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老乞丐，起来了吗？”杨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狠狠地拍了拍头痛欲裂的脑袋，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他感觉浑身酸痛，几乎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忽然，一阵阴风带着一丝丝的悲鸣从耳畔掠过，杨麟赶紧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
　　入眼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是被人用一块灰布遮住了一般，几只骨瘦如柴的乌鸦在低空中不断地哀嚎盘旋，死人般的眼睛紧盯着地上的一具具白骨，似是在找寻着最后的一丝腐肉。
　　眼前如地狱般的景象让杨麟愣住了，浑身的细胞不断地颤抖，身体像被人夺取了主导权一般，想动都动不了。
　　许久过后，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痛感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念想，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梦。
　　“这里，难道是郊外的乱葬岗？”在最初的恐惧感过后，杨麟终于让自己完全冷静了下来，边走边将所看到的一切与脑海中零乱的记忆联系起来。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杨麟皱了皱眉头，回想着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对这片乱葬岗杨麟并不陌生，城内每天都会死很多人，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孤苦无依，今天死了，或许明天就被其他人所忘记，再过几天连尸体都是烂在了土里。城内的巡守看到了，便会让人将尸体丢到荒郊野外，久而久之，这里便是堆聚出了一座座骨山。
　　杨麟和老乞丐自然也来过这里，在这片地方，不知埋藏着多少昔日的同伴。他记得自己那条黑不溜秋的小狗也是葬在了这里，当时两人还专门给它立了块木碑。
　　碑？为什么记得昨晚好像也刻了一块？是梦吗？杨麟发现早上醒来后，脑海中就像是多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似乎与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有关，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清其中的关联。
　　临近城内，灰云也慢慢的散开了，一缕极为刺眼的阳光照射过来，杨麟略微眯了眯眼睛，伸手挡住了阳光，想让自己从刚才阴沉的环境中适应过来。
　　少年刚把手伸到眼前，一枚莹白色的戒指便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奇怪，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枚戒指？”杨麟伸手将其摘了下来，轻轻的磨砂着。
　　戒指透着一种晶莹的白色，摸上去极为光滑，没有半点的瑕疵，似乎是由某种从未见过的兽骨打磨而成，放在手心上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也无怪少年先前时没有察觉。
　　乱葬岗？老乞丐？碑？刻字？戒指？！
　　突然，少年猛的转身，死死地盯着来时乱葬岗的方向，视线逐渐模糊，他终于想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
　　是的，老乞丐已经“死”了，昨天夜里，少年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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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前，城内的一条小巷里，少年正蹲在一个老者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包子，过了一会却又转过自己黝黑的脸庞，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被那股香味所诱惑。
　　这些年的经历使得少年拥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他知道，城内闹饥荒，他和老乞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眼前的包子或许就是这几天唯一的口粮了，自己年轻力壮的，少吃几餐也没什么要紧，还是让老乞丐先吃吧。
　　看着杨麟那一脸纠结的表情，老乞丐无奈的笑了笑，将手中仅剩的包子掰成了两半，露出其中鲜嫩多汁的肉馅，缓缓地递了过去。
　　杨麟也是不再矫情，狼吞虎咽地将半个包子吞进肚中，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油渍，这才有时间回味刚刚的美味。
　　老乞丐对杨麟来说就像是爷爷一般，这么多年来两个人走南闯北，相依为命，彼此互为依靠，虽然老乞丐时常责骂自己，但杨麟内心清楚，老乞丐绝对是这世间对自己最好的那一个。
　　至于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杨麟虽然谈不上恨，却也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十几年来从未听说过他们的消息，或许早就不在世上了罢。
　　老乞丐和其他乞丐不同，他会向店铺的老板赊账，并且从不拖欠，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拿出一些钱还清，不多不少，刚好够数，就连杨麟都不知道这些钱是从哪来的。
　　只是这次城内闹饥荒，那些店铺老板都不愿赊账给他了，倒不是怕他欠钱不还，实在是他们自己家的粮食都快见底了，无力再救助他。
　　此次若不是老乞丐再次掏出他口中“仅剩的”几文钱买来一个包子，可能自己真的就要去和乱葬岗的尸骨做伴了。
　　吃完包子，杨麟转过头看着老乞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黝黑的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他怕老乞丐等下忍不住把剩下的那一半也给了他。
　　看到这一幕，老乞丐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一直都很满意！
　　就在他刚拿起手中的包子将要咬下时，巷尾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犬吠，紧接着便是见到一条瘦骨嶙峋的恶犬流着令人作呕的涎液一步一步的向着两人走来，眼神中充满了对于食物的渴望。
　　老乞丐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另一只手便是被少年抓住拉了起来，朝着小巷的另一头飞奔，身后不停地响起愤怒的犬吠声，他赶紧捏紧了手中的包子，防止在奔跑的过程中掉落。
　　若是在平日里杨麟倒是不怕这种恶犬，在这么多年的乞丐生活中他没少它们打交道，但现在他连吃都吃不饱，又哪里有力气去与它争斗。
　　只要到了前面的贫民区，仗着人多，相信那头畜牲也是不敢胡来，这样想着，少年跑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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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内有着一处贫民区，说是给穷苦百姓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但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城主府的人在这里建过一处居所。
　　这里的人心里都清楚，这块地方其实不过是为了将他们与外面的人隔离开来，外面的贵族很多都不喜欢他们，觉得他们的存在玷污了这方天地，而他们对此也都麻木了。
　　当然，外面偶尔也会出现少数人真正在意他们，比如秦家的那位小姐。
　　她从小就被认为是天生的修道胚子，出生的那一天，听说连秦家老祖都被惊动了，亲自出关为其找寻最温和的灵药进行洗礼。
　　这些年来，她在修行路上几乎没遇到任何的挫折，整个家族几乎将所有的资源都挥霍在了她的身上，而她也并未让秦家的人失望，六岁那年便是踏入凡一境，之后更是进步神速。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再过三年，便是能在那树海界弟子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流云大陆五大宗门之一的内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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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民区内，一高一矮两个女子缓缓地走着，两人穿着打扮明显与此地格格不入，引得周边行人不时侧目，纷纷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矮些的女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裙，一头清爽的短发，看上去颇为青涩，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另外一人的面容却是被一张薄纱遮掩着，露出羊脂玉般光滑的额头，如银河般璀璨的眼睛偶尔流露出一丝清冷，看得街道两侧一些躺着的懒汉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面纱摘下一睹其真容。
　　“小姐，家主他们可还等着见你了，你这才刚出关就跑到这里来，家主知道了肯定要责骂我了。”贫民区内，青衣少女微撅着小嘴，小手不停地驱赶着前方飞舞的苍蝇，对身旁之人不满地道。
　　少女名月尧，从小便与秦伊一起长大，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两人的关系不似主仆，反而更像是姐妹。
　　对于自家小姐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一旦她出关得知城内的状况，肯定就会到这里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对此她也是颇为的头疼。
　　秦伊脚步顿了顿，眼神余光瞟了瞟藏在暗处的几个黑影，对月尧笑了笑道：“你以为父亲真的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吗，放心吧，父亲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责骂你。”少女的声音很轻，如清泉一般，宛若天籁。
　　听完秦伊的话后，月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小姐你当然不怕，有老祖护着家主哪里敢责怪你，可我就不一定了。
　　“好啦好啦，现在回去就是了，父亲那边我会和他说明的，”对月尧的反应，秦伊也是无奈一笑，看了看天空中那轮浅浅的弯月，继续道：“不过明天我会送些吃的穿的过来，到时候你可得来帮我。”
　　对秦伊的做法月尧倒是丝毫不一样，这些年来她已经是领教过无数次了，家主也常说要是小姐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修道上，那她现在的成就肯定会更高。
　　不过，这才是是小姐，她最喜欢也最敬佩的小姐。
　　秦伊刚准备转身离开，却是听到远远的传来几声急促的犬吠，紧接着，一老一少就是逐渐进入了她的视线，黝黑少年一脸焦灼，不时的回头看看那只追着他们的恶犬。
　　少年看上去骨瘦如柴，估计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不知那瘦小的身体是如何爆发出那惊人的速度的。
　　眼前的情形让得秦伊愣了愣，刚要闪身躲向一侧，却已躲闪不急，下一刻，少年便是狼狈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杨麟年龄与秦伊相差不多，但因为常年食不饱腹的缘故，比起高挑的秦伊自然是矮了一截，一撞之下正好是将自己埋入了一团柔软。
　　少年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一缕香风入鼻，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很好闻，不觉多吸了几口。
　　秦伊也是全然不知所措，身为秦家大小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一时间竟是忘记将其推开。
　　“啊！哪来的登徒子，赶紧放开小姐！”月尧的一声尖叫终于是将二人惊醒，杨麟率先反应过来，急忙退了一步，气喘吁吁地看着秦伊。
　　少女三千青丝似瀑布般垂至腰间，一身素白色的衣袍将其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身后背着一柄很细很细的长剑，脸上带着的些许羞恼衬托得她如跌落凡尘的仙子。
　　杨麟刚想着该如何像对方解释这件事，正准备开口，眼前一道剑光闪过，速度之快竟是让得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从脖颈处传来的寒意使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不用多想，少年身后的老乞丐同样是被一把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至于那条恶犬，见到这方阵仗后早已跑到没影了。
　　一名黑色斗篷男子单膝跪地，面向秦伊微微低头，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小姐，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
　　秦伊此时已经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从其神色上已看不出有丝毫不妥，似乎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这份心性令得那名黑衣首领心中赞叹不已。
　　她柳眉微挑，看了看那两柄散发着森冷气息的长剑，皱了皱眉头，不悦地道：“谁让你们出手的？他们两个又没做什么事，还不退下！”
　　黑衣男子一怔，也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满，连忙起身抱拳道：“还请小姐勿怪，我等也只是按照家主的话护得小姐周全，竟然小姐不喜，我等退下便是。”
　　随即向后挥了挥手，后方的两名黑衣人也是收起长剑向暗处一跃而去。
　　杨麟脸上仍残留着些许的惊恐，显然还没缓过神来，毕竟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对没见过真刀真枪的少年来说，说不害怕肯定是不可能的，此刻还能站着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倒是一旁的老乞丐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笑呵呵的，像是整件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秦伊心中微微一叹，示意一旁的月尧将杨麟扶到一边坐下，想着回去一定要和父亲说下，自己又不是刚步入修行界的小丫头，没必要再派人跟着自己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少有的好。
　　月尧虽然百般不愿，却也只得上前，嫌弃地看着少年，怕他脏了自己的衣服，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将少年扶到一旁。
　　她刚想再回来扶老者，老乞丐却是先有所觉，冲她摆了摆手，自己走了过去，走前又回头看了秦伊一眼，莫名笑了笑。看得秦伊一脸茫然，莫非自己以前见过他？
　　冰雪聪明的她也是大致猜到了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整件事情并不能说谁对谁错。
　　在月尧回来后，她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带着月尧便是向秦府走去，准备明天来时再赔礼。。
　　老乞丐走到杨麟身边，手掌处闪过一缕微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仔细看着少年那清澈如流水般的双眼，越看越喜欢。
　　“风已起，该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