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8章 地龙翻身

　　几人正说话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颤。
　　守在门口的乔英带着几名随行的凤鸣军飞纵而入，围成一道人墙，将洛秋笛牢牢护在中央。
　　洛秋笛一脸疑惑地问道：“乔英，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乔英皱眉思索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答，门外混乱的街道上一声接一声的高呼已经接踵传来，“不得了了！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坐落于神武城的青鱼宫虽占地广饶，却没有丝毫的奢华之态。
　　秦皇姬祥处理国事的御案房同样简约庄重。一套檀木桌椅，一个檀木书架和占据了整个西墙的大秦疆域图就是屋内的所有陈设。唯一能算得上是装饰的，恐怕唯有高悬在龙案正上方的那一幅乌木为框，内书“修己安民”四个苍劲有力大字的横匾。
　　身穿黑色烫金窄袖团龙袍的姬祥此刻正端坐在龙案之后，看着手中的奏章微微蹙眉。
　　姬祥身后一步外站着一个身高过丈，肩宽背厚的男子，那男子比常人高出一头还多，身体魁梧如山，肌肤如钢浇铁铸，浑身散发着一种刚猛气息，让人一看，心中就不由升起难以匹敌之感。
　　此人正是当今屠山氏一族中最为杰出的武者，在潜龙榜上排名八十一，有着屠山第一勇士之称的屠山罡。
　　姬祥低头凝视龙案上的奏折半晌，抬起头来问站在龙案前不远处的黑袍男子道：“黄天龙，乌洛兰都进阶失败的消息是否确凿？”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道：“乌洛兰都出关之时眼神涣散，发髻凌乱，回到府邸后闭门不出，每日借酒消愁，醉生梦死已有数日。”
　　“这么说他是真的冲击巫圣失败了，甚至有可能修为尽毁？”
　　黑衣男子摇头道：“倒也未必！也可能是乌洛兰都故弄玄虚，蒙混世人。”
　　姬祥微微沉吟片刻道：“乌洛兰都被公认是云羌千年来资质最为出众的巫者，十多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巫王大圆满境。年轻、资质绝佳，又有羌蛮倾国之力为他提供一切修行所需的资源，朕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黄天龙沉声道：“修行一途内因外因各占其半，虽然乌洛兰都占尽天时地利，但若是自身气运不足，也未尝没有功亏一篑的可能。”
　　姬祥注视黄天龙，缓声问道：“黄天龙，依你推测这乌洛兰都是真的功败垂成，还是在做戏给天下人看！”
　　黄天龙垂首道：“事关重大，臣不敢妄猜！”
　　姬祥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如果乌洛兰都已经在闭关的五年中突破到了巫圣境，他就是云羌有史以来第一位进阶巫圣境的灵媒，一个巫圣境的灵媒究竟会有着怎样的实力！会不会让东疆的战力彻底失衡！
　　你一句‘不敢妄猜’便算给朕的答复！可朕要如何才能给东疆的将士一个交代？”
　　黄天龙虽被姬祥责怪，但是脸上无惊无惧，无愧无恐，如古井无波，“回禀陛下，臣以为陛下根本不须为此事烦忧！”
　　姬祥微微一笑，眼中却微有几分怒意：“为何！”
　　黄天龙答道：“乌洛兰都若是没有进入巫圣境自然不足为虑，若是进入了巫圣境为何又要装疯卖傻隐藏修为？”
　　姬祥微微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去细想。
　　黄天龙继续道：“乌洛兰都出关之日，国师入世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依臣猜测，乌洛兰都装疯卖傻，自甘堕落十有八九是怕自己锋芒太盛，引起夕雁门的注意，成了第二个北羊宏！乌洛兰都自己都如此战战兢兢，陛下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黄天龙的一番话让姬祥茅塞顿开，一直深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心中暗道：“对呀！有国师坐镇在青鱼宫，区区一个乌洛兰都又何须忧心！”他舒展了舒展腰身，靠在椅背上，觉得面前的黄天龙看起来也顺眼了几分，“黄天龙，‘童案’的进展如何，云白衣和那个又聋又哑的马武六到底跟童案有没有直接干系？”
　　黄天龙摇摇头道：“二人之前似乎并不知情！”
　　“扶风城中他们百般维护，千般遮掩，说他们事前毫不知情？！朕第一个便不相信！云苍贺近日里有何动作！”
　　“自从云家事发后太尉就闭门谢客，称病不出！”
　　姬祥怒哼一声道：“从扶风城到石囵浦遥遥数千里，云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大秦的幼童从扶风运到边关，还能瞒天过海顺利出关，这其中牵涉的人员关节数不胜数，云苍贺是大秦兵马的副统帅，朕不信他与此事毫无干系，也不相信他没有从中渔利！”
　　黄天龙正色道：“陛下，但是就目前掌握的线索和审问的口供来看云苍贺与此事毫无瓜葛。”
　　姬祥冷哼一声，“朕的亲政大典之期将至，云家勾结三江盟贩童一案要尽快审理，务必在亲政大典之前结案，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记住，凡事涉案之人不管是何身份绝不姑息！”
　　姬祥略作沉吟，又问道：“可查清楚扶风城里的风刃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黄天龙摇头道：“事发突然，再加上扶风城中正值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城中来往过客不计其数，暂时还没有......”
　　黄天龙的话尚未说完，整个御案房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龙案上的茶杯抖得咯咯作响，贴着墙壁的书架跟墙壁接连碰撞，发出一连串“踏踏”之声，头顶房梁上的尘土随着晃动纷纷飘落。
　　姬祥身后雄壮如山的屠山罡动作居然超乎寻常的敏捷，一个箭步就到到了姬祥身边，一脚踢翻龙案，将姬祥抱入怀中。
　　姬祥的身材虽然已经趋于成人，但是被屠山罡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无力反抗的孩子。黄天龙也手扶刀柄护在姬祥身前。
　　任凭御书房晃动，屠山罡的两脚却如同生根般一动不动，他用雄壮如山般的躯体将姬祥护在身下，哪怕房梁上飘下的尘土都没有落在姬祥身上一粒。
　　几个呼吸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屠山罡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危险，才将姬祥松开。
　　姬祥长长出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魁梧如山的汉子道：“屠山罡，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朕的早膳都快被你勒出来了！”
　　天生神力的屠山罡闻言面上微显尴尬。
　　姬祥整理好了衣衫，对屠山罡和黄天龙摆了摆手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青鱼宫虽不饰奢华，但是建筑却异常坚固，虽然有些宫墙上已经有了裂缝，但并没有宫殿倒塌。
　　姬祥面色平静的站在御案房外，听着陆续而来的女官禀报各宫中的损失情况，得知宫中各殿都没有大的损伤后，下了一道“仔细巡查，尽快修缮”的旨意，又派了一名女官到锦玉阁去探看国师苏隐玉，然后才转身再次回到了御案房内。
　　早有女官将御案房内收拾整齐，姬祥又交代了黄天龙几句便遣走了黄天龙，换上一盏新茶，再次坐在龙案后批阅起了奏折来。
　　批着批着忽然将笔重重摔在地上，闷声道：“神武城乃是龙脉所在，是当年五大道门的掌教联手辩脉才选出的祥瑞之地，千年稳固，为何还有月余就是朕的亲政大典，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地龙翻身！”
　　像是一座铁塔般矗立在姬祥身后的屠山罡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弯下身捡起地上的毛笔，轻轻放回了书案上。
　　姬祥抓起笔再次狠狠扔在地上，“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一个灵媒敢奢望巫圣境，云羌立国近千年，就连巫王竟的灵媒都是凤毛麟角，怎么偏偏就在朕执掌大秦的时候出了乌洛兰都这样一个千年不遇的修巫奇才？”
　　屠山罡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再次弯下身捡起地上的毛笔，轻轻放回了书案上。
　　姬祥狠狠拿起笔，又要掷出，看了看屠山罡，终是没有再扔，而是将笔重重拍在了龙案上，愤愤道：“乱灵符现世已有千年，聚众之地从未有道法出现，可那日扶风城中有武者千万，如此凌厉的道法竟然肆无忌惮的出现在长街之上......
　　一旦道门复兴，大秦便会不可避免地陷入武、道之争，大秦不用外敌便会陷入内乱，不可自拔。历代先皇都担心却没有发生的事情，为何偏偏都让朕碰上了！”
　　姬祥发了一通火，再也没有心思去看桌上的奏章，索性将手里的奏折往龙案上重重一摔，站起身道：“屠山罡，你安排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前往鹿田。”
　　京郊三十里外，神玉山脚下的一处庄园内，一对母子紧紧相拥，直到房子的晃动趋于平静，二人才相互松开，女子被飞散的灰尘呛的咳嗽不停。
　　一个身穿神武卫军甲的士兵推门而入，见二人安然无事，一句话没说又转身离去。
　　叶乔沾湿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耶律云娜头发上的尘土，一边擦一边柔声问道：“母后，你没事吧！”
　　时隔六年，岁月仿佛没有在耶律云娜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纱裙，却丝毫掩盖不住与身俱来的高贵华艳，举手投足之间都美得惊心动魄。她看了一眼离去的神武卫，微微摇了摇头道：“母后没事。看来秦人还是舍不得我们母子死啊！”说罢轻抚叶乔的额头道：“乔儿，再隐忍些时日，我们离开这座牢笼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叶乔平淡一笑道：“母亲不必安慰我，能与母亲久伴常守，就算一生都囚禁在牢笼之中，乔儿也没有半点埋怨！”
　　耶律云娜轻轻一笑，“乔儿，并非是母亲安慰你。这些年我母子二人被囚禁在大秦，你父王不可能毫无作为。但是大秦的幼帝尚未亲政，大秦必然以此为借口向后推诿，如今算起来，那位小皇帝已经到了亲政之期，此事再无推诿的借口。
　　姬祥初掌朝政，根基不稳，如果继续压着我们母子不放，大秦跟北戎必会势同水火。那姬祥稍有些脑子就不会为了我们母子二人跟北戎大动干戈，所以我们返回北戎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也许此刻，北戎的使团早就到了神武城。”
　　叶乔闻言脸上并无半分喜色，俯下身将头放在耶律云娜的腿上，轻轻揽着耶律云娜的腰身，“母亲到哪里，乔儿就跟到哪里，只要陪在母后身边，皇宫囹圄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耶律云娜没有察觉到叶乔的异样，继续道：“乔儿，不一样的！母亲是北戎的国后，亦是萨雅峰大乘教的圣女。你是我的儿子，是北戎皇室的嫡出长子，又有萨雅峰大乘教的全力支持，整个北戎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比你的身份更为尊贵，只要回到了北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北戎太子，未来的草原之鹰，北戎之皇。”
　　叶乔低着头，伏在耶律云娜的腿上，用脸庞轻轻摩挲这耶律云娜的裙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耶律云娜的话。
　　地龙翻身并不剧烈，没给青鱼宫和神武城的百姓带来太多的危害，但是却搅乱了神武城里的民心，惹得京城里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神武城是大秦立国之初数位道家大能合力钦点的风水宝地，近千年来风和雨顺，几乎未曾出现过旱涝灾害，可就在新帝姬祥亲政大典将至之期居然发生了地龙翻身。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洛秋笛告辞洛秋鸣众人，离开了安国苑，走在神武城的街道上，看着周围惶惶不安，窃窃低语的神武城百姓，心中也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忍不住问乔英道：“乔英姐姐，你说这地龙翻身到底是不是不祥的征兆？”
　　乔英腰身挺的笔直，语气铿锵道：“大秦的骨头是铁打的，如今又有国师复出坐镇青鱼宫，就算真有什么祸事也不足为惧！”
　　想到师妹苏隐玉，洛秋笛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万香楼上中年男子所说的那一番传言虽不知真假，却让洛秋笛心中多少有几分沉重，她现在极想马上见到苏隐玉，听听师妹对此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