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环境的力量

　　人创造环境，而环境塑造人，环境的力量就是这样在无形之中不知不觉地影响并改变周边的一切。
　　一班长自然也将新兵们的变化看在眼里，但他也不会因为新兵开始改变就心慈手软，因为越是心疼兵，越要狠心练，一味哄着、护着反而是在害兵，因此，他更加严厉苛刻地指导着，可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地翘起，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操场上，天空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小雨，一班长扎着武装带面无表情地站在队列前，雨水顺着他脸颊低落却不管不顾，冷冷地喝道：“卧姿射击是在身体比较稳定的条件下进行的，所以容易学习掌握，但是战争一旦打响，那么保持一个固定动作就相当于标定的靶子，等着送人头，因此接下来将训练你们站姿持枪，枪在兵的手中稳定性就像是高楼大厦的地基一样，将决定你们自身的高度，若是连这第一步都练不好，就别谈练好枪法了。”
　　黄子龙等人闻言，纷纷抬起手托举着步枪，枪托抵肩，虚拟瞄准前方的标靶，而枪管上挂着一个钢盔，钢盔内还放着一块砖石。
　　仅仅五分钟过去，黄子龙等人就只觉得浑身燥热、双臂酸痛，即便清凉的雨滴打落在他们身上也于事无补，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热，原本三四斤的东西，此刻却犹如千斤重物般沉重，枪口开始不由控制地往下垂。
　　一班长背着手无动于衷，冷然道：“才过了几分钟就不行了，果然是一群菜鸡，你们只配做少爷兵，前几天被晒一会儿就说中暑，现在带你们凉快凉快，只是举个枪就不行了？还算不算是爷们，是就给我拿出点精气神出来，咬牙挺住喽！”
　　黄子龙等人冷冷地瞥了一班长一眼，然后猛的咬牙，颤抖的双手又变得稳如磐石，微微下垂的枪口也重新向上扬了起来。
　　一班长见状不由得微微颔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滴，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沉声说道：“都看我干什么？眼睛要时刻盯着前方，三点一线，想象你们前方出现了敌人，此刻他正准备对你开枪，现在生死一线之间，你们要做的就是瞄准他的脑袋和他相互对峙，并且保持这种姿势不要动，让你们的视线一秒都不能够移开，否则等待你的就是死神的召唤。”
　　时间缓慢流逝，雨势也慢慢变大，黄子龙等人双臂很快再次开始颤抖，他们感觉双臂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了，紧接着全身都跟着抖动起来，沁出豆大的汗珠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更显难受。
　　一个小时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新兵们都咬紧牙关坚持着，但从他们煞白的脸色和剧烈晃动的枪口就不难看出，他们已经快到极限了。
　　累只是单方面，他们身体自发散出的热气和清凉的雨水长时间浸泡形成的冷热交替，很容易就会感冒，严重者甚至直接晕厥，黄子龙不禁皱紧了眉头：“报告！”
　　“讲！”
　　“班长，请问我们还要练习多久，人长时间在这样一冷一热的环境下很容易出问题的。”黄子龙有些担忧的说道。
　　一班长冷笑道：“淋点雨就唧唧歪歪，你们还能有什么出息？我告诉你们，这点训练难度仅仅只是开胃小菜，当年我参军时训练难度比你们大多了，大砖都是两块起步，现在为了照顾你们这些后来者都已经减小训练量了，还满脸不乐意，况且要是上了战场，你们只是淋雨吗？到那时你们面对的就是长枪短炮、枪林弹雨！不过既然你问了时间，那么，什么时候你们的头盔装满了水，就什么时候解散！”
　　黄子龙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友：“可是......”
　　一班长没有理会黄子龙接着说道：“既然你们嘴巴还闲着，那就和你们简单聊聊什么是军人，也许你们在电视或电影里了解过军人，觉得他们很伟大，羡慕他们的飒爽英姿，你们也渴望威风凛凛地穿上绿军装，但你们眼里看到的仅仅只是军人的表面，军人是人民的子弟兵，是历经锤炼出来的钢铁战士，肩负着守卫祖国和人民的使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敢于牺牲、乐于奉献，每一名军人都是带着一腔热血而来，却将智慧和青春都默默奉献给一句誓言和一种信仰，这才是一名真正的合格的华夏军人，可是你们配得上军人这两个字吗？就你们这副扭扭捏捏的弱鸡样，简直就是在丢军人的脸！”
　　新兵们群情激动，自从下定决心刻苦训练之后，他们已经不再轻言放弃，然而现在听到一班长的话，回想在新闻中所看到有关军人的一幕幕，无论抗洪还是救灾，最危险的地方军人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第一线，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而这一切都是军人背后努力训练的结果，此刻他们才发觉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军人。
　　黄子龙顿时怒吼：“报告！”
　　“讲！”
　　“我们还顶得住，坚决不给军人丢脸！”
　　“对，我们能撑得住！”新兵们声嘶力竭地吼道。
　　“好，记住你们说的话，你们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战，更是为了军人的荣誉而战，等你们战胜了懒惰，战胜了痛苦，战胜了自我，我会以一名老兵的身份亲自为你们戴上列兵军衔。”一班长说完转身离去，黄子龙等人却被刺激得忘却了疲劳，然后所有人又再一次稳住了手中的步枪。
　　从这一刻开始，新兵们心中开始有了军人的荣誉感和归属感，他们渐渐开始充满斗志，而且老兵能够做到的，他们难道就不行？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因此，当新兵们有了这样的意识的时候，为了得到老兵的认可，也为了自身的尊严，朝气蓬勃的新兵们都知耻而后勇，抖擞了精神坚持着。
　　黄子龙看着身边托着枪一脸坚定的周卫军等人，他说不清是什么，原本只是纯粹的喜欢军人，然而此刻身处部队之中，看着一起努力挥洒着汗水又相互鼓励一起成长的战友，只觉得此刻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深深地吸引着他，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让人为之着迷，也许这就是军队独有的魅力吧。
　　......
　　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停了，黄子龙等人的枪管上挂的钢盔尚未装满雨水，一班长也没有出现，新兵们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在其中一名新兵的建议下唱起了军歌。
　　“当兵才知道帽徽为什么这样红，当兵才知道肩章为什么这样重......”新兵们的歌声响起，却没人放下手中的枪。
　　一班长其实一直没有走太远，只是站在一辆卡车后静静地观察着，当看到新兵们因水没满而能够自觉等待，不禁暗暗点头，等到歌声结束，一班长走了过来，黄子龙等人立即说道：“班长，水没满，我们接下来训练什么？”
　　“训练什么？”一班长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挥挥手说道：“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黄子龙等人闻言却没有行动，一班长不解的说道：“真的不解散？难道你们还不累？那好，再来一个五公里。”
　　“别介啊，班长，我们这就解散。”新兵们此时也听出了一班长是在开玩笑，顿时如释重负般垂下枪，纷纷瘫倒在地，尽管只是一个简单的持枪动作，但是消耗的体力也是极其惊人的，微微喘过气便大声欢呼起来，而后一哄而散。
　　难得的休整时间，黄子龙等人洗了个热水澡，消除了身体的疲乏之后，新兵们便各自做自己的事了，有的打算一觉睡个昏天地暗，而有的思念父母，便三三两两闲聊起了家常，甚至李福牛拿起扑克叫上人一起打牌。
　　黄子龙没有参与其中，他是泡着中药长大，身体恢复比较快，于是轻悄悄地走出了宿舍打算逛一逛营区，不过刚走没多远，他便隐隐约约听到远处训练场传来踢沙袋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班长在训练。
　　一班长自然看见黄子龙的到来，有些意外的问道：“怎么不好好休息，反倒跑到这来了？”一班长说着不过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击打动作。
　　“可能已经习惯了部队的训练吧，突然的休息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班长，我能跟着你训练吗？”黄子龙闻言赶紧上前说道。
　　一班长笑着说：“想训练是好事啊，我也没有理由反对，这么多沙袋，随便挑一个吧。”
　　“是！”黄子龙上前跟着一班长练习踢腿。
　　而另一边，周卫军没来由的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牌，李福牛见状奇怪的挠挠头问道：“好好的怎么就不打了？”
　　周卫军没有回答，而是拽着李福牛走向窗边，他们就看见了黄子龙和一班长在练习格斗，李福牛伸着脖子看着：“我滴个乖乖，难得的休息，居然还跑去训练，要不要这么拼啊？”
　　参与牌局的另一名新兵则感叹道：“训练场上不努力，那就是在战场上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连黄子龙那样的素质都这么刻苦，不得不服啊！”
　　周卫军沉声说道：“比我们优秀的比我们还努力，我们凭什么不努力，走，我们也训练去！”
　　随后，新兵们纷纷响应都跑了出去。
　　看见所有人都集合到训练场时，一班长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黄子龙则有些讶然：“你们怎么来了？”
　　周卫军没好气地道：“你能来，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们怎么不好好休息？”黄子龙摆摆手说道。。
　　一班长自然明白，这就是榜样以及环境潜移默化的力量，于是直接打断道：“好了，既然人员都到齐了，那就入列训练吧！”
　　从这一天起，黄子龙等人发现一班长对他们的态度似乎变得和蔼了一些，按照一班长的话说，那就是他们已经学会走路了，并且由菜鸡的称呼正式变更为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