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呓语“摇滚精神”

　　瞿志有投稿癖，即使在一路上险情迭出的危急时刻还不忘关注报章上的征稿启事，他见缝插针攒稿子，以备换取离开真话国的盘缠，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攒得一篇如下，当即投报章而去。
　　《呓语“摇滚精神”》
　　——写在“第二届楠溪江•东海跨年音乐节”后
　　一年前，楠溪江•东海跨年音乐节横空出世。其实该节肇始于2011年之浙江舟山，在当地已连续举办七年，及至第七个年头（也即2017年），节亦难耐“七年之痒”，思开辟第二战场，遂转战温州，终定于楠溪江畔。故开篇一句当改为“一年前，楠溪江•东海跨年音乐节横空转世。”
　　该节曾邀得崔健、朴树、窦唯、小野丽莎及唐朝乐队、痛仰乐队、Badmamasan(美国)等国内外知名摇滚大咖、音乐人及乐队登台献艺，吸引粉丝无数。
　　（一）
　　前几日，在单位值班，值班组共三人，我、张姨和小李，三人在食堂吃晚饭。
　　饭桌上，张姨突然提起：“今年的音乐节，你们有去吗？”
　　我问：“什么音乐节？”
　　张姨：“就是那个什么楠溪江……音乐节……东海……跨年的……”张姨显然对名字都还不太熟。
　　我：“没去。”
　　张姨兴奋道：“去年我侄女硬拉着我去，现场那个吵啊……比我跳广场舞不知道吵多少倍！”
　　我解释：“那不是吵，那是摇滚。”
　　张姨：“哦，难怪那些歌手在台上又摇又滚的，活像杂技表演，太肤浅了。”
　　“又摇又滚？张姨重新定义了摇滚，”我内心错愕不已，暗想“张姨，你确定去过现场？”
　　张姨不管我内心独白，继续道：“我最后硬是从羽绒服里抠出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耳不听为静，然后倒在椅子上，硬生生给我睡踏实喽！我侄女都嗨断片了。”
　　年龄上已迈入大妈圈的张姨每天下班后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跳广场舞，她显然欣赏不了摇滚这门艺术。
　　张姨仿佛看穿了我对她艺术品味的不敢恭维，她一脸诚恳地欲盖弥彰道：“其实我喜欢的是英国默剧。”
　　小李默不作声。
　　我内心再度错愕。
　　（二）
　　跟张姨沟通上受挫，我只好喃喃自语道：“很难想象像朴树、窦唯这些逆行在城市间的精灵会出现在我们这种山沟沟。”
　　对面小李冷冷道：“钱给到位就行。”
　　小李虽然年龄跟我相仿，但年纪轻轻三十不到就一副看破红尘、看透人性、生无可恋状，手机铃声打开扑面而来即是一首《大悲咒》，微信上的个性签名写着“曾经印尼海啸难为水，除却珠穆朗玛不是山”，是个颇有故事而又不肯与人分享故事的人。
　　我感叹：“这些摇滚大咖一面在台上控诉着对金钱社会的种种不耻，一面在台下收出场费收到手软，精神不会分裂么？”
　　小李继续冷冷道：“钱给到位就不会分裂。”
　　我无语凝噎。
　　（三）
　　小李问张姨：“你刚才说羽绒服，现场很冷么？”
　　张姨：“可不是，冷得直发抖，谁叫是跨年音乐节呢，时间总是大约在冬季。”
　　小李纠正道：“不是大约，是确定。”小李说话喜欢追求一种逻辑上的缜密，不喜欢模棱两可。
　　张姨继续吐槽：“天寒地冻的，观众对音乐的那份热情都用来御寒了。”
　　小李又纠正：“不是观众，是听众，音乐节主要是听。”
　　张姨展望愿景：“下次这种音乐节应该办在夏季，凉爽的微风，芳草的气息，湛蓝的天际，夏夜的惬意和躁动，酷暑冰啤，美女香槟，有酒精才有氛围，才能嗨翻全场，像这种丝毫不考虑用户体验的跨年音乐节，真是想说爱你不容易。”
　　“夏季的档期早被舟山拿走，他们是创办方，有优先权，你就不要指望了。”小李再度纠正道。
　　张姨跟纠错狂对话，用户体验欠佳，遂一语不发，埋头吃面。
　　（四）
　　我问小李：“摇滚的精神是什么？”
　　小李慨然答曰：“摇滚不仅是一种音乐风格，更是一种人生态度，是一种追求自由、敢于抗争、永不妥协和坚持理想的精神。”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小李继续深入道：“其实摇滚只是一个载体，通过这个载体传承的是一种精神。战国时代的孟子，你知道吧？”
　　学识渊博的我张口就来：“孟子，名轲，字子舆，战国时期邹国人。是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地位仅次于孔子，与孔子并称“孔孟”。他宣扬“仁政”，最早提出“民贵君轻”的思想。著有《孟子》一书，属语录体散文集，是孟子的言论汇编，其中代表作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寡人之于国也》……”
　　“停停停，你先把手机百度关一下。”小李把掌心向下压了压示意我道。
　　我尴尬地脸一红，把手机收了起来。
　　小李问：“孟子曾提出一条大丈夫的标准……”
　　不等小李说完，我抢答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这是孟子对理想人格的追求。”
　　小李一脸严肃道：“这是典型的摇滚人格。”
　　张姨插话道：“这样说来，最不摇滚的要数吕布，三姓家奴，见利忘义，毫无操守，反复无常。”
　　小李冷冷道：“实力不足而已，刘备一生十多次易主投靠，寄人篱下，也没人说他反复无常。二人区别在于：一是吕布弃旧主后往往杀之，毫不念旧恩，杀丁原投董卓，又杀董卓投别处，不断杀主求荣，刘备虽也频频易主，但并不如此冷血，算是有情有义。二是吕布没有政治理想，唯利是图，而刘备一直坚持匡扶汉室的政治理想，这也是二人不可相提并论之处。”
　　我补充道：“我想起了一个古代神话传说人物，就是《山海经》中和黄帝争位的刑天：‘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于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刑天与黄帝大战，被黄帝斩下头颅埋在常羊山里。没了头颅的刑天再次站起，以两个乳(空)头(空)作眼睛，肚脐作嘴巴，左手握盾，右手持斧，战斗不止。）陶渊明曾做诗感叹：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刑天虽然失败，但他永不妥协的精神，一直激励着后人。据说刑天生平酷爱音乐，莫非就是喜欢摇滚一类的？”
　　小李摇摇头：“这个……《山海经》没交代清楚。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活脱脱就是中国版的《老人与海》啊。”
　　张姨又插话：“说到不妥协，山顶洞人才是最具有摇滚精神的，你想想看，如果他们向生存妥协了，还会有后来的我们吗？”
　　我惊得大跌眼镜。
　　小李惊得大跌隐形眼镜，趴地上找半天。
　　（五）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跨年音乐节虽然冷，但越是冷越能试出对音乐的热情。真的热爱摇滚的猛士，敢于直面呼啸刺骨的西北风，敢于正视天寒地冻的冰雪花。这正如看电影，只有当约不到男朋友或女朋友，也约不到兄弟或闺蜜，还能孤军一人深入影院，“虽千万人，吾往矣。”才是真正热爱和懂得欣赏电影这门伟大的艺术，而并非只是谈情说爱的一个布景。
　　那些在现场嗨翻天的朋友们，好好思考下摇滚的本质，你在生活中有没有活出摇滚的精神？（投稿人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