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婚礼 三

　　前段时间，一则伴娘伴郎们在婚礼上才艺表演的视频火爆社交网络，热度攀升，模仿者接踵而至，这似乎成了一种潮流，成为婚礼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场婚礼也不意外，随着场地内灯光变化，欢快的音乐响起，在一旁蓄势待发的俊男靓女们迈着专业的步伐走上舞台，又唱又跳，干净利落，引得台下一阵欢呼，很快便将气氛烘托至顶点。
　　方茁看着台上这群陌生人，纳闷道，难道这都是黄仁兴的朋友？
　　“不错呀，这帮人够专业的！”周围很快便有了赞美声。
　　“这伴娘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呢？都是叶荨什么人？”阿伟左顾右盼地望着身边的人，有了和方茁相同的疑惑。
　　“这些人其实都是特地从外面请过来表演的。”小雨在方茁身边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现在有好多承接婚礼表演的群呀，都是婚庆公司给钱，之前还找过我呢！”
　　“你还会跳舞啊？”
　　“小瞧谁，正经还学过一段时间呢！”
　　方茁此刻才意识到他对小雨还知之甚少，而她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他是一个不称职的朋友。
　　台上表演到达尾声，“伴娘伴郎”们像模像样的与黄仁兴和叶荨拥抱后，一溜烟儿的走下了台，丝毫不拖泥带水，留下人们的重重欢呼声。
　　“戏还挺足。”方茁的语气里流露出满满的酸意。
　　小雨倒是伸着脖子看的意犹未尽：“结婚嘛，大家都图个面子好看。”
　　灯光变成了暗紫色，随之而来的是舒缓的音乐，方茁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大屏幕忽而亮起，开始播放新娘新郎恩爱的幻灯片，按照流程，马上司仪便要开始介绍一对新人是如何相识相知相爱，方茁好奇，他们会编一个怎样的故事出来，毕竟真相是上不了台面的。
　　司仪很快便给了方茁答案：“如同好多段美好的恋情一样，黄先生与叶小姐相识于工作岗位，那时的叶小姐刚步入社会，内心惶恐，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感到不安，而黄先生则像良师益友般陪伴在叶小姐身边，为她建立起一层保护罩，抵挡住外来的风雨...”
　　堂而皇之地说着狗屁故事，方茁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直是一个很纠结的人，一方面希望看到叶荨得偿所愿，自己也能彻底放下，另一方面又不甘心沦为他人幸福的背景板。他不明白为什么施害者能在明目张胆地接受大家的祝福，活的如此惬意，而自己身为受害人，却过得这么凄惨。分开的好一段时间内，他都想着如何报复叶荨，现在看似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此时给他一个话筒，他恨不得把当年那些破事儿都抖落出来，让这对狗男女被万人唾骂。
　　奈何现实总不如其所愿，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司仪让叶荨和黄仁兴相互对视，诉说对彼此的婚礼誓言，方茁意识到，他还是第一次见两人做这种稍显亲昵的动作，不知是否是自己的主观臆想，他发现叶荨并没有步入婚礼殿堂的幸福感，反而神情紧绷，在黄仁兴面前显得卑微和屈服，方茁深知叶荨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他再熟悉不过。反观黄仁兴的神态也大有文章，身上的一股怨气随时会爆发，仿佛自己身处一场可笑的闹剧中，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罪魁祸首。
　　“叶荨女士，这个男人将会陪伴你走完以后的人生旅程，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决定，在这神圣的时刻，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司仪将话筒凑近叶荨嘴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在准备第二次尝试时，令人不解的一幕发生了，黄仁兴生生从司仪手中抢夺过话筒，方茁注意到，晚宴还未开始，黄仁兴已满是醉意。
　　黄仁兴自嘲般笑着，话筒放到嘴边，不顾众人惊讶地眼神，发出“嗯”的长音，迷离地眼神在台下扫荡，最终落在了方茁的身上。
　　宾客窃窃私语，对着台上指指点点。
　　司仪：“看样子黄先生已经等不及要和叶女士表衷心了，大家鼓掌欢迎！”
　　在司仪的带头下，宾客们恍然大悟，掌声雷动。
　　黄仁兴注视着面前带着精致妆容的叶荨，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笑着问道：“你爱我吗？嗯？爱吗？”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句质问，掌声逐渐消失，婚礼现场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当然爱啊。”叶荨含糊不清地说出来，她的脸已被黄仁兴掐的变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他妈爱个屁。”黄仁兴忽然愤怒，脱口而出，攥着话筒，双手粗暴地掰着叶荨的脑袋，让她面向台下，叶荨努力挣扎却挣脱不开。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跟他们说你爱我，别害羞啊，你的亲朋好友也在下面呢，让他们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荨本能地看向方茁，又看向黄仁兴，目光变成了乞求。
　　“什么意思啊，你别闹了。”
　　叶荨语气里尽是乞求，想为自己保留仅存的一丝尊严。
　　“你还看他？到现在你还惦记着他是吗！”
　　黄仁兴发狂般，伸出手直直地指着下面的方茁，手指因用力过猛而颤抖。
　　一头雾水的宾客们齐刷刷望向方茁，方茁何尝不是一脸懵，他不明白黄仁兴想要干什么，来之前他排演了许多种婚礼上的可能，但并不包括这一种。
　　“这大喜的日子哈，新郎可能是有些醉了...”
　　司仪试图抢夺黄仁兴手里的话筒，被黄仁兴大手一挥，生生推了个趔趄。
　　“你还有话筒吗，给他一个！”黄仁兴冲司仪命令道。
　　司仪楞在原地，不知这个“他”指的是方茁还是陈荨。
　　“我说给他个话筒！”
　　黄仁兴再次用手指向台下的方茁。
　　司仪看着黄仁兴要吃人的眼神，只得放弃救场的打算，顺其所愿，硬着头皮从音响师处拿了一个新话筒，走到台下交由方茁手中。
　　众目睽睽之下，方茁犹豫着站起身，面向台上如同丢了魂的叶荨和愤怒的黄仁兴，宾客们的眼神在两边快速地滑动，怕错过这场难得的好戏。
　　叶荨抬头看向黄仁兴，眼睛通红。
　　“你想干吗？”
　　“这得问你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给我？”
　　“你心里清楚我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现在问，为什么非要在婚礼上问？”
　　叶荨颤抖着问出这句话，她的样子让方茁心疼，一次又一次，在叶荨需要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保护好她，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停下了，你不希望我出现我走就是。”。
　　方茁的声音回荡在婚礼现场。
　　“别啊，走什么？可是我坚持让她请你来的，你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啊，对吧？”黄仁兴说出这话时，紧盯着叶荨，方茁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爱而不得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