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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夜空同样漆黑的世界，她想。
只是，在这个世界同样黑色的背景中，没有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这无疑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岚正站在位于戴森球预留出的六个通光孔上方，透过通道下方的透明晶壁，还能看见脚下的一片火海之上，时而有裹挟着恒星内部物质的火焰之树喷涌而出，在这漆黑夜空留下绚烂痕迹之后又消泯无形。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这一幕，岚还是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景象
借着这夜空中仅有的宝贵光亮，她又看见了这一片没有星光的夜空中悬挂着的如同原子晶格一般整齐排列的巨形黑色球体，这些黑色的球体是如此的巨大，让她反而失去了对于这种宏伟尺度的感觉，只是觉得它们如同一个个触手可及的“月亮”。理性告诉自己，那只是由于球体过于巨大而产生的错觉，她的想象力无法容纳如此巨大的物体，于是她的大脑便代之以近在咫尺之感。然而只要稍加移动就会发现，那些球体的的确确距离自己有千里之遥，来自感官的信息自相矛盾，带来一种极不真实的幻灭之感。
“月亮”上一道道横平竖直的光芒从漆黑的表面透出来，构成了一个个光缝，那场景让她想起了大陆漂移学说中，两个大陆的交界处，连成线的火山尽情的宣泄着来自世界中心的怒火……
等等……
岚忽然灵光一现，她猛地望向自己的脚下，透过玻璃，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地火”喷薄而出。
那光缝居然是——
戴森球上的通光孔！
那些巨型球体原来都是戴森球！一个一个，接天连地，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他们之间的位置是如此的精确，以至于上亿年过去，它们彼此间的引力作用依然完美地平衡抵消，没有使它们靠近一丝一毫。
怎么可能？
这……得有多少颗质量相近的恒星才能做到？
“它们莫非都是——”
岚指着天上的巨型圆球，回望师父，却发现自己的惊讶神情正使得周围人的微微发笑，就连师父也是，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提出幼稚的问题。
他们？难道他们都不觉得这伟大的造物群简直是近乎神迹吗？
“你可以自己驾驶飞船去看看。”师父的目光怕颇有些溺爱的意思，像是在看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犯傻。
岚被这种目光看的不太自在，她已经不小了！
只是……
自己真可以在这种精巧的引力平衡下驾驶飞船乱飞么？
如果自己的飞船打破了这种引力平衡，这个造物群难道不会……
岚仿佛看到群星溃荡，灾难降临的一幕……
“不用担心，从这个戴森球出发飞到那个停靠，你就明白了。”师父似乎早就猜到自己的疑惑，只是微笑着催促岚尽快动身。
在接近九成光速的飞船中，岚觉得自己好像才出发就已抵达了另一个戴森球的码头。
在相对论效应之下，此岸到彼岸，只是一瞬。
岚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
自己会看到什么呢？
另一个高等文明？
另一个人类世界？
又或许……是这宏伟造物的造物主？
岚的惶恐在她看到一个人影的第一秒就消失了，那是师父在微笑着等着她。
什……？
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看到那一个个看似完全一样的戴森球布满整个天空，那是因为……
它们确实根本就是一个！
是的！
这才是问题的答案。
这个文明确实很伟大，但体现出这一点的并不是那数不尽的戴森球，而是这个宇宙本身！
这个世界的拓扑结构非常奇怪，就像贪吃蛇游戏里的空间一样，从左边进入，从右边出来，从上面进入，从下边出来。
在数学意义上，它就如同一个古怪的超三位面包圈的表面。
一个微型宇宙！岚不由惊叹。
它是如此之小，以至于乘坐飞船横穿宇宙回到起点在戴森球上观测只要两个地球日左右。
那一刻，岚实实在在地明白了什么叫夏虫不可语冰，她不再揣测这片空间的建造者到底有何目的，心里只剩下对于远古文明的敬畏。因为她清楚，思考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一直只懂得靠信息素指引前进的蚂蚁如何能够理解人类的意图呢？
岚如是想着，接着，发现自己又错了。
因为她见到了守护者得以占据这方宇宙的原因——天问。
天问是一台很特别的超级计算机，守护者们对它知之甚少，只知道它的运算能力十分强大，而戴森球的建立亦大部是为了支持这台计算机的运行。
一台计算机的运行竟消耗了一颗恒星燃烧质量所释放能量的十分之九以上！
这实在是让人感到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
因为这是天问自己讲述的。
天问作为一台计算机最特别的一点就在于它承载的超人工智能问天。事实上，天问可供守护者理解并使用的全部交互界面都是由问天提供的：研究人员和问天交流，而问天则会通过相应的计算模型给出答案。
没有人知道怎么在天问上手动编程，却并非问天不愿透露。事实上问天甚至表现地恨不能将一切知识和盘托出、倾囊相授，只是……其背后晦涩艰深的数学基础实在无人能够理解。
毕竟，思维，也有其穷竟之时。
就如同生活在二维世界的居民难以想象三维空间的事物一样；守护者们同样无法理解天问的运行背后蕴含的数学原理，它是如此的反常规、反直觉，就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数学一样。
对此，守护者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从数学知识体系百年以来的发展历史来看，其知识的诞生之初确实是从人们对所生活世界的感知出发，逐渐披上抽象的外衣，藉而脱离物质世界的枷锁，枝繁叶茂的。
而天问所基于的数学知识之所以如此难以理解，是否暗示着天问其实并非来自我们的世界呢？
或许在和平年代，守护者会很有一探究竟的兴趣，他们会逐渐将这方世界中远古文明的宝贵遗产消化吸收，最终融会贯通，反哺地球上的人类文明……。
可惜，时不我待……
一场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