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陈书的地狱

　　翌日清晨，黎明划破黑暗，三颗太阳从远山抬出头来，把天边印得灿红，仿佛一个小孩红了脸。
　　光芒将镜幕世界照耀，也同时将地球照耀，万物苏醒。
　　几缕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纱投射在孟凡的脸颊上，如一道道黏糊的热牛奶滑过，又仿佛爱之神在抚摸，让孟凡从睡梦中醒来。
　　近两天时间，经过药物治疗和自身的灵力的滋润，孟凡脸上的红肿几乎已经尽数消散，孟凡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俊俏的小脸，已是不觉疼痛。
　　孟凡兴奋的跃下床来，急不可耐的跑去厕所。
　　镜子中，孟凡对自己的脸左揪揪右扯扯，嘴巴时而鼓气时而收瘪，俊俏的让人难以自拔的小脸让孟凡不禁唏嘘感叹。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是孟凡所定义厚黑学之厚学的必修课之一，使劲夸自己，不要脸的夸自己，自己就是最牛叉的。
　　孟凡认为，这样有助于增强信心。
　　孟凡盯着镜子一时有些出神。
　　杀死了当初屠杀孤儿院的仇人后，孟凡的心境通透了不少，心中的悬着的那颗大石头终是放下，但事情并没有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黒党的尊主，那个为祸东海州的坏蛋修行者。不论是为了昔日的临城孤儿院，还是为了今后东海州的安宁，孟凡都必将灭掉尊主。
　　这其中还有一事孟凡不解，那就是王富贵为何会将这个秘密告知给黑党组织，他不是修行者，又为何知道修行者世界功法这个事情。
　　王富贵在孟凡还不足十岁的时候就来了孤儿院做看门的闲工。当时孤儿院正巧缺这么一个人，余婆婆又看这个老大爷孤独无依，一个人生活太过孤单，便同意了。在孟凡的印象中，王富贵一直是个老实巴交的大爷，多年以来，与孤儿院的人也并未有过什么摩擦，是何原因让他将孤儿院陷入不复之地？
　　昨夜黑大说，王富贵欺骗了尊主，本该去死，但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死，反而还当上了徐家的管家。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富贵应该知道孟凡回了临城，但肯定不知道孟凡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孟凡现在也还没有打算去找王富贵问明一些事情，就现在的线索来看，徐家与黒党必然是有联系的，找王富贵谈话，肯定会引起徐家警觉。
　　孟凡在等，等那个引发临城奇异死尸案件的凶手出现。
　　既然黒党第四尊使都已经出手了，凶手也同是黒党之人，那么想必也快出现了。
　　至于陈书，陈书一直都在孟凡的监视之内，但这么些时间下来，也并未发现有陈书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无碍乎就是在徐家集团和学校两边跑一边挣钱一边兼顾学业，但他相信林溪月的感知定不会有错，林溪月主修灵力，境界亦高于孟凡，在神识感知上是绝对强于孟凡的。
　　不知陈书在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孟凡洗漱完后，便去食堂用早餐。
　　正当孟凡吃完早饭准备返回宿舍修行时，他被陈书叫住了。
　　那个骨瘦如材、戴着厚重金丝框眼镜的柔弱书生靠在食堂大门的栏杆上，似乎一直在等孟凡的出现。
　　“老同学，聊聊？”陈书迈动脚步来到孟凡身前，声音十分低沉，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柔弱，就宛如一个胸怀宽广的书生多次落榜后发出的感慨声。
　　孟凡心中诧异，但仍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孟凡在校读书时与陈书接触的不多，于陈书的了解多半是自己的观察和同学们有事无事的谈论，但陈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凡不清楚。
　　陈书是孟凡回到学校后第二个主动找自己的同学，胖子是第一个。
　　胖子与自己联系，是两人本就关系较好，但陈书突然找自己，让孟凡心中生出警惕。难道陈书对自己已经起了怀疑之心？
　　孟凡不认为黒党那边已经知晓第四尊使死亡之事，神识印记石还完好无缺的摆放在空间戒指的石台之上，为了避免事况，孟凡也并未将空间戒指戴上。
　　陈书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香樟树撑起了蓝天，太阳的光束被树叶切割，投下一片林荫，花台中的是被学校园艺工浇完水不久的绿色景观树，松散的泥土里生长着一大片的四叶草。
　　陈书吹去花台瓷砖上的尘灰，坐了下去，而孟凡仍站在原地。
　　“怎么？当老师了，嫌脏？”陈书看了一眼，玩笑着说道。
　　孟凡摇头苦笑，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可别折煞我了，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就是混口饭吃。”
　　孟凡侧头看着陈书，神识悄然放出，心中却是不由一凛。
　　这一次，孟凡也隐隐约约的感知到陈书身体内那股极其隐蔽的阴柔气息，并非是病弱的阴柔，而是灵力的阴柔属性。
　　因为打开了第五大宫廷，孟凡神识之力更强了半分，而且上一次在百溪河公园孟凡并未放出神识探查，所以没有感知到陈书有什么异常，但这一次不一样，他也真真切切的感知到陈书身上的那股阴柔黑暗之气。
　　高境界之人，常理而言是可以用神识感知到比自己境界低之人的灵力气息的，但刻意隐蔽的除外，除非是境界高对方很多，否则很难探查，孟凡的神识与同境界的人相比强大太多，但仍只隐约的感应到陈书微弱的气息，由此可见，陈书定是运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隐蔽了自己的灵力气息。
　　陈书似有所察觉，眉毛掀起，目光转了过来，疑惑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孟凡尴尬的抽了抽鼻子，歉意说道：“没有没有，只是感觉你似乎跟半年前变化很大。”
　　“哦？”陈书一笑，饶有兴致说道：“我哪里变了，变丑了还是变帅了？”
　　“外貌没变。”孟凡摇了摇头，盯着陈书快要凹陷到骨肉里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感觉你性格变了，气质变了，就好像换了一个灵魂。那种感觉，就仿佛，你去地狱走了一遭。”
　　“什么算是地狱？”陈书也是盯着孟凡的眼睛，问道。
　　孟凡想了想，说道：“当初临城孤儿院的滔天大火，深深的种在我的脑海里。你懂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大火吞噬，而自己除了自嘲和无力，除了哭泣和嘶吼，什么也做不了。曾经我想过去死，却因为自身的胆怯而一次次放弃。自那以后，我经常做梦，梦里是临城孤儿院两栋燃烧的大楼，火光印红了天空，仿佛是被鲜血洒满，连白云都成了血的颜色，好多的生命在经受火魔的折磨，而我，只有站在楼外，懦弱的哭着。”
　　“这就是我的地狱。”
　　陈书收回目光，低下头，垂着眼帘看着地面，轻声道：“你走出地狱了吗？”
　　“恩。”孟凡回应道：“是孤儿院余婆婆留下的全息投影让我走出来的，否则我也不会再回来临城。”
　　“真好。”陈书刹那间抬起头来，又是凝视着孟凡，眼神中流露出无力与自嘲。
　　“我曾经也堕入我心中的地狱，领教了其中一切的鬼怪，目睹了其中一切的怪相，经受了一切的酷刑。最后，我逃出来了，用一把大锁锁住了地狱的大门。”
　　“我自以为从此心中再无地狱，何曾想，那把锁链被人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再一次敞开在我心前。我不想进去，却被恶魔硬生生给拽了进去。他将我带入十八层地狱，从此再也见不到光明。他要让我也变成恶魔，为地狱效力的恶魔，侵蚀人间的恶魔。”
　　孟凡心中动容，听出了话里的故事，小小年纪的陈书，似乎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他也不知为何，竟是对陈书生起怜悯之心，无论陈书是否与临城死尸事件有关。
　　“陈书，心若有佛，魔能成佛；心若无佛，佛亦是魔。”
　　陈书扬起嘴角笑了，似悲悯、似自嘲，又似乎无力反抗。
　　“佛能入魔，魔难成佛。”
　　陈书兀自起身，往大道走去，拖着瘦弱却挺拔的身躯，仿佛要独自赴往地狱。
　　“孟凡，你今日便离开临城吧。”。
　　陈书的话在孟凡耳中久久回荡。
　　他是，过来提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