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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执耳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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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三日,古扬将自己闭在书房,心中所念皆是西煞宫之事。
  西煞宫,是一个贯穿大雍历史的杀手组织,虽然不像北冥殿那样有辉煌的履历,但天下无人敢冒犯此派。
  北冥殿走的是刚猛雄霸之路,西煞宫却是内敛神秘的代表,此派由西尧家族统领,千年以来一直深居地下宫殿,不问更不争世事。
  蹑影鉴是杀手界天大的事情,取西尧家一门杀术都是妄想,何以听从此事?
  古扬虽足不出户,但三生酒馆运作井然,连古扬也颇为意外,那个看似懵懂的少年,料理起来居然丝毫不爽。
  这风林儿巧言擅语、八面玲珑,又生得白净利落,客人纵有不快也着实释放不出来。这让古扬内心定了许多,也有更多时间去面对冗杂之事。
  是夜,古扬将一块蓝色布帛铺在桌上,与夜子清的蓝衣颜色相同。
  此帛须用正燃的蜡滴滴落,才会显现字句,是古扬与夜子清的暗约。
  随着蜡滴的掉落,蓝帛之上,一字一字显现出来……
  “荆简,可助西煞宫之事,今夜三更,柳枝动窗,需备枫丹。”
  只是看到“荆简”二字,古扬便立时凝住眉头。
  此人资历虽不及公羊客,却是一位真正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
  荆简,绰号“执耳狂魔”,大约二十年前,此人掀起江湖罕见的高手挑战,不到三年的时间,荆简共挑战杀手近千人。
  挑战成功,荆简并不伤及对方性命,而是斩其一耳,便有了这个他并不喜欢的“执耳狂魔”绰号。
  那时的荆简,风头无两,被他挑落的不乏众多老牌杀手。到后来,许多偏执的杀手做出滑稽之事,他们自斩一耳,以告知世人,自己曾是荆简眼中的高手,是出类拔萃的“独耳者”。
  “执耳狂魔”的履历本值得大书特书,但此事后来却突然静默。
  最多的说法是,荆简败了,斩一耳与对手,也变成了“独耳者”,至于是谁打败了荆简,恐怕不会流传于江湖。
  古扬在想,能让“独耳”荆简出世,需要何其大的利益,请动这样的人,其难度比公羊客、赤流飙这样的顶尖杀手还要大得多。
  荆简此来,虽是夜子清牵线,但古扬并不知他们的关系,荆简若肯助力,必然有超乎蹑影鉴的更大所图。
  俗事极少无偿,何况一界风云的大事。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古扬默然而坐,桌上放着一个淡黄酒壶。
  此酒名为九月枫丹,比之西陵少主还要珍贵,并非三生酒馆自酿,而是当世最强盛酿酒世家“东方家族”的酒品。
  眼下东西各国商业往来贫乏,更攀这一壶酒的价值。
  树影婆娑,夜色袭人,一道暗影瞬时腾转,其所过之处,不扬一丝尘埃、不惊一株草木,再神妙的耳膜也不会被他荡动。
  不远处的风宸双目大张,他甚至不敢大出气息,仿佛自己才是潜入者,“先生,此等身法您可看清?”
  公羊客目光如炬,“也只能做到看清。你立刻回去一趟,将此间情况说与掌尊,需加派人手至此并一定查明那个夜子清的来路,不然老夫怕也控制不住局面了。”
  “先生,您怀疑古扬有二心?”
  “二心怕是太少,你速去速回。”
  “是!”
  书房里,酒香袅袅。
  这是古扬从未见过的杀手打扮,荆简一身青甲,看上去很笨重,他戴着一个很蠢的头盔,上面疙瘩遍布,像套上了一张蛤蟆皮。莫说七国将士,就连山贼地匪也会嫌弃这样一副头盔。
  古扬大概明了,传言应是真,荆简这怪异的装扮,不过在掩饰那一只缺失的耳朵。或许并非一只耳朵,而是永远赢不回的尊严。
  古扬说过几语,但荆简丝毫不理,直到他喝干了一壶九月枫丹,“恐有三年不曾喝过,今日得解馋,大谢特谢,这酒壶,我可能带走?”
  古扬一怔,“当然可以。”
  荆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他将酒壶揣入怀中,但那青甲似乎太紧,见他哧得一扯,拽下来一块甲片,酒壶终于可以塞进去了。
  “你姓……”
  “古。”
  “啊对,古主司,我今日来,事情简单得很,让沅国杀手知晓蹑影为真简单得很。我要求只有一个,你找到那个叫牧遥的,让他承接翎王遗志,日后做个匡扶天下的明主就是了,简单得很。”
  “前辈,翎王曾言,牧遥一不可行杀手,二不可……”
  岂料荆简猝然起身,居然就要离去。
  古扬惊目看着荆简,赶忙站起来,“前辈,即便沅国杀手承认蹑影鉴,如何说得动西煞宫?”
  “前辈留步……”古扬连声欲止,岂料荆简健步如飞,竟是个“喝了酒便跑”的主儿,无奈之下,古扬只好拿出另一壶九月枫丹。
  嘭的一声,壶塞拔开。
  立时间,荆简的腿便像灌了铅,待那气味袭来,整个人更是浑身一凛,随即忙不迭小跑过来,“还有一壶?早说嘛!”
  “前辈,你缘何以为,西煞宫会答应蹑影鉴?”
  “这简单得很,别人他不答应,你还能不答应吗!”
  古扬被荆简说得更是一头雾水,但不及闪躲,九月枫丹已被他夺了去。
  咕咕咕咕喝了约有半壶,“我都说了这事简单得很,你还有何顾虑?”
  古扬道:“首先,需要前辈与公羊客、赤流飙共同面对沅国杀手组织,力求无一旁落,全部将其引入西煞宫。”
  听见公羊客、赤流飙两个名字,荆简突然露出奇诡的笑,“一杖横江、血阎罗?古主司,你不会给我两个冒牌货吧?”
  “冒牌货怎堪与前辈为伍。”
  “本来以为我要单枪匹马,现在有他们两个,事情更是简单得很。”
  “其次……”
  “并无其次,古主司放宽心便是,就凭这两壶枫丹,没有我做不成的事。”
  荆简还是走了,第二壶九月枫丹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黎明的山岗上。
  一红衣、一青衣、一甲胄。
  他们居然会有共同的利益?
  直到三人站在一起的一瞬,他们才更深刻领会到一些事,虽然每个人背后的势力都是错综复杂,但能将这三个人的凑到一起的,已非惊才可以诠释。
  对赤流飙来说,这二人都是数十年声明赫赫的绝顶人物,无缘过招的大雍牛人,反之,赤流飙这口北炎巅峰的雕龙赤金刀,也让无数的大雍杀手心痒。
  对荆简而言,公羊客这个资历更老的存在,他当年并没有机会挑战,如若那一耳拜一杖横江所赐,倒也不至于悲鸣至今。
  在公羊客看来,荆简是一个绝世之才,他是败在年轻气盛,找不到那削耳者成为半生遗恨。可换做自己,当年那般造诣又有那般心气,真的会比荆简做得更好吗?
  代价为何可贵,因为有的人认为,他这一生都不会付出代价。
  晨风拂面三人,迈过这处山岗,便是潇国——曾经沅国——的土地,马如踏风,三人蕴藏着从未有过的心气。
  ……
  天剑阁。
  一支庞大的商队迎面走来,看上去足有千人。
  良驹千匹、宝车千乘,领行队伍撑起大雍宝鼎,蕴着无可比拟的皇家威严。
  待这消息传到洛国国主牧青主与潇国国主牧青腾耳中时,整件事情立时更加让人玩味。
  这是大雍亘古流传的展典,名为“温酒入画”,这是一项不定期举行的展览,一般在冬季或春寒料峭之际举行,有时间隔三年有时间隔两年。此展颇负盛名,主因是参展双方极有底蕴,各执一界牛耳。
  酒,是东方家的酒,画,是烛云画派的画。
  相传,东方家的一位古老前辈游历天下时,遇见一位烛云画派绝顶画师,二人煞是投契,饮酒摹画、画风蕴酒,兴昂之时便定下这“酒画合流”的规矩,被后人慢慢演变成“温酒入画”的盛大节日。
  往常来看,温酒入画十届中有九届都是放在东土,上一次出现在西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古扬凝目细思,西土三国变两国,这般动荡显然让东方五国坐不住了。
  这支“温酒入画”的商队,其内不知夹杂了多少杀手谋士,以这种方式进入西大陆,定也是一番周全的谋划。
  其背后之人已然将看得清牧青主的心思,天下大义之事,牧青主绝然不会拒绝。他必然会承认大雍宝鼎,必然仍以大雍列国自居,也必会全面配合温酒入画。
  以现在洛国的实力,不容牧青主犯任何错,这只看似光鲜的蝉,很多人都知道翼的脆弱。
  大概一个时辰后,古扬得到了有关这千人的谍报,但也只能做到表面归类。
  千人中最多的是飘渺商盟的护卫,飘渺商盟是大雍最强盛的商业联盟,生意遍地开花。历届温酒入画都是飘渺商盟统一运作,三方皆是获利颇丰。
  除此之外,东方家族的酒师与烛云画派的画师共约有百人。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惟独选在这个当口的西大陆,让无数人整夜不寐。
  翌日,当一个消息传来时,西土人尽骇然,随后全民欢呼,连东方五国之人都已按捺不住,近乎“举国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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