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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我说过了，陆半斤，你又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李朝风，公子只身前来，所谓何事？”
“谈一笔买卖。”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陆相言和李朝风都在打量着对方，前者忌惮李朝风以顾沉鱼作为要挟，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对顾沉鱼的失踪这么着急，先是怕烟阳捕快惊扰了这伙流寇，故意把他们赶回城中，然后又只身赴险。
而后者则是忌惮这位姓陆的“一呼百应”的功力，但见这位公子哥语气平静，似乎不像是剿匪而来，而是别有所图，若是他真要攻山，便不会只在半山腰呼唤了，既然是买卖，那便坐下来谈，谁也不伤了和气。
山上寨子里迎来一位公子哥，人人都显得警惕，后来有几位曾在“绿林”出没过的流寇，仿佛记起这位公子哥纵马狂奔，曾自报“孙悟空”这个名字，救走顾家九小姐的事，后来又听城中传闻，那日陆家“太子爷”和一个塞北公子哥赛马抢花魁，今日这位“孙悟空”又自称陆半斤，无形间便对上了号。
李朝风刚刚坐下，这位大致猜出来人身份的人便将此事禀报于他。
李朝风忽然笑了笑，胸有成竹道：“让我猜猜陆公子想和我谈一笔什么样的交易。”
他故作思忖了一会，笑道：“嗯，对了，不久前我的手下曾抓获了一位姓顾的小姐，‘陆家大公子’亲自前来，想必是为了她吧！”
陆相言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既然猜到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如实道：“不错，本公子就是为她而来，要多少银子，你开个价吧。”
李朝风微笑道：“早就听闻烟阳城有个陆公子豪爽得很，黄金万两买了柳花魁，今儿一见，果然阔绰，不愧是陆公子。”
“本公子阔不阔绰不需要你来说，别磨磨唧唧的，有话说话。”陆相言开门见山道。
李朝风顿了顿，心中有些惊喜，没着急开价，而是差人把那位被捕而来的顾小姐给请了出来。
大抵是因为顾沉鱼并没有丰腴的天姿国色，而李朝风只对美人有偏见，她并没有享受到南唐式的五花大绑法，只是被捆住了手脚，顾沉鱼见到陆相言，惊呼道：“陆公子，你怎么也被抓了？”
她一脸无比痛恨自己的样子，嘀嘀咕咕道：“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陆相言冷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苦笑道：“本公子可没你这么没用，是自个儿上山来的，瞅瞅，还能喝酒呢。”
顾沉鱼定睛一看，总算舒缓了一口气。
李朝风打断了俩人对话，插嘴道：“陆公子，今儿你两次登山，一次是为了剿灭我们这些流寇而来，我手下兵士武功地位低微，让你逃了，这也就罢了，第二次又是为了赎人而来，你觉得什么样的价格合适？”
“白银三千两？”陆相言试探道。
这位挎刀年轻人吟吟一笑，摇了摇头。
陆相言叹气道：“八千两，不能再多了，她可没有柳玉薇那样诱人，值不了万两黄金的，本公子劝你们还是见好就收，否则待会本公子一个不乐意，别说八千两，就是八个铜板都别想。”
李朝风还是摇头，神色尤为坚定。
顾沉鱼脸上笑容流转，万万没想到这个让她欠了无数人情的公子哥竟然还愿意为了她而花掉八千两银子，虽然这个价码在陆公子的眼中就跟她顾沉鱼在街上花钱买个糖人一般容易，但此情此景，仍是让她无所适从，作为女子，没有功名前途，又不会武功做不成侠女，她的一生大概已经框定为，待字闺中一个人过日子，出嫁以后，夫唱妇随，相夫教子，把两个人的日子过成三个人，但这两段时光，她都已经许给那个名叫谭人杰的读书人了。
她虽不是男子，却也一诺千金。
顾沉鱼苦涩道：“陆公子，你回去吧，别管我了。”
陆相言撇了撇嘴，窃笑道：“你看吧，人家都已经不乐意让我相救了，李朝风，你自己掂量吧，这个价码到底给还是不给。”
李朝风眼神始终游历在陆公子和顾小姐的身上，轻声笑道：“我若还是说价格不合适呢？”
陆相言拍桌子，似乎下决心道：“顶多一万两，不能再加了。”
李朝风奸笑道：“既然陆公子对顾小姐也不怎么在意，那我看这桩买卖也可以不谈，陆公子请回吧。”
陆相言连忙起身，赔了个笑脸，说道：“别啊，虽然她长得不怎么样吧，但好歹是书香门第，外人若是知道我堂堂烟阳无敌手见女不救，还不得耻笑我八百年？”
“听闻陆家在阳州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陆公子既然有意要做英雄，不如我给你开个价码如何？”李朝风狞笑道。
陆相言颓然坐在凳子上，轻轻一笑，绕来绕去，始终还是绕不过这个坎，叹道：“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是银子不好使的时候了，实话跟你说吧，本公子知道你的身份，你们这伙南唐遗民三番两次抓顾家的人，无非就是为了胁迫顾通判私自放了李授渔，关于这点，本公子可以明确告诉你，顾通判的官帽子来之不易，除非你能在如今戒备森严的顾府拿下他本人，否则就别想让通判大人妥协。”
“即便你真的拿下了他本人，也必定打草惊蛇，只要烟阳衙门的人不傻，也不难将此事和李授渔之事挂钩到一起，到时候便是顾通判妥协了，也有心无力。”
李朝风听陆相言分析了这么多，不慌不忙道：“这么说，陆公子有法子咯？”
陆相言平心静气道：“不错，救一个小小的李授渔尚且还在本公子的能力之内，不过，这笔交易若要成，还得加个码。”
“说来听听。”李朝风饶有兴趣道。
陆相言直言道：“放了顾家的人。”
“不可能。”李朝风激动道。
讨价还价本来就是陆相言这种卖房子的拿手本事，他也没真打算空口白狼就套走顾老太太和顾沉鱼，于是放低价码：“那就放一个。”
李朝风思忖少许，想到既然这二人都是为了顾家老太太而来，只要她不现身，他们就不会弃之而去，只听哗的一声，他手起刀落，顾沉鱼便恢复了自由，李朝风收刀后笑道：“公子可满意。”
陆相言笑着点了点头。
没料到，顾沉鱼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激动道：“不，我不走，放我祖母，放我祖母。”
李朝风和陆相言均是惊讶的望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但要遇到生死关头，也鲜少有几个人能有这般人情味儿。
顾沉鱼见李朝风不为所动，连忙道：“陆公子，你快跟他说说呀，我不走，我留下来做人质。”
陆相言望了心急如焚的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就顾老太太吧。”
听到这话，顾沉鱼顿时笑了。
可是如此一来，李朝风又有得为难了，顾沉鱼是关句城顾家最不得宠的一个女儿，老太太则是祖宗级人物，中州皇朝文人当道，最是注重孝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比较，顾家老太太都是他手里最好的筹码。
犹豫了一会儿，这位年纪轻轻便已经有运筹帷幄本事的李副将还是冷着脸说了声不行。
顾沉鱼神情萎靡，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陆相言瞥了她一眼，朝李朝风走进两步，小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和你做生意的是我，不是顾言芝，小姑娘既然一片孝心，你就成全她又何妨？本公子一诺千金，说出的话，就绝不反悔。”
李朝风对烟阳陆公子颇有耳闻，笑道：“我自然相信陆公子重信守诺，但毕竟事关家父生死，你都愿意留下顾家九小姐做人质，可见她对你的重要性也是待价而沽的，你们商人做事，都讲究利弊，我不得不防。”
陆相言皱了皱眉头，用更小声的语气凑上去说了句话。
李朝风听后，浅浅一笑道：“陆公子说这话不觉得太晚了吗？”
陆相言加价道：“倘若本公子说，还可以在救出李授渔之后，帮你们在阳州彻底销声匿迹呢？”
“当真？”李朝风激动道。
这话委实是一针见血，救出李授渔只是计划的第一步，真正要安全，还得避开李授渔逃狱后的官兵围杀，那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尽管在行事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安排，但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得到陆家大公子的相助，以他的权势，必定会容易许多。
陆相言发誓道：“如有半句虚言，叫我断子绝孙。”
李朝风自然再没理由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血赚生意，当即便给顾小姐招呼了座位，命人奉酒奉饭，好生招待着，算是聊表地主之谊了。
至于顾家老太太，李朝风说两个时辰后，陆府门口会有一辆马车。
陆相言回到烟阳城的时候已经是戌时，确实在门口看到一架马车，走进去一看，正是他们寻访多日的顾家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其实顾老太太一直被藏在烟阳城中的某个角落里。
当天深夜，烟阳城燃起了继通判府后的第二场大火。
只不过，这次烧的衙门。
有一蒙面剑客，趁乱潜入牢房，以埙为证，劫走了如今狱中最值钱的流寇头子李授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