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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王尚远轻跃而上，提剑隔空指向白如衣的面门，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剑，对于自己不懂得东西，就不该妄加评论，你该向我剑阁历代祖师道歉。”
王尚远说话时的神情，初时还只是惋惜，接着面色变成了严肃，最后却是隐隐变透露出几分狰狞，颇有些声色俱厉。
白如衣却有些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确实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了不负责任的言论，这是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也早已经坦承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王尚远的反应会如此的激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头发怒的猛兽。
白如衣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遭受到了威胁，只想着如何能把对方的怨气化解些，于是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信口开河了。”
王尚远紧逼道：“朝西南方跪下，对着我剑阁的方向，再说一遍。”
这却有些得理不饶人了，白如衣本想辩解几句，望着面前森然的长剑，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并不认为现在的王尚远还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此刻，他感觉到到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好像不同了。
原来修行者的世界也并非逍遥无争，得罪了普通人至多不过老死不相往来，而得罪了修行者，或许却要送掉了性命。
然而，这不是他此时该想的，眼下最为紧要的是怎么把局面应付过去。
白如衣悄悄紧了紧手中的剑，却听得台下一个男声突然说道：“王师弟，不如就此作罢吧。”
王尚远扭头看了一眼，却是关望中开口了。
王尚远说道：“关望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他求情，唯独你不行。如果他侮辱的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就不与他计较了。但他侮辱的不是我，而是我剑阁世代相传并且引以为傲的剑术，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我剑阁颜面何存，剑阁弟子日后又当如何行走于世？”
关望中闻言，沉默良久，始终没有再说些什么。
王尚远本来就对白如衣印象不佳，如果是青阳公主开了这个口，他或许还会碍于情面，稍作惩戒就算了。
然而方才开口求情的却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关望中，如果自己罢手了，旁人看在了眼里，又会怎么说自己？
我王尚远难道就怕了他关望中不成？
王尚远想到此处，愈发认真了起来，同样是一式百步九折，向着白如衣电射而去。
这一招由他使出来，与孔临风手下又有所不同。
孔临风走得刚猛的路子，力量大气势足，速度却并不是特别的快。
而王尚远的剑招却是颇有几分“唯快不破”的意思，根本不留给敌人反应的时间。
他早已想好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要毕其功于一役，这一剑便要重伤了对面之人，如果对方敢反抗，那就死伤毋论。
此刻，白如衣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又有了不同。
他眼中的世界好像变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向自己胸口刺来，一点一点地接近，而自己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觉得荒谬，就因为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何至于此。
这么快的速度，如何能躲得开？
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仍然驱使着他横剑去挡，他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息，两息，白如衣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呼吸的声音。
然而迟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白如衣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个荒唐的猜测，难道王尚远打歪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天乐挡在他的身前，手里倒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剑鞘，王尚远的剑齐根没入，那一剑的锋芒尽数被收敛。
顾天乐回头看见白如衣正惊喜地看着自己，微笑着说道：“师弟，不用怕，有我在呢。”
王尚远对着顾天乐问道：“你又是谁？”
顾天乐说道：“我是他师兄。”
王尚远说道：“你也要与我剑阁为敌吗？”
顾天乐回头问道：“剑阁是什么地方？”
白如衣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不小心把人给得罪了。”
剑阁举世闻名，纵然比不得四大上门地位尊崇，天下修士又有哪一个没有听说过？
王尚远怒道：“牙尖嘴利，不知道手上的功夫怎么样。”
说完，便抽剑再度强攻而来。
顾天乐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将对方的招式全数接了下来。
不管王尚远怎么进攻，出剑的角度如何的刁钻，脚下的步伐如何诡异，顾天乐的动作看着也不怎么迅捷，然而他偏偏就能掐准了时机，把剑鞘向前一递，王尚远的剑招就使不下去了。
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王尚远很难受。
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商量好了似的，顾天乐就在那里守株待兔一样。
如是几次，王尚远自然不愿意如同猴子一般在台上被人戏耍，直接停手罢斗。
“你这是什么招式？”
“《夕阳红枪法》，倦鸟投林。”
“倦鸟投林？好，王某记下了。”
王尚远说完，便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只是看他离去时的神色语气，却也并未心服口服。
王尚远一走，余下的剑阁弟子自然便把目光望向了关望中。
关望中见了顾天乐的身手，心中也是颇为意动，只是他终究思虑得多些，并不想携众逼迫，想来日后总是有机会交手的。
当下双方打过了招呼，交换了姓名出身，便算是认识了，这么点小事倒也称不上什么化不开的仇怨。
顾天乐问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替白如衣做出了诚挚地道歉，关望中也代表剑阁大度地接受了。
之后师兄弟二人便告辞离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青阳公主突然问道：“关师兄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这个‘沧浪剑派’么？”
关望中摇了摇头，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
……
白如衣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幕幕，仍旧觉得方才的经历像是一场梦，只有肩头衣衫被刺破的痕迹，才无言地证实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顾天乐见白如衣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开解道：“师弟，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样努力，也都是无法挽回的。做错了，就要认罚，但如果别人得寸进尺，师尊和我自然不会看着你让人欺负。”
白如衣听了，心里觉得有些暖意，又问道：“师兄，你也觉得我说的话是大错特错么？”
顾天乐说道：“剑阁的剑术我方才也见识过了，确实说不上有多华丽，但你切不可轻视了它，越是精妙的战技，往往就越是朴实无华。再说你冒犯剑阁这事，我虽然站在你这一边，却也能够理解那位叫王尚远的做法。但凡能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修士，又有哪一个不是把自家的功法战技奉为金科玉律，如果他没有这种决心和信念，首先就是道心不稳，永远不可能到这一步。”
白如衣听了，若有所悟，自己的话看似随意，在王尚远看来却等于是把他多年来信奉和坚守的人生信条给否决了，他自然不肯与自己善罢甘休。
而如果自己真的是什么名动天下的大人物，或许说了也就说了，听的人说不定还得附和两句，可自己偏偏只是个炼气中境的小角色，连真正的修行者都还算不上。
后面如果不是师兄及时感到，自己就算侥幸留得性命，此刻也只怕早已重伤了。
白如衣思量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对于力量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