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与死

　　尽管有些失望，但程洛依旧恭敬地作了道别，满腹疑问地往回走去。他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那个追捕自己的老鬼虽然废了，但还未死，他要去一探究竟。
　　又是一路的兜兜转转，好在间隔的时间不长，程洛的记忆力也不错，他没有耗费太久便走了出来，在进入赤纹石林的边沿处看见了追捕自己的人。
　　此时的面具老鬼斜靠在一块圆石旁，身上的衣袍破破烂烂，胸前有一片暗红的血迹。看见程洛走来，他下意识地撑着双手挪动身体。原来，他的两条腿都被打断了！
　　在相距十几米的位置，程洛停下了步伐，冷冷的看着对方，并未冒然上前。他毫无见其真面目的想法，所以没有去揭他脸上的鬼脸面具，这种老练来自于杨大叔的谆谆教诲与杨二叔的实例指导。
　　见程洛不说话，老鬼没有再做无谓的挪动，脸上的面具抖动了两下，而后哀求道：“那个··程洛小哥，请你带老朽回城，我把身上的财物全部给你。”
　　老鬼从腰带里抠出一枚暗黑色的空间戒指，拖着右手伸向程洛，继续说道：“给，程洛小哥，这是我祖上传下的储物宝贝，老朽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你拿去，只求求你带我回城，你要是嫌这些不够，老朽还可以找朋友借！”
　　这老鬼看见程洛只是个孩子，觉得他应该阅历尚浅，便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拿出好处诱惑他，希望他能带自己回到城中，免得在这荒野里葬身兽腹。可惜他根本不了解程洛，枉自一厢情愿。同时，他的心里更为纠结。既悔恨自己经不住诱惑，又痛恨这老天何其不公，因为他的寿命仅剩二十余年了。
　　“呵呵··”程洛摇着头轻笑了两声，慢慢地从百宝囊中拿出了短弩，对准老鬼的心窝。
　　看见黑漆漆的箭矢，老鬼无比的惊惧，他不明白为何这程洛小小年纪却是如此的难缠，顿时双手撑着地挣扎，嘴里大喊：“不！不要··程洛小哥，求求你，放过我！饶了我！老朽从未想要杀你呀！真的，是何长老要求老朽夺你的火玉勋章，以此换取通络丹，说是可以让我晋升开脉境。”
　　“哦，何长老？哪个何长老？”程洛有些意外。他原本并不想知道是谁在驱使这老鬼，因为对方不一定肯说。再者，知道了也没用，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去追究什么，只能是徒奈何哉。
　　老鬼见程洛愿意接话，心里有了一丝希冀，直接倒竹筒：“是西城区一流势力何家的外务长老，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畏惧你父亲曾经所在的程家，他还给老朽找了退路，保我顺利地进入楚王的封地。”
　　“逃到楚王地界？嗯，确实不错！这位何长老替你想得挺周全啊！如此一来，那程家或许还真的不愿意去找你麻烦。”程洛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回应，不过话语里隐隐有些酸涩。
　　程家乃是赤云城的霸主级势力，这区区一个何家的外务长老竟然有此胆量，莫非这何家还有隐藏的凭仗？程洛表面上未动声色，但心里头却已有了警惕。
　　在程洛暗自思量时，老鬼又开始求饶：“这个··都怪那何长老诱惑我！当然，老朽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好在小哥你平安无事。求求你了，程洛小哥，不、程洛少爷，求你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得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少爷，只是一个还算幸运的孤儿罢了。至于你这老鬼，还是去做一个真正的鬼吧！”不想再继续废话，程洛果断地射出了弩箭。老鬼的右手颤抖着指向程洛，万分不甘地瞪着眼睛颤声说道：“你！你··竟然还有毒！你好··好狠！”
　　看着老鬼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因失去了力量的支撑而歪倒下来，程洛叹息了一声，但很快便是满眼的冷冽。对于这种人，他不会有丝毫的姑息。
　　又杀了一个！是的，这是程洛杀的第二个人了。只是，他现在仅仅十三岁而已。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讨厌麻烦，因为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提升自己的实力。性情刚烈的杨二叔曾教导过他：我们没有时间去应付那些无谓的麻烦，而减少麻烦的最好方式，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去快速地抹杀来找麻烦的人。
　　面前的尸体在眼中恍惚，程洛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
　　四个月前，那时的他开始独自狩猎不久，也是在这火桐丘内，有个中年男子，同样是通窍境修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二话不说就一脚踹出，然后强势地扯下他的百宝囊、拿走火玉勋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他当时倒在地上，五脏六腑如被撕扯，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无法出声，口中不时地吐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远，消失。但也只过了一会，他又看见对方被扔了回来，像死狗一样落在自己身旁。
　　然后，杨二叔走了过来，给他疗伤。许久之后，杨二叔坦言自己其实一直在暗处，没有阻止那人动手。他说，他知道那人不敢下杀手，他是想让程洛亲身体验这种被欺辱却无力反抗的感觉，如此才能在心中留下深刻的记忆，真正体会到人心的险恶！
　　待程洛能够站起来时，杨二叔要他拿出长刀，逼着他砍断那人的四肢后，又逼着他斩下了对方的头颅，最后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呕吐，并且要他一直站在碎尸旁边看着鲜血慢慢染红沙土，同时感受那种阴冷的死寂直到半夜，听取那荒野中的森森狼嚎···
　　之后的几天，程洛都茶饭不思，而杨二叔也不去猎妖，每天陪在他身边。杨二叔没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诉他，自家两兄弟能够从人人可欺的淬体境菜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真元境强者，除了际遇之外就是比大多数人都狠！还告诉他，当年他们兄弟俩能够从兽潮中冲出来同样是因为比妖兽还要狠！
　　杨二叔还谈到，他的父母就是太过善良了。他母亲沈菲是因为自己的堂兄与大伯（沈家主）逼迫她嫁给飞鹰门少主才脱离了家族，他的父亲程正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被妻子给劝阻而没有任何追究，因此反而让别人觉得软弱可欺，最终两人都被对方合谋用兽潮给坑害了。
　　一想到父母，程洛稚嫩的小脸就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衬的冰寒。许久之后，他才揉了揉额头，提着长刀缓缓地走到面具老鬼的尸体旁边，将其双臂斩下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回箭矢，无视其腰间的百宝囊，直接拾起那枚空间戒指后快步离去。
　　杨大叔告诫过程洛，哪怕是看见敌人已经死了，但是在靠近其身边收取战利品时，必须先斩下对方的头颅，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程洛不想愿让其身首异处，便只断去双臂。
　　“这小家伙，真有意思！人都死了还不放心，竟然多此一举地砍下别人的双手，也太小心了！那杨家两兄弟倒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谨慎与凶狠都传给了他。”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蒙面男子突兀地出现在尸体旁，看着程洛的身影渐渐消失，嘴里低声自语。
　　收回目光，蒙面男子再看向面具老鬼自言自语：“这个蠢货，被那姓何的耍了还不自知，还想着提升修为了去楚王封地，真是愚不可及！倒是现在无知地死了也好，免得徒增一场心伤。不过这何家还真是狗胆包天，居然与万火商会勾结，可惜我现在不能暴露身份，无法全力阻止他们的龌龊行径。”
　　今天出手拦截的两人便是来自何家与万火商会，他们通过得到的信息、原本是要对付只有真元境初期修为的杨家兄弟，两人也自以为凭着真元境后期的修为能做到绝对碾压，却遇上了高深莫测的蒙面男子而双双毙命，导致随身物品易主而露了行藏。。
　　思虑了一会，蒙面男子骤然轰出一拳，在圆石附近砸出了一个大深坑，再以元力将面具老鬼移入坑中，然后卷起碎石沙土把坑填满。埋葬了老鬼，蒙面男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见惯了生死，也曾多次险死还生，但此时此刻，心中仍然不胜唏嘘。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生与死不过一瞬之间！微微感叹了一番，蒙面男子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闪身不见。
　　在某个地方，曾经提醒过程洛的清亮声音也是幽幽响起：“有趣的小家伙，不幸的身世，却有幸运的际遇！竟然被周老鬼如此看重，安排这个铁山全程保护，难道他真的能够算出这小家伙会被我收为弟子？毕竟这方圆十万里之内，只有我才有办法治愈他的创伤，而他们这些人又恰好与我相距如此之近！莫非他研习了所谓的《天算策》之后，真的拥有了罕见的推测能力？可惜啊，我没有推衍的天赋。算了，都过去万年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再等等，再观察这小家伙一段时日，免得再三的失望！不过，潜伏在万火殿的那个家伙实在是让本帝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