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又臭又长

　　梦。
　　没来由的梦。
　　无意义的梦。
　　莫名其妙的梦·。
　　陈启明做了个又臭又长的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万恶的高中时期，班主任姓李，是个中年妇女，教语文。残忍的岁月充分展示着什么叫鬼斧神工，曾经也是妙龄少女的班主任，如今面色发黄，形容枯槁，暴躁而且经常发脾气，凶神恶煞到如果她出现在梦里，绝对能将她手底下上高中的学生吓醒。她生了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和他在一个班。
　　梦中，少女对他挥手微笑，白衣飘飘系着红领巾，亲切的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陈启明报以同样的微笑：“当然。”开始翻书包，疯狂翻书包，没有作业，书包里什么都没有，他拉住少女柔软洁白的手无处下口，只记得自己分明是写完了。
　　“我写完了！我真的写完了！你要信我！”
　　“你什么时候写的？梦里写的吧！”少女变了，皮肤一寸一寸暗淡发黄，眼睛上浮现淡淡的黑眼圈，红领巾变成一滩血堆在心口位置，白裙子下窈窕婀娜的身体变得臃肿。
　　分明是！分明是班主任的样子啊！
　　关键时刻陈启明反而想起，自己真的是在梦里写完的，日夜不眠在梦里工作了七个工作日，结果全是假的。
　　“你说对了，我真是梦里写的，可是老师，”他拉着手不放，“为什么梦里写的作业可以不算数呢？我给您全文背诵行吗？”
　　“语文你可以全文背诵，数学和物理呢？你也全文背诵？”不愧是常年工作在教育第一线的工作者，立即找出了他的错误，班主任祭出一招。
　　“我思故我在。”陈启明狠下心破罐子破摔的回答，因为心情过于激动手上力气不禁加大几分，弄得对方嚎叫一声，声音刺耳嘶哑，好像是一根实木变成空壳，好像有人偷走了实木的内芯。
　　那手又变得洁白柔软，少女重新微笑：“叔叔，我们不约，真的不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梦境世界出现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两个人的样子，少女分明是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
　　畜生啊，畜生，陈启明。你好歹长在红旗下，学习过八荣八耻，怎么能干出这样畜生的事啊。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再看看镜中的自己，胡子拉碴，四十好几。
　　这不是他，他今年只是一个20岁准备建设国家的大好青年。
　　陈启明呆住了：爸。
　　“我不觉得选他是正确的选择。”尖细童声道。
　　“选他也不一定是错误的选择。”轻声细语的女声。
　　“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尖细童声又道。
　　“我们的事和长相关系不大。”轻声细语的女声。
　　“怎么没关系了，颜值即是正义！副部长离开以前说过多少次了！”尖细童声，嗯...破音了。
　　“我不喜欢那种过于阴柔的长相。”低沉男声道。
　　“同意。”娇媚女声道。
　　“什么叫那种过于阴柔的长相？交哥哥的长相有什么问题？”嗯...尖细童声又破音了。
　　“我说的又不是他。不要对号入座胡思乱想了。”低沉男声道。
　　“我说的是以他为代表的的那一类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除了长相以外基本没有任何特长的瘦弱阴柔小鲜肉。”低沉男声补充。
　　“你根本就不了解交哥哥，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尖细童声声音越发尖细，听来像是指甲挠玻璃或者质量奇差的粉笔和黑板亲密接触。
　　“你们跑题了。”
　　“个人审美不是我们考虑的主要因素。”
　　“我们应该早点进入面试阶段。”轻声细语的女声道。
　　“同意。”娇媚女声道。
　　“关键不在长相，在于性取向。”低沉男声复道。
　　“同意。”娇媚女声道。
　　“我也同意。”轻声细语的女声道。
　　“他要是百分百钛合金纯直男我也同意。”尖细童声道。
　　“那我们进入面试阶段？”
　　“就这样决定了？”低沉男声道。
　　“嗯。”娇媚女声道。
　　“好的。”轻声细语的女声道。
　　“行吧。”尖细童声道。
　　陈启明从梦中醒来，伴随清醒的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他左手撑地，右手摸着后脑勺，有明显的肿胀。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是不能测量的，能测量的只有储存黑暗的空间，目前只有地面是真实可以触碰的，冰冷又坚硬。
　　等到他的眼睛适应黑暗以后，耳朵发现自己身处的空间异常空洞，即使是微小的动作就会有巨大的响声，衣服摩擦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接着他又发现面前不足一米处好像有几个人，一，二，三，四，四个人。四道黑漆漆的影子，坐在那里，居高临下望着他，一动不动。
　　他们好像没有呼吸。
　　因为他的耳朵只能捕捉到自己开始急促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
　　光亮，微小的光亮出现了。
　　摇曳的烛火，人的面孔被一定程度扭曲。对那边来说是这样，对自己来说也是这样。
　　四只红烛几乎是同时出现，一样粗细大小，一样只剩下半截，剩下的烛身蜿蜒着红色的烛泪，看样子已经点燃了一段时间。
　　四支半截蜡烛放在四个陌生人面前，根据体型和模糊的轮廓判断，是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都不认识。
　　“清醒了吗？”右数第二位开口，轻声细语如同耳语，应该是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
　　陈启明一时无法判断情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还在做梦？”轻声细语的女生好像在询问她的几位“同伴”的意见。
　　陈启明大概知道在自己的疼痛是什么样了，具体形容就是像被人拿着一根有木刺的直径不超过五厘米的木棍敲击头部以后的疼。之所以描述的这么详细，是因为那根木棍就安安静静躺在这四位和他之间的空地上，右手手指上刺痛的部位拔下一根小木刺。手法拙劣而且简单粗暴。
　　“他醒了。”开口的是男人，也就是右数第三位。他好像是在关心陈启明，“梦做的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不，理应应该关心他头疼不疼，男人的询问让他又想起那个梦。
　　“怪诞，无意义，有点想家。”这种怎么思考都无法得出正确答案的问题，陈启明回答的很爽快。
　　“有梦到什么令你恐怖的事吗？”男人又问。
　　“有。”
　　“什么事？”
　　“梦到我高中班主任了，作业没写被抓了个现行。”
　　“正确答案。”女生作出评价，向男人示意。
　　正确答案的标准也让人匪夷所思。
　　“陈启明先生，非常抱歉用这么不友好的方式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面试。您现在通过了第一场面试，现在还有两轮复试了，按照规定，您可以问两个问题。通过复试以后，您可以获得另外两个提问的权利。”
　　男人的声音让他有种安心感，就好像在街上游荡一圈随处可见的大叔，喝着啤酒醉了还会开黄腔。现在这个大叔好像不情不愿，话虽然官方语气中却透露着无奈，烛光映照下的脸也似乎不是那么陌生狰狞了。
　　“我希望天亮之前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睡着并且天亮之后在我的床上醒来。”
　　他尝试跟这个男人交谈。
　　“陈启明先生，请您按照规定提问，或者保留提问的权利，不要说这种无意义的话浪费时间。”男人哀叹，“要知道现在已经半夜三点四十七分了，我早上七点还要赶公交去上班，九点钟之前必须准时到达。”
　　“再说了，你以为谁不想天亮之前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睡着并且天亮之后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准时打卡上班呢？”
　　陈启明：确实是个大叔，还是个上班族大叔。
　　黑暗带给他的恐惧和未知慢慢消散，光亮微弱也是光亮，大叔带给他熟悉的生活感。
　　“我面试的岗位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他思考了一下发问，话音刚落，左起第一位发出尖利的笑声。
　　“这是第一个问题，陈启明先生。我忘记向您说明一旦您使用问句向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发问，就算使用了一次询问的权利。我必须强调一下，您可以向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提问，我们必须回答，也不可以说谎。这种权利是您这种编外人员的特权，而且有些答案，当你通过面试成为我们的员工以后不问也可以知道的，有些内容属于必须知道和了解，例如我们四个的身份和您的工作内容。”男人的轮廓清晰起来，这一大段解释他本来是可以选择不说的，白白浪费掉自己提问的权利，毕竟谁都有些不能向别人说的秘密。
　　上班族大叔的解释正是在笑声过后才决定的，陈启明的关注点又集中到左边第一位，面孔最为疯癫恐怖模糊的那位。她个子不高，脸蛋圆润，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不是个小孩就是个侏儒，陈启明在智障儿童和变态侏儒的判断中摇摆不定。
　　“你说的太多了。大叔。”智障儿童现在都这么牛吗？一点礼貌都不懂。还是说“大叔”是个名字？或者是个代号？
　　“他有权利知道。”右起第一位，就算是模糊的轮廓也能看出对方火辣的身材，与之匹配的是娇媚成熟的女声。
　　“大叔，详细回答这个问题。”轻声细语的女生出声。
　　“好的好的丫头片子们，你们都不愿意开口，只能由我上了。”上班族大叔的手臂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抬起来自然而然放在下巴部分，“陈启明先生，如果你通过复试咱们就是同事了，有些事不用遮遮掩掩的。再说咱们组织，都叫组织了，好歹也不能为人所知，待会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要是不通过咱们也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不是？你不要以为组织里人人都像大叔我这么好脾气，愿意和你掏心掏肺说这么多话。绝大多数人就算你跪下来求他们也不会看你一眼，就比如这三个丫头片子。不过你要是通过复试，你就和我们平级，咱们就不得不跟你讲话了。”
　　“咱们四个可是管理层的，也就是说你一进来就当领导，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你要尽量把握住哦，千万不要失败。我们组织阴盛阳衰好几年了，迫切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
　　“还有，这次把你带来的不是我手底下的人，是破妄部门操作的。如果你是女的，可能就会享受到我们妄为的服务了。”
　　“还有，你可以叫我大叔，真名我是不会透露的，平常管你们这群小孩子和处理组织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我还想快快乐乐过我的普通生活。”
　　“至于你的工作内容是最高等级“鬼”，目前不能和你说那么多，除非你通过复试，只能透露我们的工作福利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陈启明现在的心情可以用真是哔——了狗了来形容，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晚上睡着前还计划要寻求媒体帮助悬赏亲爹骨灰坛，一觉醒来人不知鬼不觉被人胁迫面试，还说什么复试不通过就不能放自己活着回去，更离谱的是工作内容也不透露。
　　“那我要保留另一个提问的机会，如果我通过了再问。”他这回学聪明了，这个不能问那个要保密的，总之就一句话：要想得到答案，先成为正式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