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开戒毒所的时候，那个跟他一起的女生叫住了我。她告诉我说如果想更了解你一些就到北区的新街口，那有一间幼儿园……你这两年都是在那里工作的。临走，那女孩还提醒我，工作就是工作别对你有太多幻想。
　　说句心里话，我当时对你只有好奇，真的谈不上喜欢，小时候，我是对你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那也仅仅是小女孩对偶像的幻想，所有的女孩都会有，那是我们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段经历，一段美好的记忆，仅此而已。
　　收拾好心情走出戒毒所，看看时间发现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很久没做地铁了，这个时间地铁上应该没什么人，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坐一下地铁。在这悠闲的下午茶的时间坐一下地铁，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我刚刚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坐一下地铁，就算是犒劳一下自己吧。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买了票，穿过长长的走廊，突然我看到一边站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原本这也不算什么，我又不是那些好色的男生一见到漂亮女生就迈不开步子。
　　我只是大概的看了她们一眼，就走了过去，这时，在那几个女孩子当中，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小沫儿……”。
　　我寻声看去，一眼，我就呆住了：“姐，你怎么在这儿。”
　　叫我的人是我的亲姐姐。早年应为吸毒，被老爸赶出了家门，算起来我还是在上大学的那年，见过她一次，我临上火车的时候，姐姐跑到车站来送我，结果被老爸劈头盖脸的狠K的一顿，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她了。
　　姐姐打扮的很妖娆，只穿了一件极其性感的红色连衣裙，那裙子很短，以至于姐姐穿着黑色丝袜的大腿完全的暴露在外面。
　　“小妹，真的是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才回来几个月，姐你呢?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想死我了。”
　　刚聊了几句，一个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一过来就伸手在姐姐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后对姐姐说道：“双飞什么价？”
　　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看见姐姐脸色一变，回头对那中年人说道：“我不认识他，他只是问路的。”
　　那中年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姐姐：“那你做不做？”
　　“做……怎么不做”。
　　“多少钱？”
　　“200”
　　“太贵了、”
　　“好吧给你打个折180？”
　　那中年人贪婪的看了看姐姐的屁股，好吧？说话间拉起姐姐就要走，我想拦住她，但是姐姐却对着我大喊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还不快走。”
　　说完姐姐被那个中年人拉着离开了我，我好不容易找到姐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他离开，立刻跟了上去，只见那中年人把姐姐搂在怀里，直接进了公共卫生间，这里的卫生间都是有隔断的那种。我不敢跟进去只能躲在门口。大概15分钟过去了，那个中年人一脸兴高采烈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紧跟着，姐姐也走了出来。我吃惊的看着姐姐，姐姐也看到了我，我走了过去，拉起姐姐的手对姐姐说：“走，我们回家。”
　　姐姐挣脱了我：“没用的，能见到你，姐姐就很开心了，你还是快走吧！一会……”
　　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幽灵般的冲了过来，什么都没说过来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了姐姐的脸上。
　　我当时就怒了：“你干嘛？为什么打人?”
　　那老太太一脸不削的对我说道：“打她是轻的，死丫头回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说着伸手还要打，我拦在了他的前面：“你谁呀？干麻打我姐？”
　　那老太太看了看我：“我打她怎么了。他吸粉欠了我的钱，现在卖肉还钱，我打他几下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旁边几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小青年围了过来。我有些害怕，刚刚听了鸽子姐的故事，就遇到了这种事情，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还嘴硬的问道：“欠债还钱就是了，你算老几呀你打她。”
　　几个年轻人不容分说把我们团团围了起来，老太太更加猖狂地对我说：“小妹妹我告诉你，你姐姐欠我们的钱，把你卖了都还不起，怎么的你也要跟你姐姐一起出来做吗？”
　　“你们别欺人太甚，说话间我拿起手机直接拨了110。”
　　那老太太淫笑着：“报警，你报啊！警察来了也拿这事没办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哪老娘也不怕。”
　　在场的其他人一见我真的打了110，分分钟就散开了。警察很快就来了，但是老太太确义正言辞的欠债还钱，说姐姐欠她的钱，他要姐姐还钱。
　　我当时真的白的想一张纸一样，什么都不懂，姐姐好像很怕那老太太是的一个劲向这人家说话，到最后，我反而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跟着那个老太太双双离开。
　　警官对我说道：“你是李小沫，李记者吧？”
　　我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认识我？”
　　警官对我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们见过，莫子潇的案子是我负责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你们就是怎么办案子的吗？”
　　警官无奈的说道：“这些人，我们已经盯了他们很久了，要不然你觉得我会为这么小的一宗民事纠纷亲自出现场吗？”说话间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我一看，原来这个人是市禁毒大队的大队长张怀仁。
　　我有些不知所错，他算是我毕业以后见过的大人物了，张警官看我不说话，接着说道：“大记者，如果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聊一聊你姐，在聊一聊莫子潇怎么样？”
　　我原本想拒绝的，但是，为了工作，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你看到这里，肯定要问我为什么要硬着头皮。
　　嘿嘿，当时，在我看来，那个警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应该是和刚刚的那些痞子是一伙的，在鸽子姐那学会了一个词，“保护伞”，我想那些欺负我姐姐的之所以会那么的明目张胆，可能就是应为眼前的这位警官给他们充当保护伞，女孩儿的幻想总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我甚至联想到自己跟这个警官去吃饭会不会被害了。
　　呵呵，请原谅我的天真，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们去了地铁站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张警官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男士，40来岁，冰冰有礼，算是在我遇见你以后遇到的第一个让我感觉舒服的男士。
　　我们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一提到这些人，张警官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好像很了解这些人，但是说话的语气中却总是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他先是向服务员要了三个杯子，拿起其中的一个对我说道：“这是毒贩。”
　　又拿起一个杯子接着对我说：“放高利贷的。”
　　然后他拿起最后一个杯子接着对我说：“这个是**集团。”
　　他把三个杯子摆成了一个三角形：“这就是一个铁三角，吸毒的到最后少不了倾家荡产。没钱了，这些人就会跑去借高利贷，借了是要还的，没有钱还就要去想办法，所谓的办法不外乎几种，一种是骗，一种是抢。女孩子呢，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出来*******说话间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你想想如果这个铁三角背后是一个庄家，会是什么样子。”
　　我听他的想了想。立刻就恍然大悟，姐姐吸毒，去借高利贷，还不上就只能去*****所得，一部分还高利贷，以部分还要继续吸食毒品，这样姐姐就进了一个恶性循环，姐姐赚的钱再多，也供不上自己的毒瘾，反之高利贷就越欠越多，姐姐就只能在这个恶性循环里忍辱偷生。
　　如果，背后超控这个铁三角的是一个人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他可以说完全控制了姐姐的灵魂，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姐姐为什么向着老太太说话，现在一下子我就明白了，姐姐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只能选择顺从，因为他身在这个怪圈里，在这个圈子里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姐姐就很有可能拿不到毒品，没有了毒品姐姐就生不如死，姐姐也是无奈之举。姐姐是这样，那其他人呢？
　　我吃惊的看着张警官：“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抓起来，刚才为什么不救我姐姐。”
　　张警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抬起头看了看我，似乎觉得在我面前抽烟不怎么好，然后又要往回放。
　　我笑着对他说道：“没事你抽吧。”
　　张警官如释重负，重新把烟掏了出来然后点燃：“我查这些人已经快5年了，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些人大量的犯罪资料，可是我们就是不能抓人。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这些吸毒的，混得好一点的，可以像莫子潇一样，以供带吸，混的不好的就只能像你姐姐一样了。
　　我心情极其郁闷：“那我姐姐就这样了吗？警察都救不了他，还有谁能救他？”
　　张警官一脸的无可奈何，这些人游走与法律的边缘，我们心里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所谓的高利贷，人家是有正经的手续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根本就构不成犯罪，还有组织***也都是出自这些吸毒者自愿，我们抓了他们，他们交了一点罚款什么的也就放了，因为对毒品的依赖性，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回到他们的魔掌之中，要想测底的结束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源头切断他们的产业恋。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姐姐怎么办，你们就不想一些办法救救他吗？”
　　有什么办法，我们抓到你姐姐，把他送去强制戒毒，好不容易戒了回家了，但是你姐姐和你们就要承担一笔巨额的高利贷。有很多人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就是不想连累家人，才选择放弃尊严，臣服在毒贩的脚下。
　　我想了想问道：“那怎么办？”
　　张警官笑了：“放心，我们救不了你姐姐，但是有人能救。”
　　“谁，是谁……”
　　张警官笑而不答反而问我：“你对莫子潇这个人怎么看。我听说你在闹情绪不想做他的编辑了？”
　　一边说，一边像父亲一样给我夹菜，我心里暖暖的，自打我上高中，姐姐被赶出家门以后父母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往我的盘子里夹过菜了，张警官的这一个小动作真的让我觉得好温暖。
　　“也没什么，说实话，莫子潇曾今是我儿时的偶像，在海选的时候能在遇到他，我感觉好到不要不要的拉。我不管他是不是罪犯，能在见到他，就是我的幸运。可是，他竟然是个贩毒的，我姐姐就是被他那样的人害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我恨他们，可是又恨不起来，我很矛盾。”
　　张警官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饮料把我的杯子填满，然后又把自己的也倒满，这才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莫子潇的歌迷，十年前，我还是个小警察。当时我刚好被安排在了体育场里维持秩序。他的歌真的很带劲，很过瘾。我还记得，你当时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梳着两个大辫子，很漂亮，你跟着他从人群里冲向舞台，现在，我老了，你都长怎么大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心中的惊讶，只能结结巴巴的对他说道“你还记得……当……”
　　“我记得……那场演唱会是这座城市里所有人的记忆。可是在演唱会结束的两个小时以后，一切都变了，城北出了车祸，我们刚刚回到局里就被派去维持秩序，当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现场很惨……我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莫子潇被推进救护车，后来经过排查，我们在他的摩托车上发现了毒品。接下来，他没有任何的狡辩，直接承认了自己吸毒、运毒、和贩毒的整个经过。没有连累任何人。即便我们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个小角色。但是他一个人背下了所有的罪。
　　这十多年里，我也是坎坎坷坷的，但是每当我觉得累的时候，他的歌总能给我一种力量推着我向前冲。我想告诉你，我们不应该因为他犯了错，就抹掉他的才华，有些人，一辈子都在犯错，而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莫子潇是什么人，我不做评价，但是他这次是来唱歌的，我们不应该因为他放过的错而放弃他的才华。”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张警官说道：“有个问题在我心里已经憋很久了，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为什么，你们公安机关，会让他来参加这次的比赛呢？即便他拿了第一名，那他也逃脱不了法律对他的制裁啊？他犯的罪不是应该的死刑的吗?”
　　张警官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变得一本正经了起来他低声的说道：“因为那是他的梦想啊……”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好像有了默契，谁也不在问问题了，只是默默的低头吃着东西。
　　我回家，是他开车子送我回去的，这可吓坏了我爸妈。他们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情，被警察送了回来，一下子我家就沸腾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在向他们解释什么了，我只是告诉他们，我今天遇到姐姐了。老妈正在炒菜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然后问我。她过得还好吗？
　　“不好，姐姐欠了高利贷，在地铁站靠出卖自己的身体还债。我叫了警察，但是没用，姐姐还是走了。”
　　你知道吗？那一晚，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晚上，老妈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哭声，立刻从里面传了出来，老爸也呆呆的坐在沙发上，默默的抽了一整夜的烟。
　　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每个人也都会累，累了我们可以回到家，安静的听听音乐，品尝一下老妈做的点心，但是姐姐呢？
　　姐姐被赶出去的那年，她应该是在上高三，跟着几个不良少年在一起，染上了毒瘾。人家的父母把孩子送到了戒毒所，只有姐姐，被父亲狠心的赶出了家门。
　　一个高三的女生染上了毒瘾，在外面孤立无援，这些年姐姐都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
　　也许当时老爸和老妈把姐姐赶出去只是一时气氛，但是他们及时改正错误，他们在姐姐离开的第二天就开始四处寻找姐姐，可是已经晚了。
　　三年以后我上了大学，姐姐跑到车站送我。那时的姐姐，一身痞气，就像是一个小太妹一样，老妈求他回家，他不肯，老爸脾气爆，一来二去的他们就在次的吵了起来。这样一来，姐姐就真的不在回这个家了。
　　爸妈一生都活在亏欠之中，如果当时，他们平心可以静气的聊一聊，或许……
　　在那之后的日子，在我见到姐姐的那个地铁站里，总能见到一对老夫妇在人群中不停的找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