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叔

　　原野上，野菊花卖弄着娇美的身躯随风舞蹈着。灯光亮得耀眼，眼前仿佛有无数点光斑在飞旋。
　　“大叔，又来了！”
　　朱丽娜将“又”字的音咬得很重，因为她不喜欢张自强，大叔，就你这颜值，看过后会影响心情好不好，猪八戒！
　　“这什么打扮？土得掉渣！跟个小瘪三似的！”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玩这个，大叔你还真是童心未泯呀！”
　　“嘿！大叔！悠着点！小心闪了老腰！哈哈哈！”
　　笑声很猖狂，很肆无忌惮，笑声骤然响起，仿佛尖利的箭，直直地刺进耳朵，让人心里感到无比的难过。
　　由于生活艰苦，爱情和事业都不顺，才年过二十的张自强就已经头发花白，其他人都在背后称他为“老大爷”，但当面叫人大爷有装孙子的嫌疑，所以大伙改口叫他大叔。
　　乌云遮住了太阳，一棵不到两米高的枫树在寒风中颤抖着，现在，树上只剩下一片千疮百孔的树叶。风吹过，树叶禁受不住狂风的摧残，它叹息着脱离枝头，飘飘然地躺倒在死气沉沉的泥地上。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群小屁孩调戏，让张自强有些难堪，但他却没有发作，而是装着没有听见，否则咋办呢？打他们？骂他们？咬他们？放屁臭死他们？
　　不！不！不！自己读过书，好歹是个文化人，素质！要注意素质呀！
　　悠扬的钟声远远传来，在耳边响彻着。太阳冲破乌云的封锁射了过来，气势恢弘的鸿胜武馆又一次清晰的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夹杂着花香的微风拂过大地，涌起阵阵林涛，鸿胜武馆那高耸的屋顶活泼强劲的直插天空。
　　鸿胜武馆算得上是北宋年间成立时间最长、人数最多的武馆，学员超过两千。民国之前，中国还基本处在冷兵器时代，传统的武打方式很有市场，以武术为基础的活动更是欣欣向荣。
　　在那个擦屁股都只能用树叶子的时代，练武是很有现实意义的。首先，古人讲：穷文富武，意思学武是要花钱的，大把的钱！像什么教练费、伙食费、服装费、考级费……随便几项下来就能把普通人的兜整得比脸还干净。
　　功夫如果练得忒好，可以杀敌立功当将军、纵横江湖当侠客、开门立派当宗师，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差点的也能江湖卖艺耍把式，或是开馆授徒教学生，混个酒足饭饱。总之在宋代，功夫是很牛很牛的，会功夫的人是很拽很拽的。
　　而且中国武术不仅有技击功能，还能养生，有些功夫练得好的人据说不仅能活到足够与乌龟王八比年纪的程度，还能百病不生。省下来的药钱，可以买车、买房、买房车、买上衣、买打底裤、买卫生棉……总之想买什么买什么。
　　作为著名的连锁品牌，鸿胜武馆馆主兼总教头周侗授艺一向要求严格，并以经常搞高强度特训而著称，在弟子中有“魔鬼教练”的称号。虽然名声不佳，但周侗无怨无悔，他很清楚，现在是大争之世，功夫是立身之本，不狠不行，不狠成不了材，严师才能出高徒嘛！
　　打铁还需自身硬，周侗的功夫独步天下，跟他切磋过的人都会被他的武艺深深的折服。相传有一年麦收的时候，一位村民的大车陷在地里赶不出去，大家着急的时候，周侗把胳膊放在车下，单手就把大车给托了起来。
　　除了这些，他还可以千斤坠可压趴烈马，大杆子可挑起石礅子，大枪可扎苍蝇而窗户纸不破。周侗除了精通劈挂拳、六合大枪之外，无极刀更是一绝，一刀下去，能把叠起来的十枚铜钱一下子劈成两半。
　　在宋代武林界，劈挂拳绝对是一个高端品牌，影响力极大，而周侗更是以武艺超群而享誉海内外。由于有两把刷子，找他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周侗每次都是热情接待，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拜访他的所有人当中，除了有学员，还有江湖上一些未成名但想成名、已经出名但却想更出名、已经有名得不能再有名的同行，他们本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心情来取经，周侗也是尽量满足他们，绝不藏私。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本功法只传男不传女，只传内不传外！从古至今，武林中但凡上点档次的高手大多把自己的绝技当成稀世珍宝，绝不外泄，周侗的这种做法无疑显得十分傻逼。
　　但事实证明，这样的做法是双赢，因为他不仅打响了自身的品牌，更拉动了周边经济，自从鸿胜武馆在此地安家落户之后，当地的餐饮业、房地产业、零售业、住宿业都有了爆发式增长，甜水巷也由原来百业萧条，人烟稀少，连鸟儿们在这里拉屎都觉得自己会掉价的地方，变得人气爆棚。真本事外加奇葩的做法更是让周侗赢得崇高的武林地位，隐隐有盟主之势。
　　别看鸿胜武馆只是一个习武场所，但却处处雕粱画栋、装潢精美，前面的演武厅足以容纳两百人活动筋骨，正门用的都是紫檀木，上面雕刻有精美的图案。总之知道的知道这是习武的武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政府机关、县府衙门、甚至是王府候院。
　　当初为了建这么一个武馆，周侗可谓是煞费苦心，身为族长的周侗决定众筹，开会时，他发表讲话，希望族人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帮助宣传一下政策。这还不算，同时他还放出话去，钱捐得多的，不仅本人的光辉事迹将永久载入族谱，留给后人永世怀念，还能在某些方面享受和自己相同的待遇，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像这样有贡献的土豪，在街上和普通人相遇，普通人必须行礼、让道，以示尊敬，否则土豪有权将那厮打得屁股肿肿、屁股红红、屁股疼上好半天。
　　由于有这么优惠的政策，再加上又是惠民工程，族人们热情洋溢，积极性极高，一些虚荣心超强的土鳖暴发户纷纷出巨资尝尝这当人上人的感觉，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鸿胜武馆会有今天如此的气派。
　　窗外的池塘里立着荷花，出水很高，荷叶和荷叶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隙。有风拂过，叶和花都轻轻摇动着，从这边传到那边。
　　“你干嘛去呢？来得这么晚？”周侗冷冷地望着张兆东，目光中寒意凛冽。
　　不准迟到早退这是武馆的铁则，张兆东违反了规定，周侗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今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流鼻血，于是我去看大夫，结果……”张兆东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为人平生不做亏心事，纵上金殿也不怕，张兆东现在眼眉低垂不敢看师父。
　　“上上次你说你流鼻血看大夫来晚了，我信你！上次你说你流鼻血看大夫所以又来晚了，我还信你！这次又是……你当我二百五呀？”周侗咆哮起来，并且打算狠狠地捶他一顿。
　　“这次是真的！”张兆东苦着脸道。
　　“你到底有没有珍惜过这难得的学习机会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变成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啦？你到底还想不想变得更强啦？你到底……你到底想没有想过到底啦？你看你那个熊样！天天睡不醒！”忍耐不住，周侗抡起拳头吼道。
　　涮我？本来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神回答，周侗的肺都快气炸了。
　　“要找个大夫来吗？”马贵小声地问。
　　“不用了！直接请道士吧！”李亦畲有些幸灾乐祸。
　　我靠！竟敢忽悠师父，这缺心眼的家伙脑子进地沟油了吧！
　　屡教不改，这小子没救了！怎么处置？清蒸？红烧？还是拿来煲汤？根据新出台的政策，周侗决定重罚张兆东，以儆效尤。
　　阳光硬硬的打过来，杀气弥漫，张兆东被周侗盯得心里直发毛。
　　“师父……我……”张兆东胆战心惊地道。
　　教育好了你也是个流氓！话都懒得跟他讲，周侗挥了挥手。
　　来人，大刑伺候！
　　看着的脸色，张兆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再看到韩建中和李庭吉哥俩时，他才知道自己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因为这哥俩是掌管族法的执行官，专管打屁屁。
　　“族长！族长！大伯！开恩啦！饶命啦！”张兆东的裤裆湿漉漉的。
　　大伯？叫大爷也没用！你这个已经很胖，而且有可能变得更胖的肥仔，你这是自作自受！
　　为了避免今后自己说的话无人听、放的屁无人闻、书写的字画卖出的价格越来越不行，更为了避免以后动不动就让人当礼拜天过，周侗决定扬刀立威。刹那间，武馆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和惨叫声。
　　三十九，嗷！四十，嗷！四十一、四十二……五十，打完，收工！
　　事实证明，只要用心去打，一定可以打得屁股开花！！
　　看着张兆东那血肉模糊的烂屁股，一肚子火的周侗心里这才舒服了许多。
　　多好的屁股呀，被打成这样了！望着自己的臀部，张兆东着实悲痛了好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