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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主是说，被那位掀起叛乱的马副帮主所追杀的秦折剑长老如今就在明华城？”
李宅的一间隐秘的屋里，林琢和戴成义相对而坐，李念尘守在门口。
戴成义此刻已经脱下了那一身伪装，斗笠、短棒都随意地摆在一边，人也不必再伛偻着装什么耄耋老朽了，按照李念尘所说，他的伤势虽然还没有全好，但也好了五六成，整个人上上下下流露着一种刚不可摧的气势，在场的人也只有林琢可以勉强与他抗衡了。
戴成义的性子也是与他练的功法一般刚猛，最重旗鼓相当的对手，上次林琢与他的那一场激斗，虽然是趁着他伤势未愈，发挥不出十成十的杀伤力，但既然能与他这位天机榜前十的宗师打成势均力敌，也得了他的另眼相看。
因此，戴成义言语之间很是客气，并没有把林琢当成寻常的江湖晚辈，甚至隐隐有几分平等的意味：“准确说，不止秦长老，整个丐帮还忠于老子的弟子都跟着秦长老逃出了总舵，打听到我在钩吾山，他们就都来了这里，留了记号，宫飞扬和老秦也有几分交情，认得这个记号，就告诉了我。”
林琢皱眉：“戴帮主下山的事情，师父、韦清师叔他们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戴成义生硬道：“老子识人不明，信错了一条白眼狼，被逼得东躲西藏，来投奔朋友已经够丢人了，清理门户这种事情若是再让他们插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死！”
“秦长老……他们来了多少人？”
戴成义有些赧然地说道：“大概，七八十个？四五十个？……”
林琢也有些无语，这位天机榜前十的宗师、武林中隐隐外功拳掌第一人的前辈高人，似乎除了一身武功再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了，整个丐帮数以十万计的弟子，有百中之一的帮派精锐，这么多年来，真正死忠于他这个帮主的竟然不过百人之数，更不必说副帮主铤而走险谋反叛乱、四大长老四叛变其三的事情了。
他看到林琢的神色有些不对，顿时不耐道：“你怕什么，老子虽然伤还没好完全，可收拾起马天涯叔侄这对叛徒，一掌一个！”
林琢没有管他暴烈的气势，眯起了眼睛：“帮主是想即刻就复仇？”
戴成义冷笑：“马天涯这老小子，以为算计了老子，带着丐帮去投效明王小儿，就能万事大吉了，怕是决计想不到老子这么快就会打回去！”
林琢叹了口气：“帮主，明王府的人好几日前就已经到了明华城了。”
他说的正是昆冈那一伙人，这几日也没少委托李明初出门打探消息，虽然没有听说过他们有什么行动，但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什么？”戴成义一怔，他是个粗心的人，平时就不甚注意江湖大事，来明华城时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林琢只得给他解释：“因为‘山河秘卷’之事，明华城的长乐帮已经成了整个江湖的众矢之的，如今城内的局势一片混乱，说不好什么时候便会引发一场大动乱。秦长老若是也在城内，难免受到波及。”
戴成义皱起了眉，想了想说道：“宫飞扬这厮吊儿郎当的，给老子传消息时也没说那么多，我不知道老秦他们现在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这当如何？”
“老子怎么知道，反正宫飞扬那厮说你有急智，让老子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可以找你商量。”
“……”林琢心里无奈，宫飞扬和戴成义都是粗枝大叶之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然而又是穆云的友人，他不好回绝：“既然如此，秦长老他们既然在这明华之地躲藏了那么久，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帮主不如先在这里好好养伤吧，等帮主的武功恢复了，也就无需顾虑许多了。”
“你说的是！”戴成义本来也就是这样喜欢用蛮力胜过用智谋的人，林琢明明说了和没说差不多，他却深以为然，当下竟是点着头附和：“你说的有道理，等老子武功恢复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是一掌一个的事情，哪需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就一天到晚一掌一个吧……”林琢暗自腹诽，什么也没有说，行了一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头，李家姐弟都守在外面，两个人见了他神色却是不一样的，李素影依然是柔柔的目光，温婉娇艳，李念尘的表情却是有些异样，他皱着眉，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琢问他。
李念尘想起昆逸走之前留的那句狠话，不知道到底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深意，拿不定主意，又怕李素影多心，也没有告诉她。
他思来想去，终究摇摇头：“没什么。”然后就转身继续找戴成义去了。
林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这几天事情比较多，他也没注意李念尘的异样，他慢慢地走了出去，在草木繁盛的林苑里信步而走，李素影跟了上来，良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林琢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得诡异，李素影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灵动活泼，像现在这么一声不响的情况实属少见。
她听林琢问话，幽幽地说道：“我担心我师父，还有我爹，今天昆逸上门来闹事，想必是知道了什么风声，连长乐帮都不看在眼里了。换了以前，他可不敢来惹我们。”
林琢默然，此时此刻对于李素影担忧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唯一知道的便是如今寄宿在李宅的戴成义，一旦他的一身伤势恢复到了鼎盛之时，想来局势会好上许多。
“实力，势力……”他暗自想着，果然人在世间，行走江湖也好，隐于市野也罢，唯有真正可以让人有恃无恐的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林琢，林琢？”李素影见他没反应，又唤了他两声，说起来，除了穆云之外，她是少有的几个知道林琢真正身份的人，但因为林家与明王府的追杀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因此称呼也一直不变，始终是这个假名，唯一让她有些不开心的是，每次一唤起这个名字，她总能想起那个在明华镇外见过的，清扬婉兮、仿佛惊鸿一现的绿衣美人。
林琢自是想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侧过头回应了李素影的唤声，李素影却挑眉看了他一眼，眼神盈盈如秋水，忽然又低下头去，低声说道：“今天是上巳之日。”
林琢一怔，听了她这充满了提示意味的话语，却是会错了意，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李素影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你的生辰，我不知道啊，我是说……每年的上巳节，明华城晚上的灯会都很热闹，我们出去逛逛吧？”
然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掩口吃吃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老成稳重，比我还小了半个月。”
李素影知道的，她和林琢是同岁，先前她和林琢的关系也只是一般，关于两个人的年纪大小没怎么注意，如今细细想来，却发现他还只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
林琢脸色一黑，看着李素影乐得花枝乱颤，如同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精致的容貌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辉，清丽而绝美，仿佛天上谪落的仙子。
林琢忽然心头一阵颤动，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停住了，然而李素影却轻轻地靠了过来，靠在他的肩头，嘻嘻一笑，在他的耳畔幽幽地说道：“你还没有我大，快叫姐姐。”
此时初春晴方好，阳光微暖，有四散的柳絮飘飞，随风倾落如雪。
林琢忽有所感，下意识地从旁边的园圃里信手折下一枝淡黄的花，插在李素影的鬓角，她“啊”了一声，退后两步，容颜羞涩通红，连忙转过身去。
李素影虽然是性情刚烈直爽，敢爱敢恨，但归根到底终究是一个刚满及笄之年的姑娘，面对林琢这突如其来的一番柔情举动，少女天生的矜持让她忍不住娇羞至极，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林琢仿佛也意识到了不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怔怔出神，这时李素影低低柔柔的声音传来：“你对林家小姐，也是这般温柔缱绻、情致绵绵的么？”
仿佛凭空一盆冷水泼在头上，林琢怔住了，呆立了片刻，暗中叹息，慢慢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素影恍然惊觉，知道自己那下意识的一句话引发他心中愁绪，心中又是焦虑又是委屈，她看着林琢的身影一点一点将要消失在草木枝影里，急声说道：“你……到底陪不陪我去看晚上的灯会？”
林琢脚步不停，很快身影远去，只留下了一个字：“好。”
李素影怔怔地望着他远去，鬓角黄花鲜艳招摇，一如此刻娇美纯洁的姑娘。她忽然展颜一笑，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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