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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月都来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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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终于向连星城派来了谈判使臣,这对议政厅的元老大臣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只是之前北洋的攻势汹涌,这主动求谈的态度让连星有些难以理解。
  但在宫骁京和商凝看来情况并不乐观,假如北洋已经知道了灵都在雅金城内或者已经抓住了她,这场谈判必败无疑。
  商凝唯有祈求上苍保佑,但愿老大人那边已经和那位大人取得了联系。
  显然,宫骁京心里所想和他相同,他望着跪在厅中央的商凝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安和惶恐。刚才宫夫人在他的勤政厅内大发雷霆,纸终究包不住火,宫灵都逃出连星去往雅金的事情还是让夫人知道了,夫人立马下令封锁消息,将勤政厅周围的人都禁足在院内。
  所以商凝也回不了自己府上。此刻,宫夫人正坐在厅内上座,面无表情地盯着商凝,而商凝垂头不语,心里盘算着老大人那边有多少把握将灵都救出来。
  “商大人呐,这桩事情为什么不和哀家商量?”夫人语气不轻不淡,让人捉摸不透。商凝大半辈子都是在这个女人手下任事,自然清楚她的脾气。
  灵都不像宫骁京,灵都是她和先主的亲生女儿,而宫骁京的生母早在生下他后不久病逝。宫夫人可以原谅她的女儿偷偷逃出去玩,但不会轻易原谅她本就看不顺眼的宫骁京未经她同意便和那位大人接触。
  宫夫人心头的愤怒不在脸上,却在话里。商凝自知要替宫骁京承受夫人的怒火,但自持元老身份也无需过多躬卑,只是叩地恭心,坦承罪责。
  “你们都敬她是天底下的神,可哀家知道她是妖,”夫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周围人的惊惧脸色尽收眼里,“我星月大地,不需神明保佑。我星月之民,凭己身以谋索。”
  商凝不敢出声反驳,虽然他深信那位大人是真的神明。一旁的宫骁京忍不住瑟瑟发抖,宫夫人虽未明言,但暗中利刃已经直直刺向了他。
  自少小登位为王,他却没有一天为王。十八岁正式亲政,此后虽名义上归政于他,但宫夫人听政多年,实权尽落于她手,宫骁京只不过是这王宫里的无权之主,犹若草介。他深知宫夫人对他不喜,想要革除他的王位。他心有不甘,但此次灵都出事他亦自责,不知怎的,反而对宫夫人接下来要对他进行的处置淡然了。
  “陛下平日还是多与圣贤交往,不要去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今后……”宫夫人正说着,宫骁京也正闭眼等待宣判,然而厅外御卫役不知此时厅内气氛,莽撞进厅。
  宫夫人话语被打断,十分不悦,但碍于御卫役权急郝免一例,便忍下怒火,问道:“何事匆忙!”
  “禀夫人、陛下,南月江城主一行人已达西门。”御卫役自知闯了祸,说完便马上退了出去。
  宫夫人平息心头:“昨儿才来的信,今天便到了。”
  所谓星月联盟,于九百年前建立。那个时代近似洪荒,妖魔肆虐,刀剑鲜血。尔时连星城还只是个小小城邦,南月也仅仅是人口尚足的部落而已。据国史记载,西毗大森林的妖族对南月长达十多年的侵略让南月不得不向外派遣勇者寻找拯救部落的方法,勇者们才发现原来这片大陆之上还生活着另一个民族——连星。骁勇善战的连星城欣然接受了南月的求助,星月联盟从那时建立。成功抵御妖族的进攻之后,一封来自南月的信打动了所有连星的战士,信中说南月的子民十分崇拜连星战士们的战场英姿,愿臣服连星城共建国邦,尔后一百年星月联盟将妖族击退至西毗大森林之中,又开拓了东南沿海的炎城疆域,正式立国,名星月国,因南月城池在战事中破损严重和南月子民的主动请愿,国都定在了连星城。南月城的徵家四氏族拥有着南月城的独立统治地位,煌煌月都千百宇,富庶丰饶的南月土地向北方贫瘠难耕的连星输送了数不尽的粮产。星月邦谊千年美谈,颂赞至今。
  而南月城的徵家四族,因臣服于连星城,南月城无称王,掌权者为江、谢、宁、刘四氏家族,现今的南月城城主为江家家主江智廷,其子江哲天作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则身兼军工河总校与月卫军少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宫骁京的二十四岁生日,江家父子提前来到连星暂住,南月的大小事宜都留给了谢刘两家处理。
  宫夫人本想处置宫骁京的旨意没再说出来,而是让他马上出城迎接江家父子去。宫骁京欣然接旨,在礼部清吏司的官员的陪同下马上离开了王宫,朝西门赶去。
  西门又名安定门,城门之外山峦叠翠,绵延百里与星月大峡谷相连。而星月大峡谷是连接南月与连星之间的重要路口。江家父子携少量月卫军便是穿过这大峡谷而来,一路上低行于峡谷谷底,跋山涉水三千余里。
  峡谷内荫郁风大,盛夏之中倒是清凉无比,所以一行人不觉酷暑。哪知道到了连星城地界,天气炎热无比,仿佛要把地上烧出个洞来。
  宫骁京赶到西门时,礼部官员早就将一应礼节安排妥当。听闻宫骁京亲自前来迎接,江智廷也不托大,唤来儿子便下了行车,步行至护城河的桥头。宫骁京迎面走来,脸上欣喜之情洋溢,看见江家父子正一步步走来,赶忙加快了步子。
  “江叔叔,哲天!”宫骁京亲切地喊道。
  江智廷开怀一笑,对这声“叔叔”也不避让,心安受之:“陛下辛苦,这大热天御驾前来。”身后江哲天倒是符合少年郎的气质,也不循那些个礼数,朝宫骁京眨了个眼:“陛下辛苦!”
  宫骁京忙回道:“和叔叔半年没见了,怎能不亲自来?”
  君臣又一阵子寒喧之后,在主礼官员的提醒下,几人开始往王宫而去,宫夫人正在探星楼等着接见江家父子。待南月来客的一应事宜都进行完毕了之后,宫骁京才得空和江哲天单独待会儿。
  说起宫骁京和江哲天,这两位年轻一代的佼首,又是星月两家的后生,平日里自然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所谓星月邦谊,由老至少,如是而已。加上少小时候的一次王宫宴会,江哲天和宫灵都一见钟情,而南月城宁家大公的长女宁鸢自幼与宫骁京伴读生情,立为王后,更是为星月之间添了一笔鸳鸯美谈。
  所以,江哲天一看长辈们都自去茶谈了,便拉上宫骁京先去拜访了一下王后,接着便问及灵都,自打进了连星城以来,灵都一直未现身,让江哲天很是不解。宫骁京对他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说了,把江哲天吓得不轻。
  “你们身在王宫,平时也仔细些,这等大事竟然还敢瞒着夫人,”江哲天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又不好对着宫骁京生气,只得叹声连连,“唉,我父亲说得对,早知道把灵都绑到南月城来成亲就好了。”
  说起此事倒也奇怪,宫骁京与宁鸢早就以君后婚姻,而灵都与江哲天情投意合,却是怎么也不肯早早出嫁,恃着顽皮性子想在连星城再快活几年,却是让比宫骁京还年长一岁的江哲天好几年苦等。
  “你能绑就绑了呗,可你哪拗得过她?”
  江哲天面色一囧:“我随她。”
  宫骁京望着江哲天的脸,反问道:“出了这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担心的,好歹也是你未婚妻……”
  江哲天回答:“她那么聪明机灵,未必会出事。”
  “可是北洋突然来使谈判,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觉得是北洋已经控制住了灵都,想以此要挟我们?”未等宫骁京点头,江哲天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依北洋的实力,是不需要要挟的,他们一路南下所向披靡,他们想要得到的可不仅仅是议和。而且最重要的是,北洋人不见得能认出灵都来,你说她是只身一人去的雅金城,谁会猜到这丫头就是本国公主呢?”
  听江哲天一番分析,宫骁京觉得确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可北洋已经占领了雅金城,她在城内终究是凶多吉少。另外,北洋人要是不想议和,又是为何来谈判呢?”
  “我也不确定,但我父亲估计北洋人自己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兵变。”
  正如江智廷的猜测,北洋纵有一代帝王横空出世,南征北伐数年之久,却是让地处北方资源贫乏的国内疲于征战,百姓苦不堪言。他们虽有强大无敌的机械物事,可终敌不过士兵饿肚子。大军后方粮食紧缺,前方士兵叫苦不迭。此次南下攻占雅金城,居然是未先请命而擅自出兵,为的是抢夺城内粮草!可雅金城防御顽固,己方士兵又接连半月吃不饱饭,虽说凭借着大型攻城机械而在三日内攻占雅金,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几乎半数军士的死亡,这是南征以来最大的战损。
  北洋的君主怒而谕斥,责令南征大将军白源秘密还朝请罪。但南征军终究是攻占敌城,既有战果,所以君主又是一道嘉奖诏告天下。然而阴差阳错,到达白源手里的只有斥罪令,而无嘉奖令。白源愤而拒绝归朝,此为事变。
  不过这些事情依旧是机密,星月国的密探们尚未从诸多事件之中理出头绪来,所以并无此事的相关汇报递交王宫。而王宫内负责谈判事宜的官员心急如焚,谈判将至,自己手上又没有足够多的情报:北洋此次谈判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底线是什么?底牌是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然而所有人倒是看得清楚明白,北洋势大,此番谈判免不得被宰割。这是个卖力不讨好的活儿,而非历练镀金的好差事。故而这些个官员开始暗自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不过,还是有人知道江家父子这次来连星城不光是为了宫骁京祝寿,所谓寿礼嘛,除了那些帝王之家怎么都不稀缺的玩意物件,总得有一些惊喜在里头。
  惊喜随佳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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