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个祭司

　　良久，众人从那感动的氛围中缓过神来。有人转身看到了院子里的辰空。
　　“你是谁？”有人发问。
　　“唔，”辰空听到声音，转过身瞥了一眼众人，终于注意到自己了啊……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辰空还没开口，扶桑便代替他作了回答。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扯着她阿公的衣袖，来到了辰空身边。
　　“难怪啊……”
　　“我说呢……”
　　众人闻言纷纷是一阵感叹，他们原本还有些疑惑扶桑一个小女孩怎么能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禁林中完好无损地回来，经过小女孩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露出了明了的神色。
　　当下又是一阵感谢的话语。
　　“谢谢大人送小扶桑回来……”
　　“感谢大人……”
　　“大人心地善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因为扶桑的话，众人下意识的认为辰空是一位修行者，思路很简单，能从禁林安然救人归来，不是修行者绝对做不到。虽说辰空看着年纪不大，但众人对外面的世界心底深处有着一种畏惧，辰空没有直接开口否认，那他们就当辰空真是一位修行者了，这世上还没人敢冒充修行者。想到辰空是修行者，村人们的态度愈发恭敬了，那位之前开口询问辰空身份的中年汉子此时更是后悔不迭，心里期望着这位大人心胸宽阔，大人不记小人过。阶级，刻到骨子里去了。
　　辰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这种被人恭敬奉承的感觉他不是很喜欢，但他没有出言解惑，有这么个“大人”的身份，想来行事会方便不少。
　　在众人感谢之时，老祭司一人拄着拐杖，抬起层叠的眼皮，暗自打量着辰空。在辰空身上，老祭司没有看出似其他大人那般明显的元力波动，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气息。老祭司疑惑了，相比蒙昧的村人，他对那个瑰丽世界了解的要稍多一些，感受不到气息，有两种情况：一是这人本就是凡人，自然不存在任何元力波动；二是眼前这人境界超过自身太多太多，已是深不可测。
　　“这位小哥，”老祭司并未叫出大人二字，他让众人退到一旁，走到辰空面前：“我的孙女年少不知事，偷跑入禁林，老朽本以为她此去凶多吉少，但幸蒙小哥搭救，今日才得以安然回来，老朽在这里谢过了。”老祭司说罢，把拐杖递给扶桑，对着辰空躬身，行了一礼。
　　辰空见状，忙伸出手将老者扶起。来时路上闲聊，扶桑曾说过她阿公以前是村里的祭司，按大椿所言，应当是粗通修行的——换言之就是对辰空有用。
　　“老祭司言重了，扶桑在林中昏迷在地，我想每个人如若见到，都会伸出援手的。我既然恰好遇到，哪有不救的道理，我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老祭司闻言爽朗一笑：“老朽不与小哥多争，且进屋去，稍事休息，待我们给小哥备上一席，感谢小哥救命之恩。”话落，老祭司眼神示意了一下扶桑。
　　“大人，你随我来。”扶桑见过之前辰空神奇的杀兽手段，因而顺着众人称辰空为大人。主要还是这人多，懂事的她知道自己得守礼。
　　辰空点点头，跟着小女孩走进了屋中。这屋子中间是待客堂，左边右边各有一间房，左边是那老者的卧室，右边是扶桑的房间。辰空看扶桑有将他带入右边房间架势，赶忙示意不用，而后径直走向堂屋右侧，在那一排座椅上随意选了一个坐下。
　　扶桑见此，也没有多言，转身跑进自己房间，片刻后端出一碟干果，放在了辰空身边的小木桌上。
　　“大哥哥，你吃。”在无人的地方，扶桑还是习惯这样叫辰空。
　　“嗯，”辰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你多去陪陪你阿公吧，我自己在这就好了。”
　　小女孩闻言，向屋外看了一眼，回头冲辰空笑了笑，便往外面跑去。
　　辰空靠在椅子上，伸手拿了几颗干果，悠闲的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村子西边的一处院子，院门被推开，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走进了院子。
　　“祭司，那老货的孙女回来了。”青年弯腰抱拳，随后道。
　　“哦？”中年汉子放下烟枪，鼻中喷出两道烟气：“居然还能回来？”身为村子里的新祭司，他是知道老祭司孙女偷跑进禁林的，他还以为那小女娃会像她那不争气的爹妈一样死在那片林子里呢。
　　“是的，人不但完好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大人！”青年恭敬道。
　　中年汉子猛地坐起了身子，之前的懒散消失无影：“大人？！你确定？”汉子的双目隐隐有精光映射，他紧紧地盯着身前的青年。
　　“我确定。”青年感受到来自中年汉子的压力，飞快答道。而后他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那老货的孙女据说是那位大人在禁林中恰好遇到，顺手就给救下来了。不过那位大人年纪很小，看起来也就十五岁上下。另外就是等会那些人会摆一桌宴席，一是为庆那女娃安全回来，二是为谢那位大人救命之恩。现在那位大人就在那老货的家中，暂作休息。”
　　中年汉子听完，一言不发地拿起烟枪，狠狠地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出一大片烟气。在一片烟云缭绕中，这位新祭司的眼中各色神采闪过，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良久，汉子放下烟枪，沉声道：“宴席还有多久？”
　　“两个时辰。据说老货会杀了他那只彩尾地鸾。”青年答道。
　　“备礼，就拿我前不久得到那株百年老参。等会开席了，我们去拜会一下那位大人——”汉子敲了敲烟枪，又躺回了摇椅上，甩了下手示意青年可以下去办了。
　　青年冲汉子行了一礼，退出了院子，轻轻带上了院门。
　　这位新祭司躺在摇椅上，摇椅嘎吱嘎吱的缓缓摇动，片刻他身边又笼了一层烟。
　　汉子的思绪很是繁杂。
　　之前感受到的那道波动是因为这位大人吗？
　　那老不死的请人来对付自己了？
　　当年的事已经被那老不死的告诉这位大人了吗？
　　不是说老祭司那一脉的修行者大人已经不在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还肯去禁林救人……
　　会不会这位和那老不死的真的不认识？真的只是恰好遇见？
　　哈……我怎么会有那么天真的想法，那林子哪有人会进去闲逛，哪怕是自己认识的大人都是能不进就不进的……
　　一定是那老不死的去找人来救的……
　　中年汉子自紧了紧衣襟，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
　　起风了啊。
　　此时，这个小村落的东村和西村俨然是两种氛围了。东边忙着备宴，西边则悄无声息。
　　其实以前村子是不分东西的，都是一家，因为那时候没发生那么多事，以前那位大人也还在。那时候村子很是和睦，各家也都无甚仇怨。在村人的印象里，变化，始自少祭司和那个村子的祭司之女的私情。在那一系列事情之后，村子里有了新的祭司，一部分人选择跟着新的祭司，剩下一部分念旧，选择了跟着老祭司，村里就这样分成了两派。虽说是两派，但也不至水火不容，毕竟老祭司已无祭司之实，而村里很多事则必须依靠祭司去运作。
　　这些暂且不论，且再回到老祭司家中——辰空靠在椅背上，伸出右手，出神的盯着掌心那枚兽纹。
　　辰空能清晰的感受到猼兽的存在，猼兽也能感受到辰空的注视，掌心那枚兽纹微微一热，辰空用手指点了点兽纹，轻笑一声。
　　这种手段还真是神奇啊……对于大椿给的御兽之法，辰空并不知具体等阶如何，但这种芥子纳须弥的效果当真是妙不可言。体型庞大如猼兽，竟能化为一枚兽纹随身携带，辰空对此赞叹不已。辰空能感受到猼兽种种情绪，此刻猼兽内心颇为安然，对于辰空充满了亲近之情。
　　辰空尝试和猼兽进行交流，猼兽能知晓自己的意思，但却无法以人言回答，只能简单传递一些思绪到辰空脑海里。
　　比不上大椿啊，大椿会说话……辰空如是想。
　　感受到辰空的心绪，猼兽一道讯念传入：以后。嗯，辰空揣摩了半天，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了。
　　是还小，要等以后么？这么说自己定契的还是一只幼兽……想到这辰空愣了愣，他想到了猼兽那庞大威猛的样子——原来这还只是人家小时候啊……
　　辰空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那禁林之中，有一头撼天巨兽正在那委屈巴巴的跟大椿闹别扭呢，只不过那些动静都被大椿用结界挡住了。大椿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人家晚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我顺便送它出去，没毛病呀……
　　时间在辰空和猼兽你吼我猜的“交流”中慢慢流逝，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屋子外也愈发热闹起来。
　　扶桑推开了堂屋的门，脸上是开心的笑容：“大哥哥，阿公叫我请你去入席。请跟扶桑走吧。”
　　辰空闻言，拍了拍身上的干果碎屑，随着小女孩向外走去。扶桑这个小孩，辰空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乖巧懂事。
　　老祭司的这处院子，虽说屋子不大，但是院前的坝子倒是蛮大。此时在这片坝子上，几桌颇丰盛的席面已经摆好，以老祭司为首的一众人侯在一旁。
　　待到扶桑领着辰轩来到近前，众人齐声道了一声万谢，微微弯腰，作了一揖。
　　“好了好了，诸位不用这样。”摸了摸鼻子，辰空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群四五十岁的人一起给自己行礼，带头的还是个七旬老者，这让辰空觉得有些受之不当。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救扶桑的是大椿，没大椿的汁液，扶桑醒不过来。
　　“行，来来来，坐。”老祭司招呼着辰空坐下。辰空被安排在上首位坐下后，众人这才纷纷入座。
　　这一席是老祭司为了感谢辰空救下他的孙女而办，但其中不无示好的意味。老祭司之前虽疑惑辰空身份，但想到辰空出现之前村子外传来的那道波动，他觉得辰空是修行者无虞。他们家这一脉的所依托的修行者出了问题，此时老祭司也起了重新寻个依托的念头。
　　宴上老祭司颇为热情的给辰空介绍着菜品，虽年逾七十，但那白须白发此刻都颇为精神，老祭司有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听着老祭司的介绍，辰空不时点下头，只是自己兀自的吃着。
　　辰空有点失望，老祭司这个态度说明他看不出自己的深浅，那对自己好像没什么用，而且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有求于自己。一念及此，辰空耳中老祭司的声音都轻了些许。倒不是说辰空太现实，只是他现在对于自己身世一类的问题的答案太过渴求，毕竟是少年人，好奇心重。
　　老祭司歇了歇，而后神色正了些，指着最中间的一道大菜着重介绍：“这道菜是用亚妖兽彩尾地鸾烹制而成，其肉鲜滑无比，且内蕴少许地鸾元气，可淬炼人体经络骨骼，能够让人多一丝进入凡境，从此迈入修行世界的可能！这方圆数百里，五十村落，仅老朽一人有幸捕获一只。”
　　“哦——”辰空来了兴致，这亚妖兽之说他倒是第一次听，但想到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已是修行者，便不能表现得太热切，当下也只是淡淡道：“那你们这，可曾有人获得其他亚妖兽，或者说……妖兽？”
　　老祭司怔了一下，略微尴尬，不过他正准备开口解释时，却看到了院门处的不速之客。。
　　“大人，这荒蛮之地，哪有人有能耐捕获妖兽呀，这老头能捡到一只彩尾地鸾已经是走了鸿天大运了。不过小人这里倒是有一味两百年的蓝焰参，效用更甚那地鸾，对踏入凡境的修行者都还能有一定的滋益！”
　　辰空顺着话音看去，一个身穿浅灰色袄衣，脸上满是疤痕的中年汉子站在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