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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仍未阵亡的年轻士兵,有心将战场上的好运气带到赌场上,以便充分加以利用,使其价值最大化,就不谋而合地凑在一起,各自拿出丰厚的战利品,押宝下一个参赛者的等级。
一群着实残疾的乞丐迅速地围了上来,不加掩饰的目光追随着赌注,从这个人的手中到那个人的手中,又从那个人的手中到那个人的钱袋。闪亮的钱币发出迷乱的撩拨声,不厌其烦地叩打着一无所有者的心扉,促使它们从冰封的状态中苏醒,滋生出各种各样的时而幸福、时而酸楚的假设,并发出了与粗鄙的外貌极不吻合的精妙感悟:
“啧啧,这位小老弟已经连中五局了,战场赌场两头捞,鹰神还真是眷顾您呐!”
一个连输三局的中年士兵眼巴巴看着自己多年的战争积蓄瞬间成了那个年轻士兵的囊中物,便像个饶舌的老女人一般,喋喋不休地咒骂幸运之神是个喜新厌旧的婊子。
“老东西,你有什么可抱怨的!”一个没了双手的乞丐叫道,他本来是个高丽人,因在上京盗窃而被施以刖刑,“你不过是失去了本来就属于别人的东西,又没失去用来数钱、摸女人的双手!我敢用高丽人的名誉打赌,下次为国出征就能让你百倍地挽回今日的损失!”
输了钱的中年士兵听到没手丐这番话,立刻大笑起来,显然,如六祖大师所言,他“顿悟”了。
“当年,我们追随阿骨打南征北战、驱逐辽狗那会儿,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大赚一笔......否则,我也许可以当上元帅或者千户什么的,”一个断了腿的老乞丐坐在一块破毡上,用倔强的口气说道,“我们本来都是猎户,住在大青山深处,与世隔绝......常常在白雪茫茫的林海里一起追逐野兽,一起在篝火旁唱歌喝酒,一起在小河边思念那姑娘......”正如所有正在走下坡路的人一样,一提到过去,老乞丐阴郁的眼神里重新绽放出温情的光芒,嘴角也随即流露出一丝消失已久的微笑。
“有一天,阿骨打的使者不辞辛苦,循着阿什河跋涉而来,对我们说,是时候改去改变现状、去为女真赢得生存和尊严了......后来,我的那些伙伴们,纷纷死在了白都讷、鸭子河、黄龙府,而我则活了下来,继续为生存而战斗.....只是,要说尊严的话,如今我甚至在雪兔和山鸡面前都失去了尊严!”
“可敬的老兵呐!”有个刚刚压对了射柳等级的士兵一边仔细地清点着收益,一边扭头对老乞丐说道,“你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尊严,但却为整个女真族赢得了尊严,可以说得上是失去的很少,而得到的很多,堪称十足的人生大赢家,”说着,他将一枚闪亮的钱币掷到老乞丐身上,“你赢得了我的尊敬!”
老乞丐盯着那枚圆形方孔的钱币,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因为轻信承诺而在情定终身时把未来想象得很美好,结果却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美人儿,她在将死之际,留给后人三字遗言:上当了!
“我倒宁愿多点这样的实惠,好让自己不至于像流浪狗一样死去!”老乞丐捡起钱币,一边翻看着,一边不由自主地估量起它的价值。
“我战前是个欠债的门役,战后还是个欠债的门役。”一个手里提着酒囊、腰间也挂着酒囊的家伙凑上来插话。只见他脸颊干瘪,嘴唇突出,瞪着一对充血的小眼睛,显得世俗而略带圆滑。
“这么说,你和我一样,既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失去什么咯!”一个赢了两局又输了两局的士兵说道。
“可不是咋地,你不过是换了金子,我不过是换了主子,”酒鬼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糜子酒,又连打了几个酒嗝,这才将难以消化的食物所积蓄的臭气从肿胀的肚子里释放了出来,“战前我为辽国老爷们守门,欠契丹人的酒债;战后我为金国老爷们守门,欠女真人的酒债......”
“你该去从军,这样,你的酒债就可以还清了!”不输不赢的士兵戏谑道。
“我才不去嘞!与其作个没债的死鬼,还不如活着作个欠债的酒鬼!除非......汴河里流的不是水,而是糜子酒!”
“听你们这么一说,战场果真如赌场嘞!有的人既没有失去,也没有得到,比如这个欠了酒债的门役;有的人失去很多,却得到很少,比如那些死在战场上的猎户;有的人失去很少,却得到很多,比如......这位断了腿的老兵、老乞丐,他为女真人赢得了尊严......或许......可是......那么......谁才是战争的真正受益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