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刘府飞升

　　清晨，云开雾散，春光一片好。
　　刘大公子起身下床，穿戴好衣衫佩璜，回头瞥了一眼那描金的拔步床。他心里奇怪，说她恨我呢，却不杀我，爱我呢，又不向我求飞升一事。不过，既然不说，刘恺悌也不会多问，悠闲踏步走出康平府。
　　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离去的刘恺悌，手抓着被褥，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
　　走出康平府，寻不见施三。
　　刘大公子撇了撇嘴，施三与他不止是金钱利益的关系，这臭小子从没把自己当过任人差遣的仆人，经常见不着人影。
　　但是，刘恺悌从昨天起心情就没坏过，当下不怒反喜。于他而言，不再像平时总是三两人围着，反而没人把自己当刘大公子，可以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
　　永庆城人潮汹涌，刘恺悌平素见惯了。想必所谓升仙之事已经广布永庆内外，今日城里四处奔跑的人千奇百怪。
　　四处不甚贴切，毕竟都是冲刘府大宅而来。至于当下自己仍在四处游荡是否不妥？刘恺悌毫不担心，刘德行的私藏难以处理不说，昨日，光是各路江湖大骗上门认亲，就搞得老爷子焦头烂额。
　　所以，刘恺悌自认为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
　　但是，忽然的人流外涌，修真者们御着剑又陡然扭头原路返回，一种不祥预感在刘恺悌心中升腾而起。
　　“少侠，刘府方向是向前直走……”
　　男子背负一柄三尺长剑，走废了一双草鞋来到临安城，所图无非沾点仙气。闻言转头，少侠对刘恺悌道：“我当然晓得，昨夜，整个刘府拔地而起，升入了天庭，封作天宫。现在那里就是一片空地，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天宗的弟子们和官兵一来，便把我们都驱散了。”
　　“什么？？”
　　刘恺悌大惊失色，抓起少侠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番对待，少侠心生不快，却忌惮刘恺悌一身衣着精致，只能回应道：“据说是八头骏马从天而降，刘府就飞……”
　　“胡说，明明是九条龙。”
　　“九条龙也太夸张了点，七条不能再多了。”
　　“九条太少，七条算个屁，一百条龙才够吉利！”
　　一群自以为知情的知情人士顾自争吵起来，刘恺悌早已不见人影。
　　玉马流星靴一步十里，不久后。
　　刘恺悌居所，几乎是建在一面湖上的芝兰园，是刘德行照对家乡山水布局，假山作山、廊桥作道，一个不差地生搬过来，足足的几十亩平地。其中几株碧梧，高至参天，交荫浓郁，逢夏清凉；另起高楼藏秘笈经典，深阁养打手死士。
　　而如今，一夜之间，比夷为平地更难以置信地是，几乎见不到一滴水，似乎原本就不存在刘府。
　　如此惊人骇人的举措，除了仙家手法还能有何？莫非最后，刘恺悌刘大公子竟是因上了趟青楼导致误了上仙班。
　　刘恺悌愣愣出神，年轻公子现在完全懵了头脑。他冲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一路跟疯子一样大喊“我就是刘恺悌”，却根本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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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平府，楼台边，棕榕湖水翠，飞鸟啼声亦脆。
　　一脸覆金纱罩，做书生打扮的男子，一略施粉黛，身穿红绣襦裙的女子。
　　书生低头望着湖景，问道：“他一大早就走了吗？”
　　女子跪坐一旁，没有过多的珠宝玉钗，但精心搭配之下，俨然一位名媛美姝，低敛眼帘说道：“是的。”
　　“可惜他未能看到这般好景致。”面具有几分威吓的作用不好说，但很好地遮掩了男子的神情。
　　女子则不合时宜地顾左右而言他，“这次进京，你会带上我吗？”
　　言毕，矫首凝视着男子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此时，金面书生正跨坐在栏杆上，闻言半转身躯，同时伸手摘下了那副面具，瞥了一眼李妍宜，轻蔑一笑，“你想当皇后？”
　　容貌俊美犹胜女子，无可挑剔，不含一点瑕疵。
　　李妍宜花容失色，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吭一声。
　　俊美男子放声大笑。
　　李妍宜凝视着地板，可以看清木板的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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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黄昏沉沉。
　　刘大公子已经将近七天不曾入食，饿得头脑发昏，浑身乏力。他的面容枯瘦，彩锦华服早已破烂不堪，双手垂下，双目无神，走在泥路上恍若行尸走肉。
　　刘恺悌忘了为什么要出城，事实上，当他看到刘府大宅空无一物的场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无异于天神一击，整个人都垮了。曾经想过，年已二十，半点本事未学，等他那穷得只剩铜钱的爹娘穷得连铜钱都没了，那他也就找条有名气的河，跳下去就算结束一生了。
　　结果就是，刘大公子在刘家飞升后，早早来到乐陶河边，却沿着河流一直走，走出城。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曦月，经过一条小溪边上时，一心求死的刘恺悌，脑袋由空白转为食欲，想得更多的是填饱肚子。
　　刘恺悌望见了人烟，走近看时，只见石碑上刻着“竹簧村”。顿时心底里的求生欲火再度燃烧，走进这个小村子，从窗处、围篱处闻到食物的香味时，疯魔般地闯了进去，厨房里的几个馒头对他来说可比山珍海味。
　　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刘恺悌抬头一看，是个老妇人。刘恺悌却是不理她，把几个馒头拼命地往嘴里塞，一时之间“咕噜”一声没有吞下去，反而肚子受不住却是要吐出来。刘恺悌不由得细嚼慢咽，感受到老妇人凝视的目光，他瞪了老妇人一眼，凶神恶煞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东西的吗？”
　　今非昔比，刘大公子气度半点不存，竟把一身火气发泄在一个老妇人身上。
　　老妇人就这般端视着刘恺悌，和蔼的神色未曾改变，道：“你吃馒头吃得饱吗？我这里有些牛肉……”
　　“要…我要…本公子就喜欢你这么有眼力劲的，回头让三儿好好赏你……”刘大公子口齿不清道。
　　老妇人一笑置之，拿了个饭盒子进来，被迫不及待的落魄男子一手夺去，仍是慈眉善眼，说道：“孩子，告诉姥姥，你是哪里人？怎么称呼你啊？”
　　刘恺悌狼吞虎咽。
　　老妇人又问道：“这一身衣裳价钱不菲，你个富贵人家怎么到了竹簧村来了？”
　　刘恺悌打了个嗝。
　　老妇人笑呵呵道：“你不大爱说话，也是与姥姥一般喜静的性子，姥姥以后便称你作喜静了。”
　　刘恺悌终于放下了餐盒，四肢贴紧了地板，沉沉睡去，嘴里念念有词，。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一杯一饮，怀给恩情……”
　　老妇人笑意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