木剑，从左上劈到右下，再从右上劈到左下。
　　残留的术法被消除，同时一阵冰破的声音传入耳中，何洮睁开双眼，白烟没有了阻碍，缓缓地飘向天空，在不远处消散。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何洮收剑，转身离开。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何洮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那高高抬起的脚，却怎么样都没有落下。
　　他低头望去，自己已经离开了地面，来到了半空中，天边的月亮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巨大。
　　“噗。”
　　一口鲜血从何洮的嘴中喷出，一根一人环抱粗的柱子，穿透了何洮的肚子。
　　何洮的双眼因为缺血，而开始变得眩晕。他极力张望着，嘴中喃喃地说道：“哪里来的...”
　　如果他的背后有眼，就可以轻易地看到，从井口蠕动而出的异物。
　　可惜，何洮的背后没有眼睛。
　　而且，何洮已经死了，即使睁着眼睛也看不到了。
　　一根腕足从井口缓缓地伸出来，向着月亮伸出了三百丈。
　　那根腕足只是轻轻地一打，像是弹掉衣服上沾染的灰尘，井口就塌了，大地也陷落了，漏出了一根又一根长度三百丈的腕足，高高抬起，向着月亮伸去。
　　刘略温望着这副场景，分不清是震惊还是寒冷，让他的牙齿上下打起架来，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是想把月亮握在手里吗？”
　　刘略温明白，眼前的东西可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名字，都是观中的长老，刘略温心想，如果是他们联手，除掉这头灭兽应该不是问题。
　　刘略温重新念动口诀，准备再度发动那张符纸，和师门取得联系。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趴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刘略温看着那张陌生的脸，确定自己和对方素味平生。
　　为何这少年的眼神中，会流露出如此浓郁的敌意？
　　那个人是陈寄奴，先前他一直都躲在自家的茅草屋里，在刘略温与卢程进入屋内之前，陈寄奴率先一步离开了，所以刘略温并不认识他。
　　而且，“敌意”也并不对，准确的说，是如同夜风般的杀意。
　　“你，是个凡人吧。”
　　陈寄奴从地上爬了起来，应了声“嗯”。
　　得到肯定的回复，刘略温原本紧张的情绪，如今轻松了不少。
　　陈寄奴说道：“我知道你，我的眼睛很明亮，就算是在夜里，只要有月光，我能看清山顶的树下面有一头鹿。”
　　刘略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处的山顶有两棵树，一头鹿顶着美丽的鹿角，静静地站在那里。
　　陈寄奴说道：“那个院子是我的家，我每天都用井里的水洗身体，浇菜，煮萝卜，昨天还在井里钓到一条鱼，鱼汤很好喝，可老秀才吃的不多，我知道他是故意留给我吃的，所以我很努力地把鱼肉塞进嘴里，不停地咀嚼，想榨干每一丝鲜味。”
　　“老秀才？你是那个人的传人？”
　　“我身无长物，没有本事，不配做他的传人。”
　　“也对，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师傅，你现在不可能只是个凡人。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便与你无关，你还是赶快逃命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修真界的规矩就是不可妄杀凡人。”
　　“如果凡人要杀你们呢？”
　　刘略温仿佛是听到了俏皮话，冷冷地笑道：“凡人杀不死修行者。”
　　陈寄奴说道：“我知道，在院子里，他们叫你五师兄。我还知道，你想要杀掉老秀才，可是你发现自己打不过他，所以想要通风报信，让别人来杀老秀才。可是，我不能让你杀他，因为老秀才对我很好。”
　　“所以呢？”
　　“所以老秀才不能死。”
　　陈寄奴说道：“这话听起来很不讲道理，但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怕你笑话，村里人都不觉得老秀才好，嫌弃他又老又脏又臭。可我觉得他好，那么老秀才就是好的。所以，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刘略温告诫他，说道：“你是凡人，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你死得不能再死。”
　　陈寄奴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其实，一开始我想不多，只看到你们手里有剑，如果我是赤手空拳，是打不过你们的。所以我先去找了个趁手的武器。”
　　映着月光，刘略温看到了陈寄奴手里的东西，一尺长的刀，明晃晃的闪着不均匀的寒光。
　　“菜刀？”
　　“不是，是劈柴用的砍刀。”
　　陈寄奴说道：“村子里最有钱的是村长，当我需要一把武器的时候，我最开始想到的就是村长家的这把砍刀，刀很重，劈柴快。于是，我就去他家借来了。是借，不是偷。老秀才说不告而取是谓偷，他说君子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所以，等我杀了你，会带着砍刀去村长家，给他劈一年的柴，当做报酬。”
　　刘略温摇了摇头，说道：“你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