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年与仙人

　　这群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食人鱼，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追着，疯逃之余周围一切活的，死的，大的小的一应海里物事皆被其撕咬啃食。
　　父亲抬眼看去，肝胆俱裂，一条足有五米长的大头鱼，竟是顷刻间成为了白骨落入海底。
　　“吾命休矣！”
　　父亲痛呼一声，看着身下儿子，十六年的一幕幕过往瞬间闪回。
　　婴儿时的娃娃啼哭与喜悦，生病时的心疼与焦急，读书识字时的高兴的与感慰，第一次出海时的问东问西。。。
　　一幕幕无不痛击父亲心扉，今此一别天人永隔，只求死后自己的孩儿能够安度余生。
　　哗哗的跳跃声已然近了，父亲双目赤红滴滴泪珠滚落杨玄脸颊，此后生死两茫茫，只叹吾儿未成家，室中妻子病未全。
　　哗。。。
　　一条比脸庞还大的食人鱼跃出了水面，父亲悲痛惊惧，就见这食人鱼顷刻间咬住了父亲的眉骨，轻松一咬竟是连那眉骨也给掰断，下一秒重新滑入水中，殷虹的人类鲜血更刺激的水下食人鱼激烈挣抢。
　　大片的食人鱼落得父亲身上满是，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一大块的皮连带着肌肉被硬扯开去，落入水里消散不见。
　　鱼群来的快去的也快，要不是有身下的巨大船板，父子二人早已成为枯骨，此刻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后背的根根白骨凸显，鲜血已然沾染了杨玄全部衣衫。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恐怖的事，在父亲还有一口气看清事物前，忽的一条足有车马大的森白牙齿出现，下一秒父亲知觉眼前一花，身下甲板随着滔天海浪倾覆在了漆黑无比，又腥又臭的巨大空间之内。
　　父亲缓缓闭上了眼睛生死不知，或许还有体温可以证明他此刻还未死绝。
　　船板很快平稳了下来。
　　。。。
　　这里地面湿软软的，还有无数的鱼儿搁浅挣扎，鱼鳃拼命的开合。
　　这是哪里，怕是那巨大牙齿主人的腹中。
　　这里没有灯光，有的只剩无边的黑暗。
　　四周摸不着任何事物，只能摸索着地面前行。
　　在这样的环境下，杨玄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感觉到身上的温暖，可用手去摸却是黏糊糊的，像是血液。
　　“爹！”
　　杨玄惊叫一声，摸到父亲脸颊，心中大骇之下，赶紧去摸怀里的火折。
　　幸好火折保存完好，并未被海水沁湿，用力一吹这才有了些许的光亮。
　　定睛一看，父亲后背森森白骨暴露，就连那最是肉多的屁股上，也可见庞大的胯骨。
　　“爹！”杨玄顿时失声痛哭，不用想也知道父亲的伤是被食人鱼噬咬而至，此地昏暗异常又无灵丹药草，何能将父亲的伤势治好。
　　思绪万千，杨玄找到了一个主意，曾有怪志中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剃肉还父，定能医治此刻重伤，等自己疗伤一二，父子二人定能安然脱险。
　　但此地并无利刃，杨玄思绪斗转，看向了那犬牙交错的木板。
　　将父亲平稳安置，杨玄奋力扯踏木板，平日里几个人都无法弄断的木板，此刻却显得非常清脆，一踏就断。
　　顾不得多想，许是潜力爆发，看着身上哪里肉多，杨玄狠狠的刺下，然后绞动皮肉，顷刻间撕下一大块儿来。
　　将这块儿皮肉覆盖在父亲的后背之上，鲜血也不敢浪费滴答着流进了父亲的血脉之中。
　　只有连扯自己全身各处五六块皮肉，双腿此时最是狰狞可怖，小腿之上，此刻以无一块儿完好皮肉。
　　见父亲后背盖全，杨玄也险些疼的晕死过去，但他深知此刻不能死，还需尽快脱离这昏暗腥臭之地。
　　此间无日月，更无浓雾，不知方向只能凭着安全之地背起父亲疾走。
　　小腿没有皮肉，每一步都像经历了生死一般，呲牙咧嘴疼的叫人想立刻死去。
　　行走不知多久，鲜血沾染一路，忽见前方出现一抹光亮，杨玄顿时以为自己身在某个海中小岛的山洞之中，奋力奔跑几步，却见那光亮是无数颗碾盘大的诡异圆球。
　　微一触碰，这圆球荡起层层波纹，下一刻波纹陡然消失，似是海水从圆球内泊泊而出，一条根本就无法辨认的鱼崽滑了出来，扑腾几下竟是呼吸不通彻底死亡。
　　杨玄怪异，却忽感双脚下产生一股奇异温凉，定睛一瞧，竟是那清鲜的“海水”沾染了脚脖一处，此刻皮肉正在迅速生长。
　　这一幕不论多怪异，都给杨玄的心脏带来了强烈的激动，暗道许是此物本就不同于凡尘所见，定是那仙人藏留在此，当下也不多想，放好父亲将那“海水”捧起哗哗的往身上浇去。
　　亲眼见证自己的身体快速愈合，皮肉根根相连，竟是完好如初更是与其它地方比，有着婴儿般的细嫩。
　　自己的身体痊愈，杨玄赶紧给父亲也浇了一身，就见父亲的皮肉快速愈合，也将杨玄的皮肉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不知多久。
　　父子二人脱离危险，只不过由于先前父亲失血过多，若不是为了杨玄心底有着一丝执念，现在早已亏血而亡，不过此刻的他也没有转醒的意思，许是失血过多，命虽是保住了，可恐也伤了大脑。
　　那些发光的圆球像小山般堆的到处都是，透过它们散发的光，清晰可见，这里是条死路。
　　刚要走，就忽的感觉到脚下一颤，就见那些光球像是打落的瓶子一般“咕噜噜”的来回乱转。
　　好不容易停稳下来，又是一阵颤抖，杨玄没有站稳，瞬间趴进了光球之中。
　　似乎如此“剧烈”的动静，光圈根本无法接受，顷刻间光球像是准备好了一样，一个一个爆裂开来。
　　其中那不知名的鱼，只有少数几个存活下来，大部分都是呼吸间惨死。
　　所有的光球爆裂，此间瞬间变得“海水”高涨，杨玄喝了几大口的“海水”这才止住了被冲击的步伐，双眼紧张的去找，发现父亲早就被“海浪”冲向了之前走来的道路。
　　那些幸存的小鱼，全身发着光，出于好奇和对“海水”强大的愈合能力，心知这一定是神物的杨玄，想到自己母亲身体的顽疾，恐怕用此物也能治愈，奋力的游了起来，在“海水”里扑腾着抓住了一条黏糊糊奇怪非常的小鱼。
　　小鱼被抓，似乎十分痛苦，奋力的挣扎之下，竟是连自己细嫩的皮肤也差点被扯破。
　　杨玄双手抓着，心里也发了恨，直接将手伸入到了嘴鱼，然后另一只得闲的手极快的脱掉衣服，将小鱼裹入其中。
　　“此等神神异之物，定然非比寻常，恐怕比那‘龙鲸胆’也差不上多少，先前那‘海水’都能治愈肌肤，若是将此鱼活捉回去，熬了之后让母亲食用，也定是百病全消，甚至因此百无禁忌，活成老神仙的岁数。”
　　大苍帝国虽小，但奇闻怪志却不少，南域大陆厮杀多年，偏安一隅的大苍，迎来了多少文人墨客，他们又留下了多少风骚文笔奇闻怪志。已是无法数清。关于那些神人，仙侠，多有流传，灵丹妙药之事杨玄也在文中见得许多。
　　如此神异之鱼，若无神奇之处，说出去恐怕就连目不识丁的三岁小娃也不相信。
　　只不过此地没有存放小鱼之处，单单用麻衣裹着，指不定一会儿“海水”退去，就会无法呼吸而亡。
　　“得像个办法。”
　　杨玄左看右找，这里除了他们父子二人是“外物”，就连一根木屑都没有。
　　无奈之余，杨玄也只能想着此鱼不会那么简单的死去，或是不容易那么腐败，拿回村里还能食用，好让母亲疾病全消。
　　来到父亲身边，杨玄背起父亲，就又找其它出路，这里很大，墙壁很是潮湿光华，还有软软的肉感，并无苔藓等物，火折子照明，眼前全是深红与粉红交替。
　　越往前走，越是能闻到一股子腐败臭味，似是麻衣内的小鱼能感知到这里的危险，极快的扑棱起来。
　　离得近了，恶臭更浓，抬眼一看，全是没有被腐蚀干净的巨大枯骨，一丝丝白烟轻绕，此地竟是一处深陷无数巨骨的腐蚀泽滩。
　　显然，这条路也根本没法通过，转头看去，恐怕只有按照原路返回才能寻得一条出路。
　　脚步回返，就忽觉洞窟一颤，刚要稳了下来，就觉身体前倾，杨玄背着父亲抓着那条小鱼，竟是朝前快速滚落。
　　不知滚了多久，撞到了柔软的墙壁，这才停下。
　　“嘭。”
　　忽的，一道巨响在身旁传开，清晰可见，离自己不远处的一片洞壁，竟是凹陷了几秒。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莫不是。。。”杨玄细一思索，顿感不妙，海中庞然大物众多，兴许自己此刻是在某个大鱼的肚子里。
　　再一想，杨玄立刻确认，手中的鱼儿，这不正是。。。大鱼的鱼卵吗。
　　瞬间额头冒汗，也亏得这大鱼够大，要不然，此刻的自己恐怕早就被大鱼的肠胃挤压而亡，变成臭烘烘粪便中的一撮小泥。
　　想起刚才所过之处，那必定是大鱼的胃，当下再不敢耽搁，脚步快速的奔跑，争取找到大鱼的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让大鱼知晓，自己在它肚子里，恐怕海水倒灌，死无葬身之地。
　　火折子忽明忽暗，前方的路基本一个样子。
　　奔跑途中，又接连几次感觉到东倒西歪，似乎此刻正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大鱼。
　　顾不及多想，杨玄更加奋力，待到前方忽的出现一道两边紧拢的肉门，他便知道，这恐怕是鱼的咽喉。
　　“也不知道，这大鱼是否在深海，一旦出去能否顶得住海水的压力，算了管不了那么多，横竖都是死，搏一次！”
　　双手探入门缝，虽是看起来闭合的很近，但轻易的就能传过去。
　　想来大鱼的喉咙恐怕也会很长，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闯一闯。
　　一手抓着裹在衣服内的小鱼，一手拉着绑在父亲身上的缆绳，杨玄钻入其中，顿感周围挤压剧烈。
　　不过还好，并不会将自己压死，走了几步，就忽然觉得伸出去的手一凉，显然是出去了。。
　　赶紧硬挤出来，杨玄看到了无数颗巨大森白的獠牙。
　　此刻的大鱼嘴巴张开，似乎等着杨玄他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