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骆雪 三

　　“怎么了？”易如飞一个转身，表情无辜，像一头羊凝视屠夫。
　　“我的帽子，还给我吧！”骆雪伸出手跟易如飞讨要迷彩帽。
　　易如飞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拿着人家的帽子，赶紧递给骆雪。
　　骆雪接过迷彩帽，把松散的马尾绳解开，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散布而下，熟练的手指，在小巧的耳朵上方往后撩去，头发瞬间紧致平整了很多。骆雪扎好马尾，将帽子戴在头上，正了正帽檐，看了一眼易如飞，不忘说了句：“表现得不错喔！”
　　易如飞的目光大胆的扫了一眼骆雪，赶紧看别处，知道这是一种来自王者的鼓励，也是一种恭维，找不到什么话回复，咳咳傻笑转身就离开到人群中去了。
　　“峰子，晚上我可能不跟你们一块吃饭，有点事得出去。”易如飞对张峰说到。
　　“难得叶冬土豪请吃饭，你确定不一起去？是不是骆大小姐有请啊？你看你一副见色忘义的表情，有了媳妇可别忘了兄弟。”峰子肠子直，有什么话顺口就来，一看易如飞就知道他春心荡漾。
　　“好你个峰子，别说我不够义气，现在就跟我走一趟。”
　　“去哪？这才大中午，时间那么快就改到现在了？你确定要带上我这颗大灯泡！”
　　“想多了，跟我去拿一份资料，在辅导员办公室。”
　　“行，愿意效劳，正好可以看到我们的辅导员白姐姐。”
　　“我说你小子怎么答应得那么快，原来是另有所图，可别打辅导员的主意，人家可是长辈。”
　　“嘿老易，可别把咱伟大的辅导员说得那么老，老实说白姐姐跟咱也差不多算是同龄人，人家大学也刚毕业没多久就当上了咱的辅导员，这可是年轻有为！”峰子说道辅导员来了劲。
　　易如飞知道峰子的想法，辅导员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年轻貌美，心地善良，要不是她的悉心督促，班上的挂科率恐怕还是高居不下，对学生那是一个关照有加。易如飞道：
　　“一个苏小桐就把你难成这样，你就不要打辅导员的主意了。”
　　峰子忙辩解道：“这我可不敢，我这是尊敬，是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这白姐姐可是天上的太阳，我们就像阳光下的花草，没有太阳我们可早就蔫了。不过你说这么贤惠端庄的辅导员，就怎么跟咱一样还是单身呢？”
　　“这种问题你问我我问谁？人家心有所属难道还要大街小巷奔走相告吗？要不待会见了白姐姐你亲自问一下？”
　　峰子傻笑：“不敢不敢，我只是开玩笑，老易你待会可别提这事，我也是心有所属，是属于苏小桐的，苏小桐是个小暖炉，虽然跟白姐姐比不了，但是想着就觉得暖。”
　　“哈哈哈，看不出来峰子还挺专情的。”
　　“那可不，你还不知道我峰子的为人吗？”
　　东漓大学虽然只是一般的大学，但是倒有一派繁华气派的景象。光是学校的办公楼就占了四个足球场大的面积，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办公室，教授级别的办公室配置就像省级领导的套房，可以饮食起居，简直就是个教师的度假村。
　　易如飞跟峰子在这念了四年书，幸好不是第一次来办公楼。在这栋十层的办公楼找辅导员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容易，因为办公楼就像一座艺术馆。
　　设计师最讨厌千篇一律的东西，八年前校长骆图海上任后，就请了欧洲的设计师设计了这栋办公楼，并修逐渐翻修其他的建筑。所以独特的楼层设计别具一格，不像学生公寓，一道楼层，寝室之间都是“门当户对”，倒像一个巨大的城堡里的房间，尽量避免了一致。
　　“老易，你说那些老师每天在这栋楼漓工作，不会走晕头吗？反正我是快晕了。”峰子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办公楼内的装饰：“但是还真特么好看！等今后有了钱，我也盖一栋这样的房子，一天换一个房间睡觉。”
　　“有理想，到时候也分我两间睡睡。每天走习惯了就不晕，晕的是像我们这样不常走的人。”
　　“也对，这些老师也挺会享受的，住这么好的办公楼，跟咱那宿舍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是两种待遇。”
　　易如飞同意峰子的观点。这座办公楼是中西风格结合的，行走的回廊上，墙壁还挂着一些中国传统绘画的高仿作品，像明代画家唐寅的《春山伴侣图》、清代画家徐渭的《墨葡萄图》、八大山人的《荷花水鸟图》等等，还有近代一些大画家的名作，徐悲鸿的奔马、张大千的荷花、齐白石的彩墨、吴昌硕的写意花鸟......
　　易如飞走到一块浮雕前，对疯子说到：
　　“这些欧洲风格的浮雕应该是新装修的，以前咱们怎么没看到？”
　　峰子道：“或许是，没想到学校这么有钱，办公楼里的装饰也这么讲究。唉老易，你未来的岳父可真有本事，听说咱东漓大学以前可是个穷学校，自从骆岳父当了校长，整个学校就跟换了件新衣裳似的，每年都在建新的教学楼，翻修老的建筑，干了不少的好事啊！”
　　“不敢不敢，峰子你也想得太远了，人家骆雪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么说我都觉得机会渺茫。”易如飞嘴上这么说，心里真希望骆雪能给自己一个机会。接着道：“听说我们的寝室也快要拆了重建，不过我们是没有福分享受了。”
　　“理想总是要有的嘛，寝室是没福分再住，但是感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的嘛，我看骆雪对你还是有几分意思，女孩子就想看到你主动的样子。今晚你可得好好准备下，把握革命成功的机会。”峰子说话间显示出人生导师般的风范，像是易如飞的胜券在握，只是等一个表白了。
　　易如飞笑了：“峰子，你说苏小桐要是看到你是个这么自信的人，会不会瞬间被你给迷住？”
　　听到苏小桐三个字，峰子突然像个猫一样收敛自己的自信，道:“苏小桐跟骆大小姐不一样，小桐是在对我考验，我要经受得住时间的磨练，才能让她看到我的真心。”
　　“我看不是，我觉得她已经在等你表达真心了，要不你找个时间试试？”
　　“不行，时机未到。”峰子装得斩钉截铁。
　　“我看你也跟我一样，都是怕。”
　　易如飞说出了两个人的通病，峰子不承认都不行。人都是在给别人做感情指导的时候，都明白得像个百晓生，但是对自己身上的问题，往往知道是什么情况而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两人找到了辅导员白露予的办公室。两米宽的大门，居然还是两扇门的办公室，红木材质的门框上，雕花精致细腻，雕刻的图案是橄榄枝，连枝叶上植物的纹路都十分逼真。易如飞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辅导员的声音：
　　“请进！”
　　易如飞知开了一扇门，峰子随其后，二人进入白露予的办公室，本来心里有点严肃，但是办公室里的环境过于舒适，倒是让二人没那么紧张了。
　　“是易如飞吧！稍等两分钟，我这里还有两份份文件电子档没发出去。”
　　白露予嘴上说着话，眼睛还在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忙碌地敲打键盘，看样子是件急事。
　　易如飞和峰子像两段木头，立在空气中，有点像多余的家丁。也不知道辅导员说的两分钟是多久？看到有四座橙木色的皮沙发，围在茶几旁，易如飞和峰子也不敢去坐，深怕一个行走的动作打乱了辅导员的思路，把手上的工作给搞砸了。
　　白露予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有点抓狂，像是电脑不给力，弹出bug故意阻碍工作进程，颇有几分中学生做作业时碎碎念的模样。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扶了好几次，最后好像情况渐渐好转，任务终于进入尾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
　　易如飞峰子看到辅导员脸上的表情有变化，心里也突然好受一点，两个人像是都在为白露予操心一般，心跳跟着她的表情上下起伏，深怕那台电脑突然来个死机黑屏什么的，易如飞跟峰子这两台心电图估计也会跟着走直线。
　　白露予长舒一口气，有种终于把工作结束的轻松，也终于发现易如飞跟峰子还被自己遗忘在空气中，居然忘记叫他们随便坐了。
　　“好久不见了老易，峰子瘦了啊！赶紧坐一下，我给你们冲杯咖啡。”
　　“好好！”二人齐声答道。
　　没想到辅导员居然叫得这么亲切，立在空气中的易如飞跟峰子终于舒了口气，像两个受宠若惊的孩子，终于敢坐到沙发上了。
　　沙发的质量真的不一般，坐上去和普通沙发相比，高下立判，这学校给教职工配置的沙发也太好了，坐上去就像坐在空气中，只感觉到空气把身体的重力接住，全身特别放松。易如飞跟峰子不禁对学校的设施投入感到佩服，到底要多少经费才能有这么好的办公环境？
　　白露予冲好了两杯咖啡，浓浓的咖啡香味和添加的奶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白露予端着一杯咖啡递给易如飞，亲切地问道：
　　“毕业后什么打算？想去干什么？”
　　易如飞认真地接过咖啡道：
　　“回老家吧，在那边附近的县城找个工作，这样可以照顾我爷爷，他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个人。”
　　白露予端另一杯咖啡给峰子，同他们二人坐在沙发上，听到易如飞的话回答道：“哦，我以为你会在这城里找工作，没想到你要回到爷爷的身边，真是孝顺。”
　　易如飞道：“还得谢谢辅导员，要不是您中途当了我们的辅导员，我恐怕毕业都困难，挂的科终于完整修完了。”
　　白露予道：“怎么突然叫我辅导员了，要毕业了反倒改口了吗？”
　　易如飞跟峰子不好意思的笑道：“是！白姐姐。”
　　白露予道：“峰子呢，准备去哪发展？”
　　峰子道：“我啊，我还不知道，先找个工作，能混口饭吃就行。”
　　白露予道：“好！不管做什么，都祝你们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易如飞道：“谢谢白姐姐，我和峰子一定会常回东漓看你。”
　　白露予起身去拿一份文件袋，应该就是骆雪的就业协议等资料。袋子是塑料透明的，易如飞接过袋子，很清楚能看到里面纸质的文档颜色各异，易如飞不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东西，自己没打开的权力，也不敢问白姐姐。
　　文件袋里装的都是关于骆雪的东西，放在最表面的一张，是骆雪的成绩单，倒是能清楚地看到每项的成绩。易如飞本来没在意的扫了一眼，却被上面每门课的成绩分数给震惊到了。
　　成绩单上骆雪居然都在九十分以上不等，这让易如飞有点不敢相信，这不像骆雪的成绩，反倒像是一个学霸的。跟骆雪同班这么久，骆雪挂过科，学习成绩平平，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好的成绩报告单呢？会不会搞错了？
　　但是成绩单上，姓名是骆雪，班级是土木专业二班，这些信息易如飞再熟悉不过，根本不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你跟骆雪怎么样了老易？”
　　白露予突然问易如飞，因为她知道易如飞一直对骆雪怀着爱意，就是不敢明说。
　　易如飞被白露予这么一问，回过神来，答道：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怎么办？”
　　白露予道：“你可得把握机会啊，不然骆雪就出国去了，到时候难得见上一面。”
　　易如飞以为白露予在开玩笑，说道：“不会吧！没听她说过要出国。”
　　白露予道：“她没跟你说过吗？你手上的这些资料，就是校长为骆雪准备的，我以为骆雪让你来代拿，之前已经告诉你了！要不然怎么不亲自来拿？”
　　易如飞不得不相信骆雪要出国的事情，他忽然间也明白的刚刚看到的成绩单，那些颜色各异的材料，应该就是相关证明和手续了，骆图海为她准备好了这一切的手续，可能出国日期和机票都准备好了，要是白姐姐不说出来，自己还不知道快要和骆雪重洋相隔。
　　白露予道：“找个机会，跟骆雪说说话，看看她到底怎么想的。”
　　易如飞听得出，白姐姐是在为一个将要成定局的结局安慰自己，这些明明和自己没关系，是别人的选择，但是心里忽然间好像失去了一块肉，整个人感到空落落的。
　　“好的白姐姐，多谢您跟我说这件事。对了白姐姐，骆雪出国的学校是那一所你知道吗？”
　　“科慕斯学院。”
　　“科慕斯？”
　　“对，听说是一所私立的建筑类高级大学。”
　　“哦。好的。”
　　白露予道：“你还是当面问一下骆雪吧，给她的时候。”白露予指着易如飞手上的文件袋。
　　易如飞跟峰子告别白露予，刚出办公室门口，峰子就按不住了，破口而出：“这骆雪也太过分了吧，这出国也不说一声，还让咱来帮她拿这些通行证，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易如飞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峰子道：“老易你就这样忍着？你就这样甘心，甘心心上人不告而别啊？这科慕斯学院到底是什么学校，这不是跟咱们抢人吗！这一去没个三年五载的，是不会回国的吧！”
　　“好了峰子，别说了。”易如飞只是感觉到峰子的两片嘴皮在上下翻飞，丝毫听不进任何的怀疑猜测，他只想听听骆雪怎么说，就算真的要出国去科慕斯学院，自己也不会难过，反而要感到高兴才对。
　　手上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上骆雪的名字，易如飞想鼓起勇气问她，想确认一下骆雪出国的事是不是真的，或者直接问她什么时候走，自己想送一送什么的。但是易如飞胆小的性格，让他此刻的自卑更加肆意，拨号有点扰民的嫌疑。
　　不管怎样，晚上至少还会见面，到时什么疑问都可以弄明白。
　　夜晚的东漓大学，除了各式各样的灯以外，没什么可看的，虽然是在南方，偏高温度还不至于让花提前开放，不然还可以让校园中的各种花树，像个以花为主题的园林，盛开成为一个特别的景象。
　　易如飞衣着整齐，早早就在骆雪的公寓门口等待，手中拿着那些满载骆雪前程的资料，心中有些不舍，但是还是强忍自私的心态，该给还是得给人家。。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改装过的白色特斯拉赛车出现在易如飞面前，车灯绚丽夺目，常见的赛车装饰图案充满流动感，四轮驱动的引擎没有熄灭，车身还在阵阵喘息。这车易如飞认识，但是今天这车和自己没关系，自己是来给骆雪送东西的。
　　但是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走出来的那个背影，易如飞十分熟悉，一肩的长发，乌黑柔亮，像一道瀑布般自然，这不就是骆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