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老不由己

　　“不可能！倩倩的朋友我大都认识，就算你是她新认识的朋友，她也不可能这么信任你！”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信任我，信任是种很怪的东西，你觉得她不会信任我，可她偏偏就信了。大家都觉得谢玉是可以信任的，可他偏偏是个人渣！”
　　“怎么又扯上谢玉那个人渣?哦……你们不会是……?”
　　我去，这小姐姐怎么回事?明显是想歪了嘛！
　　“不用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柳雨直接拨通了齐爱的电话，等齐爱的手机亮起来后就挂了。
　　“你有我的手机号?”
　　“崔倩告诉我的。”
　　“连我的手机号都说了?！还说你们不是……”
　　我去，这小姐姐简直没的治了！
　　柳雨终于从齐爱的工作室脱身出来，直奔水库。
　　柳雨对水有天生的恐惧，虽然老爸跟水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还是水文方面的专家，可柳雨就好像上辈子被淹死过一样，一见水就害怕。
　　柳雨站在水库边，心情很不好。不只是因为怕水，更是因为崔倩死在了这里。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警察来这里打捞尸体，可能不能捞上来很难说。这里最深处有上百米深，打捞难度可想而知。
　　崔倩死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幽深水底，怎能没有怨气?
　　柳雨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盘腿坐下，拿出田螺，进入了石塔之中。
　　崔倩的怨念站在第二阶石梯上一动不动，怨念中发出的红光更强烈了，看上去像是在身上披了一件红色的披风。
　　看来这时崔倩的情绪也很激动啊！刚见到了背叛自己的谢玉，现在又回到自己葬身的水库，激动是正常的。
　　柳雨缓步踏上石阶，崔倩转过身来朝他走来。柳雨感觉全身如火烧一般，仿佛身体都被点燃了，柳雨苦苦忍受着……
　　终于崔倩的怨念消失了……
　　柳雨站在石阶上，缓缓的朝第三个石阶看去，石阶上站着那个瘦小的老人。上次崔倩的怨念还没有消散时柳雨试过，无法踏上第三阶石梯，现在可以吗?
　　柳雨抬起脚，落在了第三阶石梯上。
　　一阵恍惚后，柳雨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自己蜷缩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
　　记忆涌入脑中，这次的记忆量很大，柳雨缓了好久才将这些记忆读懂。
　　记忆的主人名叫董大海。
　　董大海家乡在长山市一个小镇上，他出生时正值穷苦年代，董大海自小没少吃苦。
　　那时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董大海也没有上几年学，勉强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董大海自小就心灵手巧，跟着别人学会了剃头，成了一个剃头匠，也就是当年的理发师。
　　刚开始的时候董大海挑着火炉板凳去走街串巷，流动理发。后来有了些积蓄，就在镇上自家的房子里开起了小店。
　　因为穷，董大海一直娶不起老婆，直到文革结束那年，二十八岁的董大海才经人介绍认识了后来的妻子。两人当年就结了婚，第二年就有了女儿。
　　董大海对女儿十分疼爱，从不让女儿受半点委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董大海就一直跟妻子商量着再要一个孩子，最好要个男孩。这在当时是很普遍的观念，认为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不至于断了祖宗香火。
　　又过了两年，妻子生下了儿子。
　　董大海顿时觉得自己此生天无憾，也算对得起祖宗了。从那以后董大海更加卖力的挣钱，养活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渐渐地儿女长大，自己夫妻也老了。女儿嫁给了街东头卖衣服的王家老三，儿子也娶了媳妇过门。
　　张罗完儿女的终身大事，老两口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浑身的重担。
　　后来董大海将理发的手艺传给了儿子，儿子子承父业，接过了理发店的生意。董大海彻底闲下来了。
　　老两口刚闲下来没几天，妻子却忽然去世了。董大海心里难受，但也能坦然接受。人生也不过就是如此，就如同一辆列车，总有人上上下下，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有下车的那一刻……
　　董大海自此就孤独的活着，儿孙们也很少来看望他，董大海也不想麻烦后人。
　　如果一切都如此那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人老不由己。
　　董大海忽然就病倒了，头疼，火烧一般的疼，去医院看了许多次也没看明白什么病，医生只说是伤着神经了。
　　从那时起董大海就落下了这个病根，一痛起来就要去医院，董大海也想过自己忍一忍，可神经上的痛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那种钻心的痛根本忍不了！
　　渐渐地儿子就算不说，董大海也看出来了，儿子烦他！
　　董大海也不想这样，可真的人老不由己，自己要么去死，要么只能这样半死不活！
　　以后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病痛，儿子的厌恶，女儿的冷淡，董大海活的很卑微……
　　董大海甚至都不敢出门，害怕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儿子也更加烦他，认为他让自己背上了不孝之名。
　　呵呵！
　　后来儿子开始和女儿商量能不能把董大海接去女儿那里住一段，女儿一口回绝，声称自己已经出嫁，不太适合管娘家的事。
　　儿子和女儿为这事还大吵了一架，而后女儿一次也没来看过董大海！
　　董大海这次真的伤透了心，不想活了！终于不想活了……
　　董大海跑到附近的树林里，决然地投了河，可董大海会水，又自己游上了岸。董大海笑了笑，自己到底还是怕死……
　　谁又不怕死呢？
　　董大海连走带爬的跑进了护林人荒废的小屋里，又冷又饿。
　　柳雨适应了脑中多出的记忆，心里一阵伤感。
　　是啊，人老了是多么的可悲，不再年轻，不再有希望，只能静静地等着终点站到了，然后下车……
　　如果没有儿女的爱，那更是连最后的温暖也没有了。
　　此刻柳雨的意识被禁锢在董大海体内，随着他感受死前的孤独……
　　董大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冰凉似铁，比这更冰凉的是董大海的心。董大海下定决心，今天就算是死也不再回去了！
　　柳雨知道他如愿了！
　　天黑了，寒气袭来，外面早己结冰，衣服渐渐僵硬了……
　　人也渐渐硬了……
　　柳雨睁开了眼，剧烈的喘息着，看着旁边董大海的怨念，呆呆的站在石梯上。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董大海的死是一种折磨，柳雨忍的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心，一个操劳一世的父亲，不该有这么个结果！
　　可柳雨又很迷茫，自己能为董大海做些什么呢?去报警?还是去喊人把他儿女安排了?
　　好像都不行！！
　　柳雨深切地体会到了董大海的无奈！
　　柳雨抬头看向第四阶石梯，石梯上站着一个瘦弱的老者。柳雨抬脚迈向第四阶石梯，果然还是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