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戴文

　　时值秋分，霏雨初霁，夕阳余晖洒满街头。西风微寒，刹那间掠过这座钢筋水泥建起的城市森林。
　　戴文一身蓝白校服，背着满是灰尘补丁的黑色单肩书包，踩着一双地摊热销款侨丹牌私人订制球鞋，昂首挺胸大步行走在夕阳下，寒风吹过，瘦骨嶙峋的他顿时脸色煞白，瑟瑟发抖，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突然，一只小指带着骷髅戒指的手横在他面前。
　　“你叫戴文？”
　　戴文有些错愕，抬头看到一个染着绿色头发帘，鸭舌帽后戴的二十多岁年轻人挡在他面前。
　　下意识点头道：“是！怎么了？”
　　绿发青年啐了一口，不等戴文说话，一把抓住他后脖子走向路边深处的小巷。
　　“走吧，我们大哥找你。”
　　此时正是放学时分，街道车水马龙，看到这一幕的人虽多，却都视若罔闻。
　　街上一个约么五六岁的小男孩挥着手里的“金箍棒”指着戴文二人离去的方向，对着身旁衣着朴素，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妇女大声说道：
　　“妈妈，那个哥哥被坏人抓走了！”
　　妇女赶紧拉起儿子，加快脚步道：“快走，他们是抓小孩儿的！一会儿也把你抓走了！”
　　小男孩顿时慌乱，小步快跑才跟上妈妈。
　　“大圣，你的金箍棒掉了！”
　　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自男孩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看去，一个黑发墨镜，皮夹配牛仔的中年男子拿着小男孩的‘金箍棒’正缓步走来。
　　原来是小男孩掉落了‘金箍棒’，仓促间并未发觉。
　　小男孩有些害怕，躲到妇女身后，抓着裤脚偷偷盯着金箍棒。
　　妇女微微颔首，自中年男子手中接过金箍棒，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柔声道：“快谢谢爷爷！”
　　却见儿子不敢吭声，料想儿子许是把他当做了自己口中‘抓小孩儿的坏人’。也是！这么大岁数这身打扮，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对着男子点头致歉，便拉着儿子快步逃走。
　　中年男子愣在当场，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爷爷？”
　　随即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默默点上一支烟，转头望向戴文被抓走的巷口，眉头微蹙。
　　“戴文？”
　　。。。。。。
　　戴文像小鸡崽一样被鸭舌帽男拎到巷口角落，看着眼前一票七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自己，目瞪口呆。
　　打劫！一定是打劫！不对，打劫的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认识我的人，怎么会打劫我？难道他们从我这双穿了五年都不舍得换的地摊私人订制款球鞋，猜测出我身家万贯？问题我是真的穷啊！
　　“大哥，他是戴文没错！”
　　戴文抬眼打量说话的男子，身高七尺，体型壮硕，偏偏生的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眉心蹿着颗黑痣，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贱笑，正是自己的好同学王剑，心下顿时恍然。
　　“王剑啊，上次应该打断你的腿的！”
　　王剑不仅是戴文的同班同学，还是同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为人又贱又渣，同学们私底下都叫他‘贱人’。人长得奇丑无比，却偏偏看上了品学兼优的班花李纯。一直苦追不得，冥思苦想了个英雄救美的桥段，准备放学后让几个小流氓先去打劫李纯，自己正义现身，再大发神威，以一打十，俘获美人芳心，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可惜世事难料，约定好的时间到了，他的人却因为去便利店偷可乐被老板逮住，双方发生了争执还没到场。眼看机会错过，王剑气急败坏的时候，竟来了四个不认识的‘真流氓’调戏李纯。
　　这回假戏成了真，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神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羞辱，登时火冒三丈，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就是一记小炮拳，气势磅礴但终究寡不敌众，被打成了头猪。
　　这时准备去爱心餐厅蹭饭的戴文经过，救下了他俩。虽然他王剑没英雄救美成功，还给戴文做了嫁衣，但不畏强敌，拼死相救的表现也让李纯对他刮目相看。
　　戴文和李纯本打算第二天上学再上报老师这件事，让学校领导去处理，现在大家各自回家，各找各妈。无巧不成书，偏偏这时候王剑约好的几个‘假流氓’出现了。几个被王剑一人一包蓝鹤楼香烟雇来的流氓更是不顾王剑眼色，上去就对着李纯一番‘奥斯卡小金人’级别的表演，演技炉火纯青，宛如车祸现场。是个人都看出来这回上演的是怎么一出戏。
　　最后王剑被从小到大不对付的戴文拿着砖头追了二里地，对天对地对戴文发誓不再耍流氓，并和李纯道歉后，此事才罢了休。王剑因此事脸面丢光，把一切都算到了戴文头上，对他更是恨上加恨。
　　此仇不报非好汉！这回王剑找了他新拜的大哥在这蹲戴文，才有了今天这出戏码。
　　王剑窜动着肩膀，对着角落里的戴文夸张的哈哈大笑。像极了抓住了黑猫警长的老鼠‘一只耳’。他指着一个满头流油，肥头大耳一脸横肉的刀疤脸道：
　　“这是我大哥，李天宇。出来混的谁不知道！”
　　李天宇摸了摸左脸上狰狞的刀疤，瞪着戴文大声吼道：
　　“就特么你叫戴文啊，听说你能一个打十个！还特么挺猖狂！你俩去给他架起来！”
　　“大哥让你去把他架起来。”
　　王剑屁股上挨了一脚，踉跄着差点没摔倒。回头恶狠狠瞪着一个赤着上身，双眼、手臂和腿上都缠着红色绑带的年轻男子，却恨恨没敢开口。
　　戴文抬眼看向说话的嚣张男子。
　　满身红绑带...这身打扮好眼熟...
　　盲僧？！
　　刀疤脸李天宇反手一个巴掌拍在盲僧的后脑上，
　　“你特么瞎啊！老子说让谁去了吗？倒底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说罢指着王剑和盲僧：”你俩去！”
　　王剑愣了愣，看着骨瘦如柴，比他矮了半头的戴文，却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看着王剑的一脸怂相，盲僧不屑冷笑。边走边对着戴文说道：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戴文满脸黑线，第一次发现葫芦市有这么多人才！
　　待到盲僧抓向肩膀之际，戴文一把抓住他小拇指，狠狠向手背一掰。
　　“啊！！疼疼疼疼疼疼！！断了！断啦！！”
　　盲僧一下跪在地上，疼的眼泪鼻涕齐流，声音凄惨异常。
　　看着戴文一记‘掰手指’轻松地就摆平了盲僧，众人愣了几秒。
　　“都特么看动画片呢啊？！上去干他丫的啊！”
　　刀疤脸扯着脖子对着自己小弟们大吼，拾起一只板凳扔向戴文。
　　戴文快速下蹲，躲过了飞来的板凳。凳子腿刮在他身前当人头盾牌的盲僧的脑袋上，顿时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看着像洗脚水一样，一股脑洒过来的六个大汉，戴文内心抽搐。
　　神经病啊！
　　真当自己是二五仔大哥了！上来就打！
　　当即松开盲僧的手指，朝着巷口冲去。
　　巷口只有抓他来的那个绿发骷髅戒指男和一个矮冬瓜守在那里望风。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是被群殴！
　　“别跑！别让他跑了！”
　　侧身惊险的躲过飞来的一个板锹头，戴文看着自己又多了条伤痕的地摊私人订制版侨丹牌球鞋，登时恨得王剑牙痒痒。
　　此时戴文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胡同里怎么什么都有？铁锹板凳？！要不要再来架战斗机啊！
　　戴文低头闪过鸭舌帽男的一记左勾拳，瞬间欺身向前，右腿绊在其身后，侧肩狠狠一撞。
　　“我靠！”
　　比戴文高了一个头的绿头发帘鸭舌帽男顿时仰头摔倒在地，下一瞬间他的脑袋就要砸在地上的铁锹上，惊呼中戴文又一个侧踢，让他躲过了头破血流的下场。
　　看着戴文行云流水般的一套操作秒杀了队友，旁边的矮冬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随着戴文目光瞟向自己，‘啪嗒’一声，吓得他浑身一颤，低头一看，却是自己手中的瘸腿板凳掉在了地上。
　　“你...你别过来啊！”
　　“滚！”
　　“好嘞！”
　　戴文拾起板凳，对着身后追上来的光头青年，反手就是一记‘板凳街头杀’
　　‘嘭！雾草！’
　　光头青年仓促间只得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上身，板凳砸在双臂上，他只觉一股巨力袭来，登时摔了个癞蛤蟆朝天，缩着手臂满地打滚。
　　他此刻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孙贼看着弱不禁风，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第三个’
　　戴文拾起板凳，一个箭步消失在巷口拐角。
　　“老大..要不别追了吧？”
　　王剑一张鼠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指着倒地三人对李天宇继续道
　　“你看，哥几个都..”
　　话未说完，李天宇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今个要是一个瘦猴子都摆平不了，老子以后混他xxxxx，抄家伙跟老子上！”
　　说罢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铁手扣戴在手上，一马当先向巷口冲去，众人随后跟上。
　　'盲僧'对着王剑鄙夷的抬起下巴，向下竖了竖通红的小拇指。
　　王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暗暗咬牙，待众人没了身影后，狠狠啐了一口
　　“呸，都是二五仔，装什么大尾巴狼。铁手扣全都是铁刺，放裤兜里，咋不扎的你丫断子绝孙呢！mdzz”
　　“妈朵，戴文这矮猴子怎么这么能打！”
　　王剑正要起身追上众人，却见李天宇肥硕的身体从巷口飞了回来，‘嘭’的一声砸在地上，灰尘四起。接着盲僧、绿头发帘鸭舌帽男、矮冬瓜等人，叠罗汉一样被‘扔’在了刀疤脸李天宇身上。
　　身上压了五个人的李天宇嚎出杀猪般的惨叫，铁手扣‘叮叮当当’的滚到了王剑的脚下，王剑下意识弯腰拾起。
　　原来戴文冲出巷口后并未跑远，而是贴在了墙壁上，追上来一个人就赏一记板凳杀，最后就出现了李天宇等人叠罗汉的一幕，而他手中的战利品瘸腿板凳因为频繁进行‘街头杀’和‘叠罗汉’游戏而不堪使用，彻底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