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吃得苦中苦

　　飞剑山庄。
　　莫徐并不适合做一庄之主，他虽有着野心与志气，却缺乏了上位者必要的稳重和庄严。
　　“你们走吧，飞剑山庄从今日起便开始闭庄了。”莫徐摇了摇头，他站在飞剑山庄的门口对着一众拿着行囊的下人说道。
　　“少庄主...”
　　“少庄主。”
　　“少庄主，你不必这样勉强自己还给他们发薪水的。”
　　有些年迈的老管家从一旁走了出来，他虽然老，但却不会忘记事情。
　　“别说了，都走，飞剑山庄已经没有钱能养活别人了。”莫徐转过身去，轰的一下将飞剑山庄的大门狠狠地关上，把曾经那些在这里生活着的仆人拒之门外。
　　“哎，走吧。”
　　“只能说是命吧。”
　　“哎~以后该怎么办哦！”
　　仆人们叹息着纷纷离去，门的内侧，莫徐靠着大门低着头坐在阶梯上，脸色郁郁。
　　“少庄主，中午饭想吃什么？”唯一没有离开的老管家坐在他的身边，有些吃力地问道。
　　“我不想吃。”莫徐回答道。
　　“人是铁，饭是钢，如果老庄主还在世的话，可绝对不想看到少庄主这个样子的。”老管家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拍着莫徐的背，他知道莫徐活得很难。
　　因为刚有点起色的飞剑山庄在莫徐的父亲逝世后，便再次一蹶不振了起来。
　　世事无常，而让一个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撑起这么大一个山庄，莫徐他办不到。
　　他不是一个天才，学剑也好、经营也罢，他总是很冲动，也经常会意气用事，只不过之前还有铁吕帮他擦擦屁股。
　　“别说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吧，南叔。”莫徐咬着牙齿，双手交叉着抓紧了自己的衣袖，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因为男人是不能哭的，哭就是软弱，哭就是渺小，哭是败者的伤痕。
　　“少庄主。”年事已高的老管家突然一把拉起了莫徐，对着他严肃地喊道。
　　“跟我来吧，少庄主，当初老主人在辞世之前留给你一样东西，只不过我想你本该用不到它，便没有传达给你。”老管家拄着拐杖，腰却挺得笔直。
　　“什么...东西？”莫徐奇怪地抬起头，看向他不禁问道。
　　“我跟着老庄主这么多年，我也很清楚，老庄主他并不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人，读书练字、使剑学刀，他在同龄人之中只能说是倒数，但是到最后，他却凭一己之力建了飞剑山庄，并孤身一人杀上山贼的窝点，招来飞剑取尽首级，打出了飞剑山庄的名气。可是，为什么是他这个并不算聪明也不算天赋异禀的人，而不是那些曾经被捧为天才的家伙做了这件事呢？”老管家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对身后跟着他在走的莫徐说道。
　　“为什么？难道是...有什么神功秘籍？！还是说神兵法宝？”莫徐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的他，急需提高自己的实力。
　　“非也。”老管家轻轻念了两字，便再也闭口不言，只是领着莫徐往飞剑山庄里面走着。
　　走到飞剑山庄的正厅里，老管家随手揭下墙上一副挂着的壁画，然后伸出手来按下了一块砖头，这砖头凹陷进去，咔哒一声，隔壁的书房里传来异响。
　　“走吧。”
　　老管家领着莫徐入了书房，书房里的书架不知道何时被移开，一条黑洞洞往下的阶梯涌现，老管家从怀里摸出一条火折子然后点燃，带着莫徐缓缓下去。
　　“这里是...”莫徐好奇地左顾右盼，他现在作为家主，却不知道自己家里竟然还有这么别有洞天的地方。
　　“莫问，莫语，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老管家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只是说道。
　　莫徐也不说话，跟在他的后面两人继续向下面走去。
　　在阶梯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木门，门上积了许多灰尘，想是有许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咔哒。”
　　“嘎吱...”
　　老管家将门栓扔到地上去，轻轻地推开了这紧闭着的木门，一宽广的练武场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木桩、草人、石锁还有各式各样的兵器井然有序地成列着。
　　而在练武场尽头的墙壁中心，有一卷极大的白纸挂在上方。
　　上书四个古朴天然的大字——“勤能补拙”
　　“这里便是你的父亲，也就是老庄主能超过那些同龄人的秘密。”老庄主伸出手来抚摸着那伤痕累累的木桩，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下，他曾经目睹那人没日没夜地在这里修炼，就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一点。
　　“可这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练武场而已...”莫徐走到墙壁的尽头，抬头望着这四个大字，他喃喃着回答道。
　　“时间，在这练武场里面的时间，会比外面的要缓慢的多，少庄主，请你开始习练剑法吧，老朽会在这里监督着你。”老管家忽然回身将门给锁上，他挡在了练武场的门口，拄着拐杖，静静盯着莫徐说道。
　　“好..好吧！那我就试一下！”莫徐拔出腰间的佩剑，向着那草人刺去。
　　汗水挥洒，剑风呼啸。
　　没有其他的声音和烦恼，但一种孤独和焦虑感却逐渐攀上莫徐的心头。
　　练武实在太无聊了，为什么要练武呢，又为什么要学剑呢？他本可以舒舒服服地拿一盘瓜果坐在凉爽的小院里，一边看着民间的小说一边放声大笑，为什么非要受这种无聊的折磨呢？
　　“当啷！”
　　莫徐猛地将剑扔到地上，面有火气地向着老管家挡住的门那儿走去。
　　“少庄主。”老管家面色平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
　　“我已经练了很久了吧？估摸着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可以出去了嘛？”莫徐有些轻蔑又失望地说道。
　　“两三个时辰吗...好，随我来。”老管家一笑，领着莫徐便从练武场里又走了回去，回到阳光下，莫徐抬头惊骇地望着这正午的太阳，这离他刚进来的时候，也不过半个时辰未到的功夫而已。
　　“少庄主，这便是你说的两三个时辰吗？如果真有这么久的话，你那又是什么表情？”老管家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嘲笑和鄙弃，让莫徐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我....”莫徐咬着牙，闭上眼睛将头撇到了一边去。
　　“没有人喜欢吃苦，少庄主。但是也别指望天上会掉馅饼，贪图安逸没有错，但是如果一边想着安逸另一边却还想要成为人上人，那是在做梦你明白吗？仅仅是练剑而已，你都没法坚持甚至一个时辰，练一下歇一下，练一下玩一下，这样的少庄主，又有什么资格带领飞剑山庄走向辉煌呢？”老管家摇着头叹着气，语气里尽是失望。
　　“我...”莫徐不甘心地跪了下来，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刺痛着他少年人的自尊。
　　“每个人都会做梦，但只有真正拼搏、努力过的家伙，才有资格说自己真正地为理想奋斗过。上天虽然会偏爱那些有天赋的人，但也绝不会忘记恩泽身怀勤奋二字的你。”老管家转过身去，一指山下的小镇。
　　“你看这山下，有多少人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工作，他们并没有想过怎么去改变自己，扭转自己的境地。杀猪匠的儿子是杀猪匠，木工的子女还是木工，就宛如是机械一般地活着，一代又一代地继承着祖上的余荫，直到有一天被生活和时代所淘汰为止。他们只是单纯地活着，没有辉煌，没有目标，甚至连身怀野心这一点都做不到。”
　　“而你也一样，少庄主，现在的你也只是一个飞剑山庄的继承者而已，你并没有真正地努力过，你只是在这里生活着，然后等待着它的覆灭与消亡。”
　　“老朽话也说到这里，少庄主，我时日无多，可能再过两年也无法陪伴你了，以后的路，只能由有你自己去寻找、去摸索。我已经为你打开了门，至于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或是带着飞剑山庄重振辉煌，又或是就这么一直郁郁寡欢、消沉低落，老朽无权干涉你的决定，这一切都在于你自己。”
　　“少庄主，老朽累了，就先回屋子里躺着了。”
　　老管家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回了屋子里，他实在是太老了，而直着腰说话也实在太累。
　　“我...”只剩下莫徐跪在原地，迎着骄阳曝晒着他那颗散碎的七零八落的心。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管家清楚地明白，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时间缓慢流淌的练武场，但就算没有这样的场地，只要怀着一颗勤奋的心，虽不能通天彻地，却也能辉煌一世，不负一生年华。
　　莫徐捡起了他的那把剑，回到了练武场，将门咔擦一声牢牢地锁上。
　　鸣月石的传说...多么诱人，但传说就像买彩票一样，只有带着头套的人才会中到。
　　也许是某个主任的亲戚，又或者是哪里哪里的员工，但总归是钦定的天选之子，而他莫徐...真的是吗？
　　也许吧。
　　“万剑...来朝！”
　　“啵！”
　　汗水滴落，龙鸣剑啸，宛若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