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 黄大先生

　　天色未亮，黄天龙便已经在锦玉阁的院外躬身求见。
　　姜珏告诉黄天龙苏隐玉正在晨修，不便打扰。黄天龙便躬身在院外等候，直到天色大亮，姜珏才将黄天龙带入锦玉阁。
　　锦玉阁内简陋朴素，一尘不染，一身黑衣的苏隐玉就静静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神色平淡的看着黄天龙。
　　即便在帝王面前都一向淡然自若的黄天龙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没来由的紧张，不只因为面前的女子是天鉴司真正的掌权者，是他的顶头上司，更因为女子身上的气质太过平静幽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黄天龙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天鉴司统代黄天龙参见国师！”
　　苏隐玉对着黄天龙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黄天龙站起身来，问道：“何事？”
　　苏隐玉对于生人说话一向简短，但是这种简短的方式在黄天龙看来自有一番威严的意味。黄天龙恭声答道：“国师已经进入青鱼宫月余，按理下官早就应该前来行参拜之礼，但是陛下有旨，国师好静，若无要事，任何人不能来锦玉阁搅扰国师清静，所以下官知道今日才来拜见。”
　　黄天龙微微停顿了一下，见苏隐玉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接着道：“另外最近坊间有人散布对国师不利的流言蜚语，卑职不敢擅自处置，所以特来请国师示下。不知是该对传播流言者加以严惩，还是国师发一道文书公开辟谣。”
　　苏隐玉想了想道：“昨天秋笛师姐在万香楼上恰巧碰到了一个散布谣言者，派了两个凤鸣军跟去调查，结果发现就是个常年在外的游商。
　　这些人都是我大秦的子民，不过是缺乏辩判，人云亦云，如果这样就要加以严惩反倒会让百姓心生不满。”
　　黄天龙频频点头道：“国师所言极是，那就请国师发一封辟谣的文书，属下会派人在集市上公开诵读，以止谣言。”
　　苏隐玉微微摇头道：“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有了欲盖弥彰之感！”
　　黄天龙长眉微皱，“市井之中谣言渐盛，我们既不制止，也不辟谣，难道要任其传播。”
　　苏隐玉点点头道：“不但要任其传播，还要为其加一把薪火！”
　　黄天龙微微一愣，满脸疑惑道：“这......下官愚笨，不明白国师的意思！”
　　苏隐玉淡淡道：“你多派些机灵的人到坊市酒楼之中，将市井上流传的谣言加以润色，再传播出去，越是夸张越好。若夸张到人人一听便知是无稽之谈，都一笑了之，谣言不攻自破。”
　　黄天龙站在原地足足想了几息的时间才思索明白其中的关节奥妙，满脸诧异之色。匆匆向苏隐玉躬身领命，离开了锦玉阁。
　　透过水晶窗看着黄天龙的背影，姜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苏隐玉问道：“怎么了？”
　　姜珏笑道：“这位黄大先生在潜龙榜上排名第十九位，修为高深莫测，又代管天鉴司十几年，性情孤高，即便是在陛下面前也是刚硬刻板，我还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师这一辟谣的法子可真是独辟蹊径，让人大开眼界。谣言之所以能蒙蔽耳目就是因其半真半假，真伪难辨。一旦谣言太过神幻浮夸，任谁听了都知道虚假不实，谣言不攻自破。
　　我大秦的百姓本就心向国师，一旦发现谣言荒谬不实，都会主动制止谣言传散。这样一来，剑不拔，弩不张，轻轻松松便让谣言毁于无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苏隐玉淡淡一笑，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姜珏的气海，“姜珏，你也很让我大开眼界。”
　　姜珏愣了愣，随即微讶道：“国师，您可真是慧眼如炬！”
　　苏隐玉问道：“你这是什么法门？”
　　“回禀国师，这并非是什么独特法门，是我生来便能一心二用！二三分心神足够我应对日常诸事，另外的七分心神从我开始修行武道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修炼，吃饭睡觉也不例外，几乎从未停歇过。”
　　苏隐玉闻言恍然。难怪姜珏身为内廷总领侍，不仅要负责内廷的诸多事务，还要贴身服侍姬祥，却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将内功修行到淬体境中期。要知道，在苏隐玉离开门派时，天资卓绝，嗜武成狂的妘媚也才堪堪达到这个境界。
　　苏隐玉不由暗暗感叹，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初见黄天龙，苏隐玉对这位天鉴司统代的印象便是“老练缜密，机变不足”。天鉴司即为大秦的耳目，同时也是大秦的密刃，主事之人不但要武功高绝，而且要机变灵透，说实话，苏隐玉并不认为黄天龙是代管天鉴司的合适人选。
　　不过苏隐玉也只是想想而已。虽然身为天鉴司最高统御，但是苏隐玉并不打算过多参与大秦的国事和政务，对她来说，认真研读方锦西先生留下的手记，尽快解决隐玉心法的弊病，早日返回师门治好师傅和师姐，才是她应当全心投入的事情。
　　苏隐玉重新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书简，很快就沉浸在方锦西先生的手稿之中。
　　相比于苏隐玉的寸阴必争，洛秋笛的日子可谓过得安闲自得。巳时还未到，洛秋笛便溜溜达达出了锦玉阁。听说今日清灵道门的掌教严乘鹤要在日月潭开坛做法，为前两日的地龙翻身给个说法。
　　早在洛秋笛刚记事的时候这位严乘鹤道长就已经名震现下，是大秦出了名的金口玉断，明武帝都曾用“言不虚发”来形容这位老神仙的断言之准。洛秋笛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
　　洛秋笛出了锦玉阁，便看到乔英带着数名便装打扮的凤鸣军在门外等候。今日跟在乔英身后的除了往常那几名年轻的凤鸣军卒，还多了几个看起来年龄较长的中年女子。那几名中年女子的身形挺拔如枪，气质沉稳如山，眼神锋锐如刀，一看便是久在军中磨砺的高手。
　　洛秋笛有些疑惑道：“乔英姐姐，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乔英答道：“洛姑娘，大秦出了个丧心病狂的‘夜魔’，专门虐杀美貌的女子，已经犯下十数起命案，手段凶残，恶迹累累，据传此犯近日游窜到了琅州地界。唐傲将军担心洛姑娘的安全，所以特地从她的亲卫营里调了四名顶尖高手过来随行护卫。”
　　洛秋笛想到武神结界青衣崖上岳柔的死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恼怒，愤然道：“我们大秦的断刑司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就没有人能抓得住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乔英面带愧色，“被害女子中修为最高的已经到了换骨境后期，但是被杀害时毫无还手之力。据推测那个凶手的修为极高，有可能是神圆境级别的武者，甚至可能是神圆境大圆满境界的宗师级高手。
　　吴牙子早就率领断刑司的精锐亲自追查凶手。但是那凶手不但凶残，而且神出鬼没，狡诈如狐，吴牙子追遍了大秦的半面疆土也没抓到那人。”
　　洛秋笛怒哼一声，“就这还号称‘雾隼’，说什么天底下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纯粹是浪得虚名！”
　　乔英闻言脸色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