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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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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犯“重丧”,又停柩七日。
  
  孝子贤孙披麻戴孝,孝妇孝媳朝三暮四,孝属日夜守灵,朝夕祭奠,伴宿陪夜。每日早晚在灵前长供酒饭,以保死者在阴间酒足饭饱。祭品力求“全须全尾,有头有尾,带皮带鳞”,以表示对死亡灵的全心全意。祭品只能摆八样,或六样,五样则出“忤逆胎”,四样会出“叫花子”,后人对先人大不敬,亡魂就会怪罪,降下灾厄。至少当后人真正遇到灾难时,再求先人庇护,祖灵是不会应允的。
  
  人固有一死,面对死亡,甚至是突如其来的非正常死亡,宗族并不会手忙脚乱,因为早有一整套复杂的丧葬礼仪,在等待着生者去操作实施,要踏着祖先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完,要照着祖先留下的规矩,一样一样去做。实施和参与者如同在进行一场表演秀,专注于仪式的各个程序,每一个细节,要求完全按照传统的方式,做得准确,不走样。丧葬仪程,既神秘又复杂,既神圣又*,不仅有许多禁忌,且有许多暗规在其间,凡是违背这些仪程规约的行为,均视为“犯丧”。犯丧者,欺枉神灵也,视为生者之大忌。族人相信,按照传统去做,能够令死者满意,亡魂可得安宁,才会换来祖先在冥冥之间的福佑,若是违背了传统,生者不能放心,死者不能安心,则会有灾祸降临。
  
  谢家兄弟自然也不遗余力,不甘落于人后,不敢招灾落祸。请殡仪队奏丧乐,打丧鼓,唱丧歌,跳丧舞,念“十二只药方”经。
  
  出殡前三晚,请庙里的和尚来做水陆道场,诵《法华经》。俗话说,和尚通天堂,道士通地狱,请和尚作法事念经,以减轻死者的罪恶,促使亡魂早日升上天堂。佛教认为凡是人死后,除罪大恶极者立即下地狱,德功善功圆满者立即升天外,一般并不能立即转生。未转生的亡灵不是鬼,而叫“中阴身”,时间通常为四十九天。在此期间,孝眷如能请僧人为他做佛事,亡者即可因此而投生得更好。民间流传的说法,假若一个人生前作恶太多,注定来生要托生畜类,当他死后如亲眷为他大做佛事,听到僧人诵经,知道佛法的道理,当下忏悔,立意向善,就可能免除做畜牲,而重生为人了。
  
  每念一堂经,要烧一盆纸钱。亡魂去“鬼域”报到,需要路费和礼品,赶快烧纸钱,给死者提供足够开销的“经费”,赶快祭酒食,给死者加餐,吃点营养品,补充体能。“鬼域”既主宰人界各色人等的福祷寿命,同时也对人生前的善恶给予报应,有冤的诉冤,有罪的受罪,欠债的还债,欠命的偿命。亡魂到“鬼域”要接受阎王,判官的审讯,辩别善恶与好坏,好的送入天堂或“鬼都”,下世再可转生为人,坏的要下地狱,接受十八样酷刑,来生转世为畜牲。且阴间的判官也常制造冤假错案,必须通过和尚走后门送礼,送了“礼物”,坏的可以判成好的,好的没送“礼物”,就会判成坏的。
  
  出殡前晚,尤其隆重。举家不眠,合家大小泪不干。
  
  和尚设香案,摆斋供,张功德画,挂榜文,拜三昧十五忏。和尚头带莲花冠,脚登方靴,玄衣玄裤,绛色僧袍,神色肃穆,咿咿呀呀地边唱边舞,敲敲打打,又蹦又跳,手执“引魂幡”,作招引状,为亡者超度。嘴里念念有词,唱起开路歌:魂兮魄兮,你早回家,路途迢迢,你尽管走,关山险阻,你莫害怕。江河上我为你借舟船,黑夜里我为你举火把,饥寒中我为你送衣食,烈日下我为你奉清茶,跌倒你要爬起来,迷路你要多问路,金玉美女莫贪恋,千呼万唤莫回答,贫贱唯有家乡好,父行千里儿女牵挂。魂兮归来,伏维尚飨!
  
  五更时分,搭“望乡台”。桌上摆椅,椅上披一件亡者的生前衣衫,上面罩把雨伞。长媳打开大门向西连续大喊三声:谢清泉回来吧!亲生女儿提了贴着亡者生辰八字的白灯笼,沿着本村河港,街头巷尾,房前屋后,悲哭嚎叫,高呼父亲的名字:谢清泉回来呀!其后,由孝长孙答应道:谢清泉回来了!三步一呼,三步一应,一呼一应,直至引魂回灵堂。和尚从灯笼取下生辰八字的贴条,再沾到椅上亡者生前的衣衫上,以期望,或表示,死者的灵魂返归于衣衫。
  
  和尚手摇铜铃,敲打铙钹念完经,再用一匹黑布,一头盘椅上亡者衣衫上,另一头由人牵着拉直,布置成一条“奈河桥”。长子长媳分站两边,一人伸一只手合捧灵牌,其他孝子一人出一只手共抬着冥衣裳,其他亲眷则拉扯着“奈何桥”布。灵牌和冥衣裳慢慢地在“奈河桥”上移动,持雨伞者立其身旁,边不停地转动雨伞,边紧随着脚步跟进,象征亡者过“奈河桥”。每移动一尺,和尚便将用以占吉凶的牛角“告”,掷于地,若是圣告,则继续前行,若是阴告,就说桥神不肯让亡灵过河,吩咐子孙下跪求情,亲眷烧纸钱送礼。
  
  谢清泉过“奈何桥”时,却频出意外,颇不顺利。先是灵牌翻了,重新来过,鞋子又掉了一只。
  
  张治邦就嚎啕大哭:我的哥啊,有福之人六月生,无福之人六月亡,我的哥啊,有福的亡人桥上走,无福的亡人落下桥,哥哥呀,你真是命苦到底了!
  
  子孙下跪,是阴告,烧纸钱,还是阴告。
  
  和尚便说:恐怕是亡灵有未了之事,不放心,不肯过“奈河桥”。
  
  宫喜鹊哭:有福之人死夫前,无福之人死夫后,对我今后的生活,你是不是放心不下?
  
  是阴告。
  
  谢雄哭:阿爹呀,你是不是未能亲眼看到我生崽啊?
  
  仍是阴告。
  
  谢汉哭:阿爹呀,你是担心谢碧桃的未来呀,阿爹呀,我一定视为已出,抚养她成人,一定培育她成才,你放心去吧!
  
  这才是圣告。
  
  亡灵过了“奈河桥“,喝了”王婆汤“,和尚指引死者认祖归宗应走的路线:每一个人都会死,不要贪恋生前的事了,不要再想回家来,只有西方才是安乐的故土,快快活活地去吧,路上有孤魂野鬼的地方,你不要停留,唱唱笑笑地去吧,一直走到祖宗居住的群落,那里才是最快乐的归属,蹦蹦跳跳地加入吧,祖先正在等待你!
  
  次日凌晨,启灵祭。是时,礼生主持公祭仪式,短笛,长箫奏“小乐”,僧人领唱诗经,边唱边走踢踏,孝子,孝友,宾客,族亲,躬腰紧随其后,进行绕棺转丧,走8字形路线。一段完后,击丧锣九响,唢呐奏“大乐”。周而复始,以长孝子诵读祭文为结束。
  
  将要启柩前,亲属跪在灵堂前,长侄打着纸伞,长孙端着灵牌,次侄打着引魂幡,次子谢汉手持三根香火,长子谢文脚下放着灵前烧纸用的丧瓦盆,长媳抱着“焰食”罐。吉时一到,司仪喊道:披麻带孝啦!接着指挥:各屋点灯啦!准备粮米啦!打扫囚土啦!搬凳的靠前!阴阳先生靠前!
  
  大家各就各位。此时,阴阳先生念咒,挥斧把放在灵堂门左边的清水碗,连碗口上横放着的一根柳枝,一根桑枝,都砍了,谓之“斩丧”。同时,司仪喊道:今日良辰吉日,斩丧大吉,孝子举哀。
  
  五服之亲穿丧服,哀痛号哭。抬棺之人应声涌进,左右各四人,分立站好,手托棺材底。孝子孝媳,手拉手,围着棺材顺走三圈,又倒着走三圈,俗谓“圆材”。
  
  棺一启,灵一驾,长子谢文即举丧瓦盆过头顶,一下子摔破,碎碎平安,越碎越吉。
  
  祖宗成法,摔丧盆,只能由长子来摔,长子不在场,由长孙来摔,其他诸子不能染指。出殡时的引魂幡,也只能由长子打,父亲死以左手打着,母亲死以右手打着。若是长子殁于父母之先,次子无权打幡,由长房重孙打着。
  
  其他身穿重孝的子孙,听候瓦盆一响,立即跪在大门两侧,每边五至七人,用头顶着一匹长长的白布,让棺材从白布上抬过去,俗称“搭金银桥”,死者通过金银桥可上天堂。棺材过了桥,跪孝者忙起,列于出丧队伍送丧。
  
  抬棺之“扛八仙“将灵柩抬到大门口的场地,在吹鼓手奏哀乐,亲戚朋友烧香之中,开始盖红被面,上扛,捆绑,罩棺材账。铜锣九响中,孝子们拄着“哭丧棒”,孝帕拖地,打赤脚,向死者三跪三拜,扶柩摸杠绕棺而哭,跨越棺柩,祈求传承亡者的精脉,获得亡者的荫庇。孝女们双手顶着托盘跪在旁边,上摆八包香烟,八条毛巾,八双胶鞋。孝子孝女按长幼顺序,先后向扛夫跪拜,让扛夫每人拿取一份。
  
  起扛之际,专门由一人手持一盘白米,边喊八卦方位,边向棺材前后左右中撒“棺材米”,孝子孝媳牵衣襟接着,谓之“收财花米”,会保佑全家吉祥,添丁进粮有发旺。孝女孝婿只能旁观,或接下倒给兄弟,因为女已外嫁,属于别家之人,“收藏”就是“偷财”,就会“财发”外人。
  
  起杠后,长子打招魂幡,长孙抱灵牌,长媳抱焰食罐,走在最前面,紧接着是打开山锣散路钱的,打一下锣便撒一把纸钱。再次之是吹鼓手。再接着是扛祭幛,挽联,花圈的。随后是抬灵桌的,扛板凳的。孝女孝媳扶着灵柩哀哭。亲族戚友跟在棺材后面相送,亲戚女眷送到大路口即返回,不允许跟随到墓地去“踩风水”,“沾福气”。
  
  出殡头一天,打井的要上坟山挖棺材穴。先请阴阳先生看山头风水,定选定方向,要避开太岁的方位,拜了山神,地仙,还要画太岁,插在其所在的方位,选定方位在做坟墓的地面前后打木桩。动土之前要祀土开山,由长孝子烧香点烛行“开山礼”,就是在打木桩的范围内用锄头挖三下,然后锄头往脑后一撂,再站开让打井的挖墓穴。井挖好后,再把画的太岁烧掉。
  
  出殡时,因为棺材是湿木现做的,慢慢干就慢慢出缝,不仅底下滴黑水,还漏石灰。上坟抬到半路还裂了肚,用麻绳捆绑,用木棍把绳索绞紧,才顺当抬上坟山。
  
  葬前,把备下的油菜杆,芝麻杆均匀地摊在坟穴底,上面放上纸钱,然后由长孝子点火焚烧,同时口念咒辞:赶虫蚁,赶出地府吃草皮,龙安身,恭贺发子又发孙。俗称“暖窝”,油菜杆,芝麻杆一经燃烧,就就劈劈啪啪爆响,传说这是象征着日后子孙家声震响,兴旺发达的好兆头,越响越吉利。等火烧完,由孝子跳进坟穴将火星踩灭,再把灰扫起来,等到封墓时再撒在灵柩上面。
  
  起杠前,杠夫在棺材头拴一只给死者在冥间报晓的大公鸡。此公鸡也兼作祭墓穴之用。杠夫把公鸡杀了,沥血祭井的四角,祭灵柩的四角,然后把公鸡放在井底,让它扑腾着翅膀死去。据说,公鸡死在井底的哪个部位,就预兆着发哪个孝子,上首发老大,下首发老细,中间偏左发老二,偏右发老三。
  
  谢清泉井底的那只公鸡,头朝上仰卧在上首。谢文下井想把它提出来,没料到捉到手中,它竟然还能挣扎,又跌倒在井的下首。
  
  杠夫说:发老大,发老幺,就是不顾中间。老人活时偏心眼,死了还是偏心眼。
  
  谢英说:爹疼长子,娘疼晚崽,夹中间的几个,历来就没人疼嘛,只能自已疼自已。
  
  孝媳在灵柩前作揖礼拜后,就捧把挖坟的土,兜怀里跑回家,把土撒到猪栏,鸡笼,床下,谓之“招财”,说这样就会得到亡灵保佑,家里顺遂兴旺。之后,孝媳急忙到厨房里吃几口饭,这叫“进宝”,也是图个吉利。
  
  入葬时鸣炮。灵柩落穴,众亲属手抓泥土掷于棺背,行“添土”礼。下葬封寝,入土为安,墓下首立墓门,门内放一个陶罐,罐内放一盏油灯,叫“长明灯”。接着摆祭,点香,放鞭炮,祭奠亡灵。最后绕坟三周,使鬼不追,转弯绕路回家,途中不能回望,避免死魂从墓中跑出来,跟着亲人回去,日后在家里吓人,或作崇,扰室不宁,甚至造成活人的不幸和灾难。
  
  回到家,长子谢文便带着丧家亲属谢客,先谢吹鼓手,再谢客人,最后谢帮忙的。
  
  之后辞灵,将灵牌置于“灵屋”内,连金银塔,纸车马,纸衣箱,纸电器,纸包袱等冥物,在旷地焚烧。烧后脱掉孝服,称谓“除服”。
  
  再是“洒扫”,认为死者落气之时,有伤殃死气弥漫家宅,恐其“煞气”妨害活人,需借用法术将其驱除。家属由和尚带领在家中各屋转一遍,先将一片青瓦在灶中烧红,再打来一桶清水,夹出烧红的瓦片投入桶内,“吱吱”作响,一股水蒸气直冲而上,和尚手持柏树枝,醮桶内之水向四面八方挥洒,另一手举剑作挥舞状,口中不时发出“呵”“哈”之声,其后一人持砍柴刀做砍杀的动作,意味把屋里散崇游魂驱赶出去,后在各内屋门楣贴上用黄裱纸剪成的镇“符”,上盖有“某某法师之印“,以防污秽气再度入室,危害家属。
  
  袁秋华因是孕妇,小殓及大殓,皆不能参加,也不能上坟祭墓。要是犯禁忌,死者的亡灵恐会“扑”着胎儿,令孕妇难产。启灵时,又“忌”属猪的,不能听见锣鼓声,她便躲得远远的。即使她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平常时可以敬鬼神而远之,但家有丧事,丧葬仪程间的禁忌和暗规,不能随意“犯丧”,入乡随俗,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明白的。规矩无外乎人情,对孕妇尚有诸多照顾,三次该孝媳表演哭技给大家看的机会,她都得免了。家族丧仪,葬礼规范,纵然见多识广,满腹经纶,她也一问三摇头,从不多言惹事,固然格外开恩,她也凡事不出头,能躲闪则躲闪,该回避则回避,从不招摇引妒。公公丧葬事宜,长子为尊,长媳为辅,长孙为贵,婆婆都靠边站,没有发言权,什么话也轮不到她这个次媳说,所以沉默是金,服从安排即可。况且,每次她跪拜时,总有族人往她膝下铺棉包,垫稻草,跪一会,还有人拉她起身,示意坐到棺材旁歇息。
  
  整个治丧期间,他们施展各种表情语言,音调手段,竭力渲泻悲伤哀痛之情,同时又都在精心自塑孝男孝女的光辉形象,以求得死者的保佑和宽宥,用付出乞求得到福荫,比如谢文处处牵头,事事吃亏,剜肉做疮,忍屎凑饱,比如谢雄东手接来西手去,借钱充门面,腊肉待亲家,久有意。尤其是那些往日对死者有过节和非礼行为的人,比如谢英以头抢地,尽哀而哭,拜之成踊,比如谢嘉嫒悲伤得病,肌干面黑,体瘦如柴,更是希望通过卖力表现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以消除内心的不安,及扭转平素看客此前对他们不利的评价。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就再也苏醒不过来了,成神显灵,鬼魂轮回,恶鬼好鬼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死后祭祀,诵经做道,除了铺张浪费钱财,和无休止地折腾亲人的精力,对无知无觉的死者来说,“享受”毫无意义,他再也不需要活着的亲人帮助什么,也帮助不了子孙后代,只不过是沦为道具。对于活者来说,祭拜如仪,祭物丰厚,祀时慢长,直接折磨精神和肉体,画蛇添足又画地为牢,自以为是又自我寄慰,都是虚无幻想,于家于已于社会,概无益处。
  
  葬事和治病不同,办完葬事是有礼金可分的,事前凑的钱,要在礼金中扣除,没用完的钱要退还。谢雄得了退还的一千,又得了扣除的三千,还分得礼金二千,后又得他家亲友的三千。
  
  肖琳手头有了几千现金,说要到城里去开店。于是,她家又搬去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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