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威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不少大臣都全身绷紧了起来，双目互视，却愣是没有出列发言。
　　他们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又有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昨天后宫之中发生的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从表面上这看不过是皇帝给慕容迂正的恩典和补偿，但从更深层次来看，难保不是皇上要对当年迫害慕容家之人进行清算的信号。群臣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暗中看向了站在文官最前方脸色依然古井无波的文思诚，有冷笑、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不安和复杂，此时朝堂的气氛可谓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大秦帝国几乎是人尽皆知，倘若不是当年正担任右丞相的文思诚在背后推波助澜，慕容迂正不会这么快就倒台并且被先皇将其全族皆打入天牢。导致了早已对慕容迂正恨之入骨的旧族们下毒灭了慕容家满门。虽然文思诚的本意只是取代慕容迂正的左丞相之位，并没有任何要置其于死地的意思，更不用说诛其全族了。但毫无疑问慕容家的凄惨下场，他是负有不可推御之责任的。
　　现在皇上不但恢复了慕容家的荣誉，而且看他的打算还要重用慕容婉儿。以慕容婉儿对文思诚的仇恨，一旦得势了，谁也不敢保证文家会不会重蹈慕容家的覆辙。而且当年趁机落井下石的官员也不在少数，“见风使陀”即便是在大秦这样吏治清明的帝国也是在所难免啊！他们现在同样担忧不已。
　　在还没有揣测清楚正端坐在龙座上那位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帝王真实意图之前。他们自然不敢乱表态度，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你们对朕的这道旨意没有任何看法吗？朕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嬴羽目光淡淡地扫过群臣。
　　这时，站在文思诚右侧的老者徐徐走出，文武百官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老者满脸皱纹，面相温和，却隐隐带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无论是他站的席位，还是他身上散发的气势都可以知道这个老者绝不简单。大秦帝国的右丞相——张天正，在朝堂上地位仅次于文思诚的文官第二人。
　　望着已经站在了华丽红毯上的右丞相，大臣们皆是目光闪烁，心思各异。难道他想学文思诚那样夺取左丞相之位？
　　文思诚苍老而犀利的双目看了长天正一眼，随即便收了回去。瘦削的脸庞看不出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是袍袖里微微握紧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张天正恭敬地作揖行了一礼，正色道：“陛下！慕容丞相当年阻碍新法的施行虽不对，而且对先皇所言措辞严厉，是犯上之罪。但其对大秦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陛下如今下诏赦免其罪责，可谓是皇恩浩荡。老臣赞同陛下之决定！”
　　言辞诚恳，只是单纯地在讲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毫无弄虚作假之态，更绝无蕴含有对文思诚诋毁之意。
　　“启禀皇上，张丞相所言实乃大逆不道！”一个文思诚派系的官员出班奏道。
　　“慕容迂正当年冒犯天威，是罪有应得。先皇亲自下令将其全族打入天牢，倘若皇上下旨赦免慕容家就表示是先皇犯错，恐怕会落得个不忠不孝之名的。请陛下三思！”
　　“臣也赞同陈冰大人所言。恳请陛下收回成名。”此人同样是属于文思诚派系的官员，名为王无道。
　　张天正冷声道：“拨乱反正、赏罚分明，才能令臣民信服，进而得天下、治天下。陛下此举才是真正的忠孝。岂容你们二人在此胡言乱语。”
　　“臣等赞成张丞相所言！”十余名官员纷纷出班高声道，他们都是曾经受过慕容迂正提拔的人。
　　“好了！”嬴羽轻轻抬手阻止了欲继续争论的群臣，神色诡异莫测的道：“你们的观点朕听了都颇有感触，就到此为止吧！”
　　嬴羽目光冷凝，道：“朕既然已经下诏了，那就断然不会再更改了！”
　　“臣等遵旨！”皇帝金口玉言，即便有些官员心中依然有所不甘，也只能服从旨意而行。
　　嬴羽淡淡说道：“文丞相！”
　　文思诚出班微微躬身应道：“臣在！”
　　“朕听说您的弟弟文长渊违反朝廷禁令向外走私军需物资，是吗？”嬴羽轻谈描写的一句话，却顿时让殿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文思诚心中一震，连忙跪地：“是老臣管教不严，请皇上治罪。”
　　嬴羽和煦的笑道：“文长渊是文长渊，您是您。他犯法和您没有太大的关系。文丞相为国鞠躬尽瘁数十年，劳苦功高。如今年岁大了，不宜久跪，快平身吧！”
　　“谢陛下！”
　　“文丞相的小女儿能够大义灭亲，这可是很值得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员好好地学一学。”嬴羽似笑非笑地环视了群臣：“朕从来都是有功必赏的。文长渊走私共获利白银二百七十一万两，这笔钱财就全部都赏赐给文丞相的千金吧！”
　　群臣面面相觑，皇帝当年被文丞相的千金拒婚。如今陛下不仅自动谈起，还给了文无垢如此丰厚的赏赐？群臣暗自心惊地朝龙台上观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竟是无比的淡然从容，就好像当年被拒婚的人不是他似的，他们都不禁心中重舒了一口气。
　　文思诚也是愕然，接着连忙恭声道：“老臣替小女谢陛下隆恩！”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在告诉群臣，更是在告诉文思诚，他不会因为慕容迂正，还有及文无垢的事而对文家下手。他尽可放心。
　　站在朝班靠后位置的某名官员看着气氛舒缓下来的朝堂，不禁阴险冷笑。此人是旧贵族第一世家现任家主之子、魏太妃的侄子——魏明成。
　　他出班朝着嬴羽躬身低头道：“臣，魏明成有事启奏。”
　　嬴羽面无表情的道：“不知魏爱卿有何事要秦？”
　　“启禀皇上！”魏明成严肃道：“臣要弹劾陈冰和王无道两人利用职权之便受贿索贿，而且贪污金额巨大。这是臣收集到罪证，请陛下御览。”
　　“魏明成，你这是在污蔑！”
　　“没错，我们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有违天恩的事！”
　　陈冰和王无道顿时出班辩解道，只是他们的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魏明成倒是不在意的笑道：“两位大人为何如此动怒啊？在下是不是在污蔑你们，自有皇上圣断。我们在这再怎么争论也是毫无意义的！”
　　陈冰和王无道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嬴羽对此视若无睹，对于这份罪状的真实性他在心中早已有了定夺，魏明成到底打的是何主意他更是清清楚楚。
　　但他却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因为他们的弹劾虽然是居心不良，但其结果对大秦而言却无疑是天大好事，可以将朝中的害群之马轻而易举地剔除掉。让他们狗咬狗，嬴羽就能省时又省力了。
　　嬴羽将魏明成呈递上来的奏折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缓缓合上。目光冰冷的看向下方的陈冰和王无道两人。
　　群臣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皇帝那浓烈的杀意和威煞，均不寒而栗起来。陈冰和王无道更是被吓到连忙跪伏在地。
　　陈冰颤声道：“陛……陛下，臣……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陛下看在我们两个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绕……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对……对，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王无道同样浑身战栗不休，连忙开口道。
　　嬴羽继位后执行的一系列措施，天下臣民至少已经非常清楚他们的皇帝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以嬴羽的性情，大秦法令之严苛，还有他们所犯的罪行，其下场肯定会是凄惨之极。他们焉能不惧。
　　嬴羽将奏折重重地扔在他们的面前：“朕继位之初就已经再三地告戒过群臣，要奉公守法，不要蠹国害民。在如此严刑峻法的整顿吏治下，你们竟然还敢知法犯法。现在还有脸来向朕求饶？！”
　　“来人！”
　　嬴羽威凛绝情的下令道：“将他们打入天牢，依律重办。”
　　四名禁军霎时冲了进来，强横地架着陈冰和王无道两人向外走去。
　　“陛下，饶过我们吧！”
　　“文丞相大人，您快帮我们求一下情！”
　　“……”
　　两人不断挣扎地求饶和求救，他们的声音越传越远，很快便完全听不见了。
　　“陛下，臣还要弹劾文丞相。”魏明成又开口道：“陈冰和王无道两人皆是属于文丞相一派的官员，文丞相对此也有不可推御的责任。”
　　魏明成的话让群臣的心弦都绷紧了起来，同时又在心底不禁骂他白痴。结党营私可是帝王最忌讳的事了，怎么能摆到明面上说呢？对于他这样做的目的，政治嗅觉极为敏感的大臣们一猜便透了。先是己方的两名官员被皇上打入天牢，现在矛头更是直指自己，文思诚原本有所轻松的心绪又沉重了起来，面色难看至极。
　　嬴羽的脸色毫无波澜，但众人却分明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微微后靠在座背上，淡淡的道：“是吗？他们两人是文丞相派系的，不知道魏爱卿又是属于哪个派系的呢？”
　　魏明成浑身一颤，跪伏在地：“臣……臣不属于任……任何一个派系。只……只忠于皇上！”
　　“是吗？”嬴羽似笑非笑，幽冷的说道：“朋党，不管远在万里，还是近在咫尺。朋比胶固，牢不可破，祸端丛生，蠹国害民。是其党者，不分好坏忠奸的百般庇护；反之，则千方百计地陷害攻击。置国家大局于不顾，甚至威挟帝王，架空皇权。”言语中蕴含的杀意、怒意让文武百官无不是听得全身冷汗淋漓，心惊胆战。
　　“大秦是个唯才是用的帝国，你们有多大的才能朕就会赋予你们多大的职权。所以不要妄图通过这些歪门邪道来飞黄腾达，这不能让你们升官发财，只会要了你们的命。”
　　嬴羽目光威严而冰冷地扫视群臣：“你们都给朕牢牢地记住一件事。在大秦只有王党，只有君为臣纲。否则就不要怪朕手下无情了！”
　　“臣等谨记！”众臣慌忙恭声道。
　　”退朝！”
　　魏明成对文思诚的弹劾嬴羽没有任何的表态，从皇座起身直接就离开了。
　　“恭送皇上！”大臣们齐齐跪拜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