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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春雷初鸣。
村头溪畔，身着粗布衣裳的凤云升坐于一块青石上，注视着溪中的潺潺流水怔怔出神。
“云升，你母亲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无事时在家中多陪陪她吧！”一名驼背老者拄着拐杖缓步来到溪畔，止步于凤云升身旁，静立许久，方是叹息一声，缓缓言语道。
“晓得了。”凤云升转过头望着老者回应道。
老者微微点头，注视着凤云升看了许久，再次叹息一声，转身缓缓向村子走去。
凤云升站起身来，注视着老者渐渐远去的背影，眸中尽是复杂之色。
老者姓梁，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村人都称呼他为梁先生，梁先生是村中唯一的大夫与教书先生，医术高明，通晓典故，为村人看病时不收取费用，唯有去梁先生家中读书识字时，才会象征性收取些许费用。
凤云升自记事起，便很喜欢与玩伴们一起缠着梁先生，让梁先生为他们讲那发生在远方的故事，凤云升很尊敬梁先生，尤其敬佩梁先生的医术，如今他却希望梁先生只不过是一个骗子，一个庸医。
“轰隆隆……”
一道闪电自天穹劈落在远方的山峰上，已在远方天际停留许久的黑云飘到村庄上方，随着雷鸣与闪电，淅淅淋淋的雨点打落下来。
“下雨了。”凤云升轻语，随即迈步向村中走去。
打开院门，步入院中，方是关上院门转身，便见到正拿着油纸伞自正堂出来的母亲。
“云升，快些进屋避雨。”见到院门处的凤云升后，母亲停下脚步。
与母亲一同进了屋内，凤云升想要问些什么，母亲却在放下油纸伞后转身去了厨房，让他在正堂待着，做好了饭菜再过去帮忙端过来便可。
凤云升有些迷茫，母亲平日里很好，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昏倒，这一切是自他十岁时开始的，他如今已满十八岁，母亲也自开始时的半年左右昏倒一次，加重到如今的半月左右昏倒一次，若不是因此，哪怕他再尊敬梁先生，也是不会相信梁先生的话语的。
“云升，母亲的时日已不多了。”做好了饭菜，端到正堂，母子二人一同坐在桌旁，方是吃了几口饭菜，母亲便看向了凤云升，迟疑片刻后才是开口说道。
凤云升闻言停顿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继续伸筷夹菜，像是不曾听及母亲的话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去了哪里吗？母亲今日便告诉你吧，母亲与你父亲曾经都是修士，就如你幼时在梁先生那里听到的故事中的强者一般，有着飞天遁地之能。母亲与你父亲是在一座秘境内结识的，亦是在一座秘境内分别，那时你父亲为保护母亲安然离开，施展了以燃烧寿元为代价的禁术，母亲虽是逃离了那座秘境，却也身受重创。当时为确保尚在母亲腹中的你无恙，母亲耗尽千年修为，护住了你的心脉，但你问世之后，终究还是因在母胎时受到的创伤，筋脉与资质并不好。故而母亲便寻到这偏僻山村内，打算带着你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见凤云升低下头，不曾理会自己，母亲并未生气，而是露出一抹笑容，缓缓述说起来，眸中渐渐显现出追忆之色，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
“母亲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道之伤，大道创伤虽不重，但纵使舍弃一身修为，依旧落下了潜在祸患，八年前终是出了问题。母亲至多还能在这世间陪伴你两年光阴，两年后，该何去何从，便要看你自个的选择了！”微做停顿后，母亲再次述说道。
在母亲述说着往事时，凤云升已放下碗筷，抬起头来，注视着母亲，对于母亲所说的这些，他心底异常震撼，面容却依旧平静如水，直至母亲说到最后，凤云升才是露出一抹不舍之色。
“可……可有疗伤之法？”与母亲对视数息时间后，凤云升方是开口问道。
“若是你在母胎中未曾受创，资质未曾受损，母亲倒是能传你一法，让你有所成之后，去寻一物，母亲服用之后倒也可以修复大道伤，但这一切如今说来已无用，不说你资质受损，单是剩下的两年时间，就远远不够，哪怕古来最惊才绝艳的天骄人物，也需修炼十余载，才有望取得那类圣物。”母亲摇头道。
听及母亲的话语，凤云升神色暗淡下来，未曾再说什么。
他看得出来，母亲心中无憾，也不惧死亡，今日与他说了此些，应当是因这些话语压在心底太久，若是不说出来，会使得病情加剧，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明确的时间，也告知了他自幼便想知道的事情。
对于父亲，凤云升只在幼时期盼过，年长之后便很少会想，方才母亲说起，除却大致明白了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外，凤云升并未有太多感触。
之后的岁月里，除却进山为梁先生采药，去村头溪流中捕捉些鱼虾，到山中砍些柴火外，凤云升几乎不曾出过家门，始终待在家中陪伴着母亲。母亲也将往昔的事迹一一述说了出来，但母亲只是述说经过，并未将她与父亲的身份及确切实力告知凤云升。听过母亲的讲述后，凤云升也对父亲的认知更加清晰起来，渐渐为能有那样一位父亲而感到自豪，母亲虽是以平淡无奇的方式讲述，却依旧让凤云升明白了父亲必然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存在。
两月时间过去，母亲仅昏倒一次，这令凤云升很是欣喜，也越发喜欢听母亲述说心里话。
唯独令凤云升有些高兴不起来的事，便是母亲无论如何，也不愿将那日曾说过的那篇法门传授予他。纵使凤云升说，将来母亲羽化后他想去外界看看，去走一走父亲与母亲曾携手走过的山河，母亲依旧只是笑着摇头，末了，告诉他待她快要离世时，再将那篇法门传授予他。
这一日，幼时的玩伴之一，生长得水灵的秀儿在院门外鬼头鬼脑地向里探头，待见到坐在院中晒着太阳的凤云升与母亲后，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伯母，云升哥哥都好久没理秀儿了呢。”秀儿跑到母亲身旁，蹲下身子，伸手摇晃着母亲的手臂，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说吧，又想让云升帮你做什么？”母亲伸手点了点秀儿那洁净的额头，笑问道。
“也没什么啦，就是秀儿要与彩儿姐姐她们一起去镇上买些布料，想找人帮忙搬运一下，但狗剩他们一到镇里准是又会找不见了人，所以秀儿和彩儿姐姐她们一致决定，带着云升哥哥去做免费的苦力。”秀儿瞅了凤云升一眼，才是看向母亲很是乖巧地说道。
“我说你这丫头怎地会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原是打的这个主意。”母亲笑看着秀儿打趣道，而后看向凤云升说道：“云升，你随秀儿与彩儿她们去一趟吧，莫要让她们受了欺负。”
“孩儿听母亲的。”凤云升点头回应，而后瞥了秀儿一眼，未曾说什么，径直起身向院外走去，后方的秀儿也忙站起身来，小跑着来到他身旁，笑呵呵地说着东说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