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魏成到了文志的营地，下马把手里的缰绳交给身边的人。文志小跑过来，揽着他的肩膀，“你再不来我这边就要着火了。看着那边盖白布了吗？昨晚杀了我这边几个人。耳朵好用的几个，爬起来呼救。越过营地很远的地方，被围猎都没回来。身上一点证明的东西都没有，也确定不了是谁派来的人。你那边怎么样？”
　　“乱套了。还没来得及详细问，接到你的消息就赶紧跑过来。吴远那边呢？”魏成看着周边的环境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文志心不在焉的回答，“他那边好像没什么事。只是给我递来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叫我守好自己管辖的范围。你有什么想法和我说说。”
　　“他说的没错。现在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位置，既不能跑回去和主上禀明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找出和这些人相关的物品。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如果发生什么情况，你就向天上射一支带火的箭。保重。”魏成隐约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他准备返回兵营时，迎面一名骑马的传令兵停下来，“大人，杨哥让您赶紧回去。”两个人一起快马加鞭往回赶。
　　魏成回到兵营时，明先生带着小然也刚刚赶到。三个人一起回来，杨卓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江义赶回去集结在五城的自己人。江玥昏迷不醒。他把明先生和魏成带到江玥休息的帐篷内，“昨晚少夫人带着江义，撞见了要伏击咱们兵营的人。两个人过来的路上，又遭遇了偷袭。少夫人手臂上的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早上伙房那边，察觉出做饭的用水出了问题，将近四十人吃了。还请明先生帮忙，找到化解的方法。医官已经做好了准备。”
　　明先生坐在床边，给江玥把脉过了一会安慰他们两个，“放心。她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体虚弱，加上伤口被毒物所致。有人给她解了一半的毒，剩下的就交给她自己。我该去救治其他人了。”
　　魏成疲惫的坐在床边，看着江玥惨白的脸，回想着这些日子。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埋怨她还是在讨厌自己。想要守护一些人就要拥有权力，背后要付出更多人的生命。一想到自己的亲哥因此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他就更怕…却也停不下脚步。
　　江玥很久都会循环一个梦。那个梦里正是叛主行动的前一天晚上。江玥奉父亲之命前去找王上商量增援守护他的事。在回廊的尽头，她看到魏源穿着铠甲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只是她并不清楚，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杨卓正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再次惊醒已经是黑夜，外面有几个人蹲在地上不停呕吐。小然监督每个人吐完，并且喝下煮好的草药。整个兵营内飘散着那种又酸又苦的味道…
　　“一直守在这里吗？很累吧！”江玥倚着被子坐起来。
　　魏成帮她整理一下毛毯，低着头说：“让你受苦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他愧疚的背过脸去，双手不停的揉搓着。
　　江玥摸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恋慕你的才气，还是想攀附魏相的权贵。可我知道一点，叛主那件事的起源就是错的。导致这些年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想要守护一些人，就要运用自己的能力。我承认，是我先利用了这一点，接近你达成自己的目的。”
　　“眼下的问题，似乎以我为目标进行攻击。文志那边还算平静。”魏成的语气很低落，似乎也没什么头绪。
　　“江义已经熟悉这附近的地形。等他回来你就能知道更多的消息。白路应该是勾结了齐王，准备吞并这里扩大疆域。五城算下来，有三分之二的力量都在吴远的掌控之中。白路与他成亲才有现在的结果。”江玥停顿了一下，听着外面的声音小了一些，问道：“那些将士都怎么样了？”
　　魏成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都好了。明先生来得及时，大家中的毒也不深。只是这几天不能大吃大喝而已。你……辛苦了。”
　　江玥楞了一下，把手里的紫檀葫芦递给他，“这个葫芦暂时交给你。跟随我的人只认它。”魏成看着葫芦有些眼熟，笑着接过来在手里把玩几圈，劝她好好休息才离开。
　　小然一直煎药直到天亮，明先生凌晨的时候才回帐篷休息。魏成在这期间跟着江义摸清的路线看到了惊人的真相。回来的路上，魏成沉默不语。江义牵着马跟在他身后，“您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小玥已经吩咐过我了。”
　　“原来是这样。吴远在密谋怎么杀我之后夺取兵权。文志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帮手。白路居然下了这么一大盘的棋。”魏成觉得有些窝囊。
　　江义安慰道，“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吴远答应主上参与叛主行动之前，白路的家族长辈就在利用人脉进行分裂和控制。城主看着四处逃跑才到西北城的百姓，答应给他们平安的生活，才会暗中搜集各处的情报。西北城遭到白家族人的渗透，江玥才来到这里寻求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我的处境比预想的还要糟糕。才会选择嫁给我吧？”魏成有些难过，此刻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确定偷袭魏成的晚上，吴远一宿没睡好觉。白路策划了这件事的全部，来帮助吴远成为新的王。成为王的女人才是她最大的野心。至于在称王的路上会死去多少人，她并不关心。
　　白家族人本想把掌管权交给男子，内部的争夺中，唯一能与白路抗衡的人也死于战场。传言中，白路吩咐自己手下趁战乱除掉异己。在长辈无奈的目光中，她成为白家人新的领导者。
　　那几年江城主为了守护跟随的百姓不停应战，白路趁各处乱战，发动白家人四处潜伏。待时机成熟，他们纷纷将刺探的情报送了回去。直到主上挑起叛乱的前夕，江玥代替父亲到宫中与前朝的王取得联系，是逃跑还是应战，她必定全力以赴。
　　后来的事，几乎每一位百姓都知道了。王上被逼宫，在自己的寝宫拔剑自刎。逃出来的宫人也不确定是他自杀还是他杀。
　　明先生确认最后一名患者没有问题，高兴举着双手像个孩子欢呼。小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高兴。江玥披着斗篷走出帐篷，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江义走过去和魏成告别，他看了一眼江玥的方向，认真的说：“我已经告诉下面的人，每天晚上过来向您通报情况。只是…”
　　“我知道，你担心江玥在魏府很难过。就算我不在府上，杨卓和小梦也会照顾她周全。”魏成郑重其事的承诺。
　　江义摇摇头，“她的身体不太好。虽说城主只有一儿一女，江玥却是被当成长子教养。城主经历的一切，她都经历了。求生，脱险，刺杀，毒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解释道，“我先送江玥回去。她随身带着的葫芦是可以吹的，你用那个也能召唤我们的人。”
　　明先生在回去之前，和江玥做告别。
　　“你答应我的事居然做到了。以后的路还很长，活下来守护你爱的人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明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她。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小梦留在房间假扮江玥活动。江玥则翻墙赶去和明先生商量对策交换信息。这场本可能要挑起大战的偷袭，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被悄悄粉碎……
　　江玥淡淡一笑，环视周围巡逻的士兵，“希望能和您一起看到期盼的日子。留给我的时间，只能尽量抢了。这件事请不要和魏成讲。”
　　江玥目送明先生的马车出了兵营，转身看到魏成走了过来，“对不起，没帮上什么忙。”
　　“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等这边整理好，我很快就会回去。还有就是…白路昨晚派人捎来书信。”魏成把书信交到她的手上，无意间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你的手太凉了。是我对你疏忽了。”
　　魏成扶她上了马车，目送江义和她出了大营。杨卓边擦汗边指着兵营另一方向的入口，“文志怎么过来了？难道有更危险的事？”
　　文志跳下马跑过来，满头大汗的拉着魏成进去说话，“杨卓，你看外面没人吧？我接下来要说重要的事。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杨卓不耐烦白了他一眼，“现如今大惊小怪的事还少吗？你说就是了。”
　　“白路来找我了。让我站吴远那边。这次偷袭怕是要让你担罪名了。我来找你的意思是不想以后发生误会。想来想去你一直都很照顾我，说实话，当初还想让我妹妹嫁给你。唉…哪能想到江玥会带着所有的资源，来帮你。”文志无奈的笑了一下。
　　魏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过了一阵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今你要怎么办，白路身后的人也不容小觑。吴远的实力壮大，就算我父亲再有反意，也绝不会以身犯险。”
　　“那你准备拿什么跟我换呢？”文志突然变的严肃起来。在杨卓的印象中，文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官职的封赏都不放在眼里。
　　杨卓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半开玩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不说你的目标，怎么能找到等价的东西替换？”
　　“你们一直把我当成喜欢玩的少爷了。我可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少不更事。”文志坐在椅子上，后背挺得很直，平时懒散的劲头完全看不出来。
　　“五城的眼线半数以上是白路的亲兵。吴远想闹出什么事，还是得顾及我父亲的面子。其实以前咱们三个人在一起，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衬托自己的地位就要找同等地位的伙伴，可以理解成狐假虎威？同样，现在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文志看着魏成和杨卓的目光很严厉。
　　杨卓觉得后背刮过一阵凉风，小声嘟囔道：“今天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该出去才好？”。
　　“听他说完吧！纸是包不住火。你想要做什么？”魏成冷笑道。
　　“我需要江玥的消息。能保护我的家人和那些将士的机会。”文志斩钉截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