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离本来就被吓了一跳，和先生这么一撞，两个人直接贴在了一起。先生身上令人安心的草药的味道一下子冲进阿离的脑子中，反而让阿离更慌了，挣扎着要摆脱。
　　“不要乱动！”伊先生命令的口吻像是定身的咒语，让阿离立刻僵住了。
　　阿离屏住了呼吸，因为伊先生贴在阿离的胸口处，阿离呼出的气会直接打在先生脸上。阿离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伊先生冷冰冰的脸，依旧是没有任何血色，眼睛是连黑暗都能吞噬的深渊，长长的睫毛上好似挂着霜，整个人散发着寒意。
　　但是阿离内心却是烈火中烧，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冒烟了。
　　伊先生抽出手来摸了摸这网，说道：“应该是猎人用的，不过打猎怎么会用这么大的网？”
　　还未等伊先生说完，几个土匪一样的人窜了出来。
　　“抓的什么玩意儿！”一个土匪不满意的说道。
　　另一个看起来有点斯文的土匪瞪了那个说话的土匪一眼，意思是“废什么话”。
　　“放我们下来！”阿离怒吼道，终于来了一个机会，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将刚才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发泄出来，自己会把自己烤熟的。
　　几个土匪没有搭理他，拔出刀来指着他们。其中一个把吊着他们的绳子砍断。
　　两人立刻摔了下来，虽然不高，但阿离还是瞬间做出反应，将伊先生一抱，把自己垫到伊先生身下。自己皮糙肉厚摔一下没事，伊先生这样的恐怕碰一下就碎了。
　　伊先生直接砸在阿离身上，阿离却在心里嘀咕：
　　怎么这么轻？
　　阿离心里疑惑却没有时间耽搁，撕扯下来身上的网站了起来。转身就拔出行李中的剑对着包围他们的土匪。速度之快让伊先生都有点惊讶。
　　几个土匪立即摆出攻击的姿势和阿离对峙起来。阿离剑势凌厉，吓得这帮土匪一时不敢上前。伊先生这才不急不忙的把身上的网拔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还是个难搞的”还是那个土匪说道。
　　阿离恶狠狠的盯着周围的土匪，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用力。
　　伊先生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惋惜什么。眼睛里本就微弱的光暗了下去，像是下一刻就会有无数把利刃刺出，霎时间寒意席地而起，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干，一把无形的手掐住了几个土匪的喉咙。几个土匪心里一慌，刀一举就朝他们砍来。阿离冷笑一声刚准备回击。
　　伊先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就一眨眼的功夫，阿离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没了知觉。
　　阿离醒来时，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腐烂潮湿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伊先生盘坐在他正前方，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打坐。
　　阿离连忙爬起来。
　　“醒了？”这已经是一天之内伊先生第二次问他了。
　　“这是…？”阿离晃晃脑袋，他还未适应这里的黑暗。
　　“我们被抓了”伊先生不疾不徐的说着。没有慌张，没有恐惧，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阿离这才回想起来，赶紧扑上来，用手来回检查伊先生。
　　“先生没事吧，可有受伤？”
　　伊先生冷冷的看着阿离，阿离僵在原地，收回来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不好意思，刚才打晕了你”这样的话用伊先生淡淡的语气说起来就像是“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就该打晕你”。
　　阿离静静的看着伊先生，似乎没有理解他的话。
　　“他们都是来逃难的的流民，但是被人控制了”伊先生解释道。
　　阿离还是没有理解。
　　“当时你差点就要和他们交手，他们要给你下蛊。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你，只好从你身后把你打晕了，真是对不住了”伊先生的语气终于有了道歉的意味。
　　“被人控制了？”阿离茫然的答道。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伊先生不知道阿离的关注点一直在“被人控制了”上，还是反应慢了一拍。自己当时可是被人从身后打晕了，现在不应该先让伊先生解释一下自己的过激行为吗？
　　“公子还好吗？当时确实是事发突然…”伊先生似乎还是想解释自己为什么出手。
　　“你不是说他们要下毒害我吗？先生恐怕也是没有办法”阿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
　　伊先生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得看到伊先生语塞的样子，阿离眼睛一转，有些使坏的说道：“就是吧，先生下手重了些，我这个肩膀还是动不了。”
　　伊先生笑了笑：“我当时点的可是公子的哑门穴”。
　　阿离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啊，是吗？呵呵呵呵…先生说他们被控制了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下什么毒？”阿离赶紧扯开话题。
　　“不是下毒，是下蛊。当时他们举起手，我看到了有一个人的手上长着一株血藤，血藤寄生于人体内，熟透后可以招来蛭蛊。蛭蛊飞于山岭间，不见其形，只闻其声。中蛭蛊者五脏溃烂，眼珠爆裂而死”伊先生用着无比温和的口气讲着这么恐怖的事情，本意是不想吓到阿离，但结果却大相径庭。。。阿离瞪着充满恐惧的眼睛一句话都不敢说。
　　“蛭蛊会寻人的气息，当时把你打晕就是因为你气息不稳，不过这蛭蛊不是什么麻烦东西，焚烧干草便可以驱赶。麻烦的是长在那人身上的血藤。“
　　“血藤？”
　　“一种靠吸食人血生长的藤。”
　　“那为什么会麻烦呢？招来的东西又不厉害”阿离有些茫然。
　　“你可知血藤来自于哪里吗？”伊先生语气冷了下来。
　　“血藤长自南疆最深处。本来只是山间一种藤蔓，古时候有一位苗族大巫发现这种藤蔓可以吸食人血，而且可以成为效力极强的药材。再后来，苗人发现血藤可以招来蛭蛊，便开始用它施蛊。”
　　“在人体内植入血藤的方法乃南疆苗族草鬼堂秘传”伊先生说到这儿阿离才慢慢反应过来。
　　“先生是说，中原混入了会这种术法的苗人？”阿离有些惊诧。
　　伊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苗人混入中原…难道是为了制造混乱趁机挑起战争？”阿离想起了以前在广和楼听到过，南疆最近一直不太平。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二十三年前南疆草鬼堂有场内乱，之后日渐式微，按理说就算要北伐中原，此时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伊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种蛊术防不胜防，即便不动兵卒就可以屠尽一座城。何须等合适的时机呢？”
　　“草鬼堂的蛊术虽然厉害，但中原也不是坐以待毙。与蛊术的对抗这几千年来从未停止过。但南疆确实是在那场动乱后一蹶不振，无力再与中原相抗。”
　　“先生怎么知道南疆已经是强弩之末？”伊先生的肯定的语气让阿离有些不解。
　　“我亲身经历过那场动乱”伊先生淡淡的回答道。
　　阿离努力理解伊先生说的“亲身经历”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些流民中不知道是否有苗人，但他们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当时只是想打晕你后带着你逃跑，但我看到那人的血藤后，还是想混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事发突然，没有和你商量就把你卷了进来，真是抱歉。”
　　阿离本来还在担心南疆和中原战事，伊先生的致歉让阿离有些恍惚。
　　突然，一阵眩晕冲进了阿离的脑中，可能是被打晕的后遗症。阿离一个没站住差点倒在伊先生身上。
　　“先生啊，你下手可真狠…”
　　伊先生赶紧扶住阿离让他躺下休息。阿离的抱怨，听起来更多的像是撒娇。
　　伊先生愧疚的说道：“是..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下次我一定会提前告知公子的。”
　　阿离没有责怪伊先生的意思，他就是觉得伊先生语无伦次的样子十分有趣。但为什么还有下次？伊先生的意思是下次打晕他之前会提前通知他吗？
　　“那先生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呢？”阿离可不敢继续和先生讨论打晕这个话题了。
　　“当时打晕你后我也装作中蛊晕厥的样子，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将我们运到了这个地窖中就离开了。我看他们的样子并非要打劫，而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们的似乎只是在单纯的抓人。”
　　确实，先生和阿离的行李都没有被抢走。而且这些土匪连他们的行李都没有检查，只是拿走了阿离的剑，然后直接把行李和人扔进了这个地窖中。这些土匪看起来似乎十分慌乱着急······
　　“抓人？抓人干什么？给抓来的人种那种藤吗？他们难道是在找活人饲养这些妖藤？”
　　“可能是吧。现在多说无益，只能等到他们再来找我们。到时候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会尽力送你出去，你不必冒这个险”伊先生似乎是有别的考虑。
　　“先生。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我虽然没有你神通，但是我尽量不给你拖后腿行吧？”阿离发现跟着伊先生脸皮不厚可不行。
　　伊先生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说：“那你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