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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娘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位来自柳城的公子哥高声喊出五千两的高昂价格。
这个价码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不算多么出奇，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数字。
然而，这五千两只是起点。
朱大娘见公子哥们万分激动，出手阔绰，心里头也高兴，索性省去那些细枝末节，直入主题。
“六千两。”
“六千五百两。”
“我出七千两。”
喊价声愈发高昂。
按理说，即便三年前柳玉薇便艳绝天下，但毕竟已经这行老人了，价格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但就因为那一首《太阿舞》注定今日有人要不顾一切的大放厥词。
在场宾客中，陆相言和陈胖子当之无愧的银子多，数一数二，却偏偏不动声色。
陆家二少突然一拍桌子起身，有种打抱不平的语气道：“柳花魁乃是人间仙子，岂是尔等俗人以银两估量的？”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许多只流连风月不喜好诗文的公子哥不满，纷纷破口大骂，问其姓名。
陆相宜也不拘谨，很是豪迈的说出自己的大名，陆半甲二子的威名果真让绝大多数公子哥住口，却也不曾放弃争抢柳花魁，仍然不断抬价，眼下已经有人喊到一万两。
陆相宜约莫是气不过，大声道：“我出两万两。”
秦楼顿时鸦雀无声，这个价格换在任何一家青楼都足够给两位以上的花魁赎身。
喊出这个价格后，陆相宜底气十足的看向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花魁，柳玉薇脸上并无太多惊奇之色，似乎对价高价低，并不在意。
陆相言注意到这一细节，有些纳闷，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柳玉薇消失的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胖子挤了挤他的肩膀，说道：“两万两已经好一会儿没人抬价了，你还不出手？”
陆相言抬杯饮了一口烟阳竹青，望了望中间位置的赵八两，那位赵公子也正巧看了他一眼，陆相言轻声笑道：“不急。”
刚刚放下酒杯，便听到这位赵公子一口气喊价，“三万两！”
满座惊呼。
朱大娘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而台上的柳玉薇依然只是带着那抹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浅浅笑容。
三万两买一个花魁娘子，任谁回家都不好交代，便是陆二少爷也不例外，陆家三子中，陆相言最受陆半甲疼爱，是除了陆半甲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陆府金库之人，其次是老三陆相元，他打理烟阳的一些钱庄生意，手头自然宽裕，最后才是沉迷文章字句的陆相宜，除了每月固定零花钱以外，多半要靠林妙莺接济才能勉强称之为阔少爷，至于陆枝花年纪尚小，又是女子，足不出户，开销最小。
陆相宜细细计算了一番自己刻意挪用的钱财，终于咬牙喊出三万两千两这个价格，这已经是他的极限，真要是能和柳花魁共赴一夜春宵，下个月就得乖乖在家里吟诗作赋度日了。
只是他千辛万苦的喊出这个价，那位被他拒绝交友的赵公子却是二话不说就喊价到五万两。
这个价格一出，秦楼之内，落针可闻。
陆相宜眼神阴鸷，恶毒的盯了他一眼，觑眼道：“这位公子，秦楼喊价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张口就来，五万两，你拿得出来吗？”
赵八两呵呵一笑，做了件比刚才陆相宜忽视他更加高傲的事，只见这位锦衣公子随意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银票，财大气粗的摔下桌上，直接忽略掉这位陆二少爷的惊讶神情，将目光投到了自称是陆半斤的紫袍摇扇公子身上，依然是眉头一挑，挑事来了。
陆相言自然不怕事，之前不出手，一来是怕外人以为他们兄弟相残，丢了陆半甲的面子，二来则是笃定这位赵公子有能力压下陆相宜的威风，不偏不倚，也勉强算个借刀杀人的高明伎俩。
陆相宜笑容恬淡，在沉默的秦楼中，不轻不重的喊道：“本公子出黄金万两！”
嘶……
满楼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的举动。
赵八两呵呵笑了两声，约莫是底气不足，自顾自端杯子饮酒，平静道：“陆公子，我这五万两银票是货真价实，不知道你那黄金万两在何处？”
陆相言轻轻一笑，目光转到台上柳花魁所在之地，柳玉薇依然没有多少神情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她看了陆相言一眼，眼神中有微微惊讶。
本该笑开花儿的朱大娘这时候已经收敛起了笑容，听见这位锦衣公子唤那紫袍公子为陆公子，也跟着称之为陆公子，只是从不曾将不近女色的陆大少和他联系到一起，只当是这位陆公子和陈少爷颇有渊源，却也委实不敢相信黄金万两这句话，小心问道：“陆公子此价当真？”
陆相言合上扇子，没搭理赵八两和朱大娘的问话，而是起身望向柳玉薇，拱手道：“敢问柳花魁何故重操旧业？”
这话无疑问得有些不合时宜，甚至说压根就不该问。
但对于陆相言而言，至关重要。
柳玉薇沉默不语。
陆相言便拱手不松，隐隐有逼迫之意。
如此一来，许多看不过去又没钱的风流文人便忍不住要打抱不平，数落这位陆公子。
陆相言一笑置之，只是平静望着更平静的柳玉薇。
柳玉薇突然叹了口气，抿嘴笑道：“小女子除了跳舞弹琴，并无一技之长，陆公子见笑了。”
陆相言收起手，微笑道：“足矣。”
见他磨磨唧唧，场下人又不安分了。
“废话少说，黄金万两，你拿不拿得出来？”
“就是，拿不出来就别吹牛，柳花魁是什么人都能说话的吗？”
“什么玩意。”
在场之中，唯一没有太执怀疑目光的唯有赵八两和深知陆相言言出必践的陆二少爷。
面对众人的讥讽与质疑，陆相言还没说话，陈胖子就率先坐不住了，跟那些出言不逊的人对骂起来，有些不识得陈有为的人身子后要撸起袖子，大战一场。
陆相言把气势高涨的陈胖子摁回凳子上，对朱大娘说道：“可否借笔墨一用？”
朱大娘尽管纳闷还是立马差人送来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并有佳人研墨，陆春风提笔潦草写下一行字，折叠好，脚下一点，纵身掠向舞台朱大娘处，众人惊呼，原来这位陆公子竟是武夫，有几位因为嘴臭被江湖武夫揍过的迁客骚人下意识就升起些忌惮之意。
陆相言将叠纸交于朱大娘手中，以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朱大娘，烦劳你差人将这封信交到陆府管家手里，务必确认是管家本人。”
听闻陆府，烟阳别无二家。
朱大娘神色一凝，连忙命人快马加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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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主楼，陆半甲好不容易闲暇下来，不去搭理两位美妾，却在逗弄一只紫翅鹦鹉。
福伯拿着出自陆相言的亲笔手书进门，小心翼翼的递到陆半甲的手中。
陆半甲打开一看，只一句话：陆半甲，本公子要买个花魁，送万两黄金到秦楼来。
面对这般书信，换做任何一个有钱老爷，黄金万两没有，早就提着剑杀到秦楼去了，偏偏陆半甲哈哈大笑两声，心情愈发的好。
林妙莺不知从哪里得到陆大少黄金万两买花魁的消息，不顾端庄淑仪，冲到陆半甲面前，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老爷，言儿在秦楼跟人争风吃醋，要以黄金万两买下勾栏女子一夜，这事已经传遍烟阳了，咱们得赶快去阻止啊，不能让他误入歧途，败坏家风！”
陆半甲置若罔闻，拿了一颗新鲜瓜子递到紫翅鹦鹉口中，微笑道：“小娇娘，黄金万两，给是不给？”
这只被陆半甲唤作“小娇娘”的鹦鹉，巧舌如簧，重复叫道：“黄金万两，黄金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