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念清大师

　　念清大师缓步走到场中，对着青娘子合十一礼，说道：“这位女施主，老僧只是为了江湖大义，不得不与女施主对垒，如果女施主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免了你我这一场争斗，那是最好。如若不然，你我只得刀兵相向，彼时贫僧倘有冒犯之处，还望女施主多多海涵。”
　　群豪见念清大师迂腐腾腾，上来还未动手，先自顾自唠里唠叨一大堆，竟要劝青娘子罢手认输，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青娘子听了，紧绷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大和尚，我看你年纪如此大了，待会出手轻一点就是，你也不用太过害怕。”
　　念清连连摇头，说道：“非是老僧害怕，如此你争我斗，实在大违我佛慈悲之道，况且要老僧与女施主这样一位妙龄女子动手，万一拳脚无眼，伤了女施主，老僧也感到十分为难。”
　　青娘子眼珠骨碌碌一转，说道：“既然大和尚慈悲为怀，那咱们不如定个约，待会动手时点到即止，不出手伤人，大和尚觉得可好？”
　　念清听了，喜道：“女施主有此善心，那是再好不过了。”
　　群豪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啰嗦个不停，不由鼓噪起来，青娘子也觉得再与这老和尚说下去，只怕说到天黑也没个完，便不再废话，自腰间抽出一把五尺来长的软剑，抬手一振，发出嗡嗡鸣响之声，在阳光下不停震动。青娘子扬声喊道：“大和尚，亮兵刃吧。”
　　念清双手合十，向前踏出一步，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了。”却不见取出兵刃。青娘子叱道：“好你个和尚，如此托大，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完足下用力，整个人平平飞起，举剑向念清胸口直刺过来。
　　念清依旧合十站立不动，及至青娘子剑尖堪堪刺到胸前，双手才向外猛的一抡，宽大的袈裟被带的飞扬而起，如同一堵墙般挡在了青娘子面前。
　　青娘子软剑刺在袈裟之上，向里微一凹陷，便无法再进半分，而剑尖受阻，剑身便弓成了一道弧线。青娘子不退反进，右手继续加力，软剑几乎弯成了一个圆圈，左手成掌，猛然拍向念清面门。
　　青娘子掌至半途，蓦地自下方踢上一只脚来，青履白袜，后发先至，脚尖直奔青娘子额头而去。青娘子如不闪避，纵使左掌能击中念清面门，这一脚也要挨个十足。无奈之下，右手一松，软剑瞬间回弹，左手则顺势向下，拍在了踢来的脚尖上，借这一弹一拍之力，身体后仰，轻飘飘退出了丈许，落在地上。
　　念清背对着群豪，扬起的袈裟又极其宽大，群豪只见青娘子倏进倏退，一击即走，却不曾看清二人是如何交手。此刻见青娘子飘然落地，态度从容，都不禁为念清捏一把汗，怕他晚节不保，竟要输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手中。
　　青娘子心中却明镜一般，这老和尚虽看起来啰啰嗦嗦，迂腐木讷，但手上功夫却着实了得，尤其方才聚气成墙，虽说是以袈裟为介质，但能用一袭布衣挡住自己削金断玉的宝刃，这份内力只怕还在方才的尘净之上。
　　青娘子收了小视之心，手中软剑轻轻扬起，翻出数朵剑花，纵身一跃，凌空向念清刺来。
　　念清仍是站在原地，见青娘子迎面飞至，右手振臂一挥，身上袈裟无风自起，像一片红云般拂向青娘子身体。
　　青娘子软剑改刺为拍，剑身击打在袈裟的边缘，发出噗的一声响。借着这一拍之力，青娘子身体陡然向上斜飞而起，就像一朵蒲公英被清风带动一般，跃至念清头顶，姿势曼妙轻盈，十分好看。群豪见了，无不暗喝一声采。
　　青娘子身处空中，手中软剑对准了念清光秃秃的头顶，直直刺下，念清略一侧身，避开剑锋，接着双臂齐扬，大红袈裟向上卷出，直奔青娘子后背而来。
　　青娘子上升之势已尽，眼看要被袈裟拂中身后，只见她双脚向后连踢，蹬在了念清的袈裟之上，顺势借力，由念清左后方飞至右前方，也不回身，反手一剑向念清右肩削去。
　　念清双腿微曲，全身一个回旋，宽大的袈裟呼呼生风，如同云墙般向青娘子直扑过来。青娘子身在半空，腰间猛一用力，头下脚上的向后翻了半个周天，软剑剑尖点上袈裟，一摁一挑，双脚已然回转下来，正踩在袈裟顶端，微一用力，身体再度向上蹿起。
　　众人看在眼中，只见念清就如一朵红云般，着地奔腾涌动，变幻不息，青娘子则像一只燕雀，在云头上盘旋飞舞，履险如夷。二人这一场比斗，虽不及方才尘净、卞广漠的凶险激烈，但精彩生动之处却远远过之。
　　青娘子空中力竭，身体蓦地向右侧一引，就如被轻风带起的柳叶，微微向侧上方扬起，接着便呈螺旋状，绕着念清飘然滑落。其身法轻盈灵巧，手中短剑却疾风骤雨般向念清刺出，瞬间已绕着念清身周刺了数十剑。
　　念清脚步急迈，随着青娘子滑落的方向不断转身，双臂连振，一袭袈裟就如同波浪般翻翻滚滚，将青娘子这数十剑尽数挡在了身前。
　　青娘子数攻不中，双脚已落向地面。只见她身体斜斜，双脚脚尖甫一触地，旋即弹起，剑前掌后，惊鸿掠影一般合身向念清扑来。念清袈裟一扬，卷向青娘子手中软剑，谁知青娘子不闪不避，任由软剑被袈裟卷住，左手手掌前伸，拍向念清胸口。
　　念清不意青娘子竟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招数，右腕一翻，用上擒拿手法，拿向青娘子的小臂。谁料一拿之下，应手而中，念清微一怔间，只见青娘子其势不停，连头带胸向自己猛撞过来。
　　念清被骇了一跳，连忙后退，双臂回笼想将青娘子挡住。此时只觉右臂一紧，已被青娘子反手拿住，不得已下，只得左臂连转，带动袈裟去阻挡青娘子身体，便松开了青娘子右手的软剑。
　　此时二人距离已在呼吸之间，念清袈裟裹住左臂，堪堪挡在了胸前，却已感受到青娘子肌肤的压迫。
　　念清只吓的浑身僵硬，双眼紧闭，不敢稍有所动，青娘子则趁势将软剑向前一送，剑尖点在了念清的咽喉上，咯咯一笑，说道：“大和尚，你可认输吗。”
　　原来青娘子方才与念清一番打斗，已知自己不论武功内力，均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心中一横，便赌这老和尚迂腐正派，不会真的伤了自己，是以使出这种光棍手法，果真一击得手，将念清制住。
　　群豪见青娘子如此泼皮无赖，纷纷叫骂起来，司空万里嘿嘿冷笑，说道：“输了便是输了，难道还想赖了不成。”
　　此时青娘子已放开念清手臂，站在了数步之外，但剑尖仍抵在念清喉头。念清睁开双眼，看着青娘子道：“女施主武艺高强，是老僧输了。”说着双手合十，也不顾青娘子的软剑，转身向群豪略一躬身，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青娘子将软剑收回，向念清抱拳一礼，说道：“大和尚才是武艺高强，小女子十分佩服。”
　　念清点了点头，对青娘子说道：“女施主心思灵巧，愿以后多结善缘，清明自辨，莫为痴字所困。”
　　青娘子微微一愣，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念清已回过身去，走到了台阶之上。经过灵虚身旁时，二人并未招呼，念清站到灵虚身后，垂眉闭目，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