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儿

　　武炀国，陵安城。
　　陵安城是武炀国重城之一，也是武炀国最大的运河京唐运河的漕运枢纽，商业交通要道。街上每一日都是行人如织，喧闹非常。
　　今日对于陵安城的居民们来说仍是平常的一天。日上三竿之时，街上人烟稠密，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
　　此时的陵安码头，船只来往，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运河之上，一艘巨大的画舫缓缓驶来。码头边正等着活计的纤夫们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麻绳，拿起了长竿，期待着画舫靠岸时能够拉上一把，得到些许赏钱。
　　画舫慢慢的靠岸了，纤夫们将手中的长竿勾在了船身之上，将船缓缓移到了码头边上。
　　画舫轻微的震颤了一下，随即便停住了，一位身着管家服装的老者自画舫中走出，看见码头边上站着的十数名纤夫，捋须点了点头。随后自腰间的钱袋中摸出了几两碎银子，扔向了正期待望着他的纤夫们。
　　“多谢大爷赏，多谢大爷赏……”，纤夫们忙不迭的道谢。即便这陵安码头来往的客商极多，但是出手如此大方的豪主仍是不多见。
　　身着管家服装的老者随后望向了身后，躬身道：“小姐，陵安城到了。”
　　老者的话音落下，两名约是十七八岁年纪的姑娘便走了出来。
　　稍稍靠后位置的那位身着一身青衫，容颜俏丽，让望见的人都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只是看样子却是一名侍女。
　　而走在前面的女子，却是直接让码头上瞧见这一幕的人们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只见这位女子身着白衣，头发上束了一条金色的丝带，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如秋水，说不出的婀娜细腻。
　　似是瞧惯了他人惊叹的目光，白衣女子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而是抬眼望向这繁忙的码头，以及码头西面的城池。
　　“钟叔，这便是陵安城吗？”白衣女子开口问向穿着管家服装的老者，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清脆空灵。
　　被唤作钟叔的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小姐，这便是陵安城了。老爷现在应是和沈老家主在一起议事，我们这便过去吧。”
　　白衣女子自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与钟姓老者一同走下了画舫，着青衫的侍女紧随其后，留下码头上的人们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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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安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华，操持着各种生计的人以及闲来无事逛街的人，将街道铺的满满当当。
　　与热闹的景象稍稍有些不符的是，在这些繁华街道的某些角落里，却是有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人，端着一只缺了角的碗或碟，在那里等待着路过的人们施舍些银钱或是给一口吃食。
　　无论多么繁华的城池，这些以乞讨为生的人都不在少数。他们的群体结构十分的复杂。其中确实有因为肢体残障，失去了劳动能力；或是家庭破败、贫病交加、完全失去生活依靠的人；或是孤苦弃儿，鳏寡无依，只得靠人施舍赖以为生。此外，还有许多游手好闲的无赖流痞，他们好吃懒做，充杂其间；更有些流氓痞棍、逃犯流贼混杂在内。
　　总之，陵安城的居民早已习惯了这些乞丐的存在，是以这些乞丐们的收获并不算多，勉强够的上一顿吃嚼。
　　陵安城都能排的上名号的庆元包子铺，今日的生意仍很红火。包子铺老板王庆元乐呵呵的搬着蒸包子的笼屉，将手中的包子装在纸袋中拿给顾客。
　　在忙活了一阵子后，买包子的客人渐渐少了，王庆元呼了口气，招呼帮工的小伙子去卖，自己则是坐在铺子里的凳子上歇息。
　　王庆元转头看向铺子对面的一个有些阴暗的小胡同，胡同口正有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坐在地上，一身破烂的衣衫挂在身上，身前摆着一个破碗。
　　这孩子的眼睛很大，如果不是蓬头垢面的话，应该也是很清秀的。王庆元心下想到。
　　小孩儿每日都会坐在胡同口，王庆元偶尔也会将卖剩下的包子让帮工的伙计给上他几个，但是却未曾与这孩子攀谈过。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看着孩子手脚健全的样子，想来应是孤苦弃儿。在这个年月，这等孩子多不胜数，王庆元也自知是帮不过来的，只是给上几个包子聊以心安罢了。
　　这条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颇多，就在王庆元看着坐在胡同口的孩子的时候，一位路过胡同口的中年人却是不慎掉落了一物。
　　王庆元不自觉的凝眼看去，却见是一个纸袋子，应是李家店铺的卤鸡腿。
　　王庆元心下暗想，这乞儿当是没有吃过这卤鸡腿吧？他也是为了这孩子高兴了一下。
　　坐在胡同口的孩子，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纸袋之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人在意这落在地上的东西。这孩子虽是没有王庆元的见识，但是却能闻到自这纸袋子中发出的味道，与他曾经闻到过的卤鸡的味道是一样的。
　　这乞儿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但是出乎王庆元预料，这乞儿竟是没有立刻伸出手来将那纸袋拿起，而是向掉落东西的人那边张望了一下，看样子是要寻那人。
　　“端的是个好小伙子”，王庆元暗赞道。
　　但是这街上人头攒动，乞儿一时也是找不到丢落东西那人。
　　又过了片刻后，乞儿又是咽了口唾沫，终是伸出了手，颤颤的摸向了落在地上的纸袋。
　　就在他的手拾起了袋子，拿到手中的时候，却听得一声暴喝：“你这贼厮，竟敢偷我的东西！？”
　　乞儿慌张的抬头，却发现是丢落鸡腿的那人回来了，正一脸暴怒的看着他。
　　乞儿急忙辩解：“没，我没有偷。”
　　中年人怎肯信，上前一脚将乞儿踹翻，乞儿哀嚎着倒地，一时竟是不得起来。中年人余怒未消，上前便要扇他巴掌。
　　王庆元本是心善之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一变，正欲出店铺与这中年人解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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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王庆元站起的身子又停了下来。
　　只见出现在这里的正是适才在码头的白衣女子一行人，喝止中年人的正是那白衣女子。
　　此时那白衣女子皱着眉头，但是因其姿色绝佳，看上去仍是动人心魄。
　　中年人被吓了一跳，看向白衣女子。中年人看到白衣女子这边人多，即将出口的粗话憋了回去，强自说道：“我教训这小贼，关你等何事？”
　　白衣女子似是懒得搭理这中年人，回头望了眼身着管家服的钟姓老者：“钟叔，与他赔偿。”
　　钟姓老者无奈一笑，自腰间摸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中年人，示意他离开。
　　中年人拿到了银子，心下欢喜，也不再计较，瞪了乞儿一样，便离去了。
　　白衣女子双膝微蹲，伸手扶向倒在地上的乞儿。钟姓老者皱了下眉，但终归没有说什么。
　　乞儿见得这白衣女子伸向自己的手，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自己起”。
　　说着，乞儿咬着牙翻身站了起来。
　　白衣女子却也没计较，缩回了自己伸出的手，眼带笑意的看着这乞儿，回头对着钟姓老者说道：“钟叔，我看这孩子可怜，家中不正缺些童仆吗，便带着他吧。”
　　钟姓老者苦笑道：“小姐，老爷那边还在等着咱们，现在哪有时间理这小鬼。”
　　白衣女子皱眉想了一下，“钟叔，既遇到了，岂有不帮之理，那便给这孩子些银钱，可好？”
　　钟姓老者又是苦笑，只得点了点头，又摸出了一锭银子，看上去足有五两重。白衣女子接了过来，不待这乞儿拒绝，硬塞到了他的怀里，随后一行人便转身离开了。
　　乞儿呆呆的望着远去的白衣女子一行，眼中有着些许莫名的光芒闪过。。
　　站在包子铺中的王庆元也看着这一幕，心下暗叹这世道竟还会有如此心善的女子。
　　他正欲上前提醒这乞儿一声，将银钱藏好，莫叫他人看见引来麻烦。却见那乞儿竟是循着那白衣女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只得暂且放弃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