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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在晨昏昼暮之间的，天上那些星河，月出而隐，月隐遂出。
北海之汐翻涌上岸，一点一点冲刷大地。覆盖枯草，浸没沙石。它跟着自己的节奏蔓延向前方，直到被不远处一个细长的什么东西“拦住”。
海风悠远，半空中弥散着清新的气味，这种气味有一阵子了，从夜间降温开始，到现在也是午夜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重量，就像一块海绵，或者一小点片柳絮，可为什么感觉这么清晰？无论是海风幽怨的呜咽声或者浪花击打碎石块的清脆声，都一丝不露的飘进耳中。
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忽然有人过来拉扯他。他听见那个人说了几句，听不太清。
“……搬回去……”搬回去？把他搬回去。这感觉不是那么美妙……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手指能勉强勾一勾，眼皮再勉强也睁不开。浑身上下，除了呼吸正常，其他的特征都像一具尸体一样。
算了，既然动不了，那趁现在好好休息吧，说不定一会儿醒过来会很累。
他慢慢停止思考，感觉逐渐消失，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远处的一栋破旧老房子里。
萨瓦林跟父亲说他捡了个人回来。老格曼差点儿把他俩一起扔出去。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他指了指墙上高悬的古旧摇钟，“先不说你这么晚还往出跑的事，这是个陌生人，你能确定他没有危险吗？”
萨瓦林愣了愣，蔫头巴脑回话，“对不起……”但很快他补充了一句，“但我们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吧！凡救人一命，即救全世界。这是你告诉我的。”
“那也要分情况和时间！”老格曼挣扎着开口，“……其实这句话不是我说的。算了，你今年二十多了吧……”
他忽然勾起嘴角。
萨瓦林缓缓点头。
“二十五。”
“已经是一个有主见的小伙子了……”
“……怎么忽然说这个？”
“没什么，他看上去不太乐观，你想想办法吧。”老格曼摇摇头，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着帮忙处理这个陌生人的伤口。
他身上总共五处严重到必须现在进行治疗的口子。萨瓦林扯开他被鲜血浸染的衣服领子，锁骨附近有一道血流不止的长条，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的，不过所幸没伤到大动脉。
老格曼皱皱眉，抿着嘴起身，翻出了一些褶皱纱布和略微有些泛黄的棉球。
“这附近没有草药，没有酒精。只能帮他止血，其他的我们无能为力。”
“……愿威罗庇佑你。”萨瓦林缓缓叹了口气，低头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处理伤口是个很费力气的工作，萨瓦林和老格曼大概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分针跳了两个档，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
天还没亮，剩下的就看他的运气了。萨瓦林把人从冰凉的地上移动到床上。
“你也去休息吧，我照顾他。”老格曼微微叹气。
“还是我来……”但他的话被打断。
老格曼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来什么？一会儿就早起，满打满算还有两个小时供你休息。我不一样，我白天没什么可做的。”
“……”
老格曼赶人了，萨瓦林没办法反驳，面前这个老人说的一点也没错，今天凌晨四点左右，就会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年轻人起来奔波，直到深夜。他必须养好精神，以此应付又一个一模一样的昨天。
“那你也注意休息，坚持不住一定要叫我！”萨瓦林犹豫了一会儿，“或者我也睡这儿吧……两个人还方便一点儿……”
“行了，赶紧走！磨磨唧唧的。”
“……噢。”萨瓦林悻悻离开，这不大的地方恢复了清静。
床上躺着个自顾自闭眼清闲的人，老格曼给他掖了掖被角。说是不让带人回来，但真的把人带回来了，确实不能就这么不管。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老格曼给他换了一次纱布。
这个人运气不太好，伤口的血到现在还是没太止住，却又开始发烧，死神守在周围，从来没远离过。老格曼不敢睡觉，他得撑着，必须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把人从坟墓里拉回来。
他困得快睁不开眼睛，只差一个信念在吊着，每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他就会把手放在年轻人头顶，手心会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气息，烫人的温度蔓延整个手臂。
他们这样过了两个小时，天快亮了。
这期间，年轻人额头上的手巾一直保持着清凉，这意味着需要每隔一刻钟就得重新用冷水浸泡一次。
直到现在……
老格曼满意地弯起嘴角，他再去触摸年轻人的时候，手底终于传递过来了令人安心的温度，烧退了。
“差不多再过一两天，他就能醒了。”老格曼嘀咕一句。
这句话是说给萨瓦林听的。
离得不远，一阵急促不稳的脚步就传了过来。
萨瓦林听到他的话，忽然松了一口气，他没进屋，转身快步离开。今天周一，是训练场所有奴隶报道的日子。
说实在的，如果能像捡回来的那个人一样，在床上躺一整天多好！不用累到快吐血，不用被殴打，被欺负凌辱，不用每天都感觉自己心上压着沉重巨石，稍微松懈就会被压垮，活着的这些痛苦他都不用承受，就像他那样一直睡下去……但是……
萨瓦林摇摇头，打算把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去。
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自己多不情愿，何况他不会永远这样下去。老格曼不愿意离开，他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不甘冒险的人。等床上那个人好起来，等这个麻烦事做完，他就会逃走。萨瓦林下定决心，又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样忙来忙去。。
古旧摇钟响了六声，老格曼最后一次覆上他额头，很好，体温恒常。这次是真的可以放心睡下了。
整理好周围一切，老格曼吹灭彻夜点燃的蜡烛，烛光泯灭，恰好是天刚亮，太阳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