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安如蝶观

　　门外，开门而出的老乞丐正看着闻丞，那双深邃如同星空的双眼，让闻丞全身一凉，后背浑然不知被冷汗打湿，好似自身的一切隐密，在这老者的眼里无所遁形。
　　好在这老者只是随意看了眼，便低头对着其身下的小女孩慈笑。
　　闻丞暗呼口气，那股无力且无法生出反抗的感觉，就是在天玄宗其师尊五玄主面前也过之无不及。
　　“在里面呢！进去吧！”老乞丐揉了揉孙安然的头，然后又向闻丞摆手道：“请！”
　　茅草屋前有一张方形石桌与四个木凳，闻丞不敢小瞧眼前的老头，垂首如面对宗门长辈般，冰冷双眼带着恭敬，含笑客气道：“前辈请！”
　　经历过刚才的刹那，闻丞不敢再以道友相称，自觉以前辈为妥，他看不透眼前的老头，给他的感觉实在深不可测。
　　待两人入座，闻丞对着桌面轻轻拂袖，只见上面出现两盏茶杯，与一壶正冒着热气的清茶。
　　闻丞起身为老乞丐倒至杯中，抱拳道：“此茶仙人指路，于晚辈此次下山前，乃是天玄宗三玄山所赐，而此女也已被三玄主收为内定弟子，前辈大可放心。”
　　“方才闻丞不知礼数，请前辈见谅。”闻丞神色恭敬，又是一拜。
　　老乞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淡淡道：“你家三玄可还是孤渺？”
　　闻丞双眼一凝，天玄宗三玄主传闻已是闭关千年，他入宗才尚不过几百年。而且关于三玄主名讳，也是临下山前，其师尊五玄主与他人言语中知晓。
　　“正是！前辈与三玄主可有交情？”
　　在老乞丐身前，闻丞已然彻底放下姿态，行晚辈之礼而待。
　　此刻，孙安然从门前走了过来，小脸委屈无比。
　　“苏爷爷，道七哥不给开门。”
　　“他说日后有缘再见！”
　　老乞丐向茅屋处看了眼，转而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将孙安然抱起，放在他的腿上。
　　“你要走了，道七是舍不得你走才这样说，丫头别生气，你道七哥也会难过的，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真的吗？”想明白是为她离去而难过，孙安然心情如开了花般，甜甜笑了起来：“安然没有生气，不能让道七哥难过。”
　　“好孩子！”老乞丐慈爱的抱着她，下一秒目光如炬看去闻丞，淡淡道：“说吧，你来此何事？”
　　闻丞一怔，还没有适应这判若两人的态度，脱口而出道：“家师五玄主请前辈推算一物下落。”
　　“何物？”老乞丐话语淡淡。
　　“九霄环佩！”
　　等说完，闻丞后背那还略有潮湿的衣襟，再次被冷汗打湿，他不禁泛起苦笑。
　　老乞丐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五百年前他二进九线天，为了寻找了凡中卷下落。
　　那九线天内危机四伏，禁制重重。
　　他清楚记得在自身重伤之际，为了逃出那里，老乞丐沿着推算出的生路方向而去，途中曾以法宝自毁打破一道禁制。而禁制内则飞出一枚九彩玉佩，上面刻着九霄环佩四字。那玉佩似乎有灵，裹带着老乞丐，一路无阻冲出九线天。
　　此后，老乞丐虽然逃了出来，但玉佩早已不知飞去何处。
　　老乞丐双眼内突然雾气涌起，深邃摄人，他伸出右手掐算起来。闻丞也意识到老头在起卦，双眼瞬间化作冰冷，观察四周。
　　直至茶壶不再冒着热气，老乞丐神色变得凝重，这一次他闭上双眼，同时又伸出左手，双手间同时掐算。
　　只不过，不到五息之间，老乞丐蓦然睁开了双眼！
　　其内雾气已消散，取而代之是猩红血色，而左右十指指肚，均是裂开一道如线般的创口，正向外涓涓流淌着血。
　　“生于它，死于它，没想到我与悼劫曾经擦身而过。”
　　不知老乞丐算到了什么，怕是吓到腿上的女娃，他又闭上了双眼。
　　“苏爷爷，你没事吧？”孙安然看着老乞丐那指尖鲜血滴落在道袍一角，伸出小手，抬头探去老乞丐满是皱纹的脸颊。
　　老乞丐面无表情，闭目沉默了许久，待睁开眼时已是恢复正常，看着闻丞淡淡道：“此物老夫可以提供线索，不过你要以九线信物作为交换？”
　　闻丞疑惑不解，似乎没有听说过此物，他抱拳一拜，恭声道：“前辈稍等，待晚辈询问家师！”
　　老乞丐点头示意下，闻丞伸指于虚空一点，只见虚空如同水面般荡起阵阵波纹，而水面上也呈现出一幅画面。
　　月色下，有一身穿白色底衫的中年道人，他站在一处庭院里，其四周挂着许多大红灯笼。中年道人以双指抚剑，而后缓缓舞动，最后长剑直指此刻抱拳待命的闻丞。
　　“何事？”
　　中年男子身材修长，一举一动泰然自若，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闻丞抱拳抬头：“启禀师尊，您说的老...老前辈，弟子已经找到，不过......”闻丞刚说道一半，老乞丐抱着着孙安然上前打断。
　　“在老夫面前你摆什么臭架子，想寻九霄环佩，拿九线信物交换！”
　　中年男子一怔，无论天玄宗还是外界，还没几个人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对他说话。
　　他眯起双眼，隐有流光在内汇聚成剑芒，锐利凌然，缓缓向老乞丐盯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闻丞措手不及。
　　在见到老乞丐的一刻，画面里的中年男子先是仔细端倪，可突然就瞪大了眼，更是向后连推三步，接着张口惊呼：“先生？恩公？大师？”
　　“少说废话，你换还是不换？”老乞丐不耐道。
　　只见中年男子唯唯诺诺点头，又赶忙摇头：“大师稍安勿躁，此事重大，我天玄宗也仅有一枚，需与其他八玄商量一番。”
　　老乞丐冷哼一声，虚空水面顿时荡起阵阵波纹，里面传出中年男子急迫的话语。
　　“大师且慢！”
　　“先生？”
　　“恩公？”
　　“孤渺师姐要见您！”
　　“闻丞，为师令你立即重启玄光镜！”
　　至此，虚空波纹消散，恢复了平静。
　　此刻，闻丞开始了第三次汗流浃背，眼前的老头竟是连师尊也不放在眼里，尤其师尊在此人面前也是不敢造次，更是尊其恩公！先生！大师！
　　闻丞思索中，发现那老头正盯着他，不由挤出讪笑：“晚辈不敢，不敢，一切由前辈定夺！”
　　“你带丫头去吧！”
　　“老夫累了。”
　　老乞丐低头看去怀中的孙安然，许是因为中年男子的剑芒，她已经陷入熟睡。
　　“是。”
　　闻丞应声，小心翼翼接过孙安然，生怕将她吵醒引起老乞丐的不悦。
　　在老乞丐又一挥手下，闻丞拜了三次，徒步下山而去。
　　待闻丞与孙安然离去，茅屋内的苏道七拉开了门，却见老乞丐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无比的看着他。
　　“身怀信物的人要来了，时间已不多。”老乞丐苍白的面色带有一丝忧虑，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雾气缭绕，翻滚时骤时缓。
　　却见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红线穿过的吊坠。
　　坠儿是一块指甲大小的镜子，通体如水晶制成，晶莹剔透，唯有镜面呈现一片鲜红色，其色如血，握柄则被一条红线穿过。
　　“此物千幻，可幻化身体相貌与气机。”老乞丐抓起苏道七一只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也不顾他疼痛与否，端在镜前挤下了一滴血。
　　“老爷子，究竟怎么了？”
　　苏道七能感觉到，老乞丐似乎很焦急，仿佛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老乞丐没有回答，只是瞳孔中的云雾翻滚越加剧烈，他亲手将吊坠挂在苏道七的项颈，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截编织的黑发。。
　　“道七，去往长安如蝶观！”
　　“以此发拜那观中之人为师，定可保你五年后平安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