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帝昊锥

　　原来，梁扈见肖敬然又败，不由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不顾先前与锦衣少年的约定，命令士兵冲进赌场，妄图将三人杀死。
　　两队士兵分别从赌场大门和侧门鱼贯而入，使得原本拥挤的聚贤厅更加水泄不通。士兵们分别站成两组环形，一百名刀盾卒将锦衣少年、吕小班以及灰袍老者围在中间；一百名弩手持劲弩，立于刀盾卒身后，随时准备扣动扳机。另外，还有八百士兵将天京赌场外围重重包围，可谓是天罗地网、鸟兽难遁。
　　士兵们均来自北军，作为帝国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他们训练有素、军纪严明，个个皆是能够以一挡三的勇士。众围观的赌客心道，纵使锦衣少年三人再厉害，也难以逃脱这刀与箭织成的密网。
　　此时，只等梁扈军令一下，北军士兵便能在瞬间发起攻击，斩杀三人。
　　梁扈见三人已成瓮中之鳖，便洋洋得意道，“纵然你们能够击败段无伤、琮玉和肖尊然等三位高手，但若是只要我梁扈还在，你们也休想离开这大厅半步！我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会跟你们讲什么江湖规矩，在我这里，谁的权力大，谁就说了算！”
　　虽然被士兵重重包围，但锦衣少年却丝毫不现慌张，他冷冷说道，“按照帝国规定，若要调动北军，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太尉下令，二是皇帝的兵符，二者缺一不可，你凭什么能够命令这些士兵？”
　　梁扈不以为然道，“我父亲乃是当朝太尉、国之脊梁，而我，作为他最心爱的儿子，调动这一千北军乃是天经地义，这点小事何须劳烦皇帝？”
　　锦衣少年厉声道，“大胆！按照规定，调动北军将士必须要有当今皇帝昊锥传下的兵符，否则便是叛乱，谋危社稷！”
　　梁扈哈哈大笑道，“昊锥？你是说那个不问政事的小皇帝？我看你没有弄清楚当今天下的大势吧！”
　　三年前，恒平帝驾崩，少帝昊锥登基。历经荒淫无道、不理朝政的灵、平二帝，帝王权力已经逐渐衰落。在中央，帝国的权力被朝内三股势力所掌控，在各州，地方豪门纷纷崛起，实力强劲者不止一二，恒帝国早已不是昊天建立时的强大中央集权帝国。而少帝昊锥登基后，深居简出、贪玩懒政、不理朝事，军政要事全权委托丞相苏瑾、太尉梁跋等大臣处理，外界只当他是另一个庸碌的平帝而已。
　　梁扈继续说道，“谁不知道当今天子最信赖的人便是太尉梁跋，我代父亲调动马兵，捕杀叛贼，何须兵符！？”他下令道，“众将士听令，立即把三人给我抓起来，若有人负隅顽抗，格杀勿论！我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跟我们作对！”
　　北军士兵们正欲行动，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怒吼，“羽林卫沈识奚在此，谁都不许动！”与之相伴的，是步伐整齐的行军之声。众人只见，一千名银甲卫士，在一名头戴银盔、身披铠甲的将军率领下，跑步来到天京赌场。银甲卫士手执银枪、银剑，红色的披风随风舞动，军容队列都较北军更胜一筹。他们胸前，都雕刻一个个精致无比的虎爪，这正是属于内城羽林卫的标志，他们直属少帝昊锥调遣，是帝国军队王牌中的王牌。
　　一千北军见势，皆不敢再动。因为，梁扈违规调兵，他们师出无名，若是帝王追究下来，他们已是难逃一死。此时，要是跟羽林卫起了冲突，莫说不是羽林卫对手，即使是，攻击皇帝的禁卫军，亦是诛九族的大罪！
　　梁扈见统帅羽林卫的正是近卫将军沈识奚。心道，“这难缠的家伙怎么来了？难道此事竟惊动了昊锥？”
　　沈识奚进入大厅后，立刻拜倒在锦衣少年身前，“臣沈识奚参见陛下，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臣罪该万死！”
　　梁扈看到此幕、心中大惊，“原来这锦衣少年竟是少帝昊锥！”他不由得眼前一黑、两腿发软，身体不自觉往地上倒去。但是，当他还未到地之时，四名羽林卫已经将他架起，并用沉重的铁铐脚链将他擒住。
　　“哈哈哈，我就说这锦衣少年，天潢贵胄、非同小可，这下你们都相信了吧？”刚刚为昊锥算命的相师大笑道，“我就在邀月楼旁边摆摊占卜，有机会大家都来照顾我生意！”
　　众赌客龙蛇混杂，除了武林和道门中人，也不凡朝中官员，他们亦是第一次见到昊锥。此时，皆被昊锥的智谋、气质和武功所深深折服。
　　吕小班走到昊锥身前，面露狐疑、上下打量。问道，“五年前，与我一同前往辉州，抓捕赤颈鹫的人，可是你？”
　　辉州位于伏龙江以南，地势北低南高，一道望海山脉耸立在辉州最南部，将辉州丘陵与南海隔绝。在望海山脉最高处的崖壁中，生存着一种体型巨大、毛色深褐、嘴呈钩状的赤颈鹫，赤颈鹫在辉州人驯养下能够听从人类指挥，不仅能够用作交通工具，甚至可以投入战争。
　　昊锥不假思索道，“不错！”
　　吕小班又道，“嗯，记得当时我给你取的外号叫‘白馒头’，因为你皮肤太过白皙，甚至比女孩还白净。”
　　昊锥微怒道，“陈年往事可以提，陈年外号就免了吧！”
　　吕小班点点头道，“嗯，我曾经保证过，永远不再叫你‘白馒头’，这点我说到做到！”他继续问道，“在三年前，与我一同前往寒州，探寻海螺冰川之人，可是你？”
　　寒州为九州最北的一个州，也是整块九州大陆面积最大的一个州、气温最低的一个州。寒州四季都白雪覆盖，且从不消融。寒州首府寒都建设在巨大的海螺冰川之上，在夏季烈日最盛之时，人们可以透过巨大海螺冰川，看到冰川下三只被封冻数十万年的巨兽。
　　昊锥不假思索道，“不错！”
　　吕小班又道，“记得当时我给你取的外号叫‘冰美人’，因为我们身处寒地，而你又不苟言笑，似乎笑一下，就会要了你的命。”
　　昊锥微微发怒，他轻声警告道，“你还敢再提，忘记当时我是怎么收拾你的？！”
　　吕小班摸了摸头顶上的伤疤，“你下手可真够狠毒！”他又道，“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骗了我这么久，厚道吗？”
　　昊锥道，“确实不厚道！但是，我只想真心实意交一个朋友，不想因为这帝王的身份而影响我们的友谊。”
　　吕小班道，“好吧，如果你能够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我便原谅你这么多年来的隐瞒。”
　　昊锥道，“隐瞒你这么久是有原因的，希望你能够理解。”
　　吕小班眼睛满是诚恳，“我完全理解！我的这个愿望，也希望你也能够理解。”
　　昊锥不耐烦道，“啰啰嗦嗦这么久，到底什么愿望，你快说吧！”
　　吕小班用眼睛凝视着昊锥明眸道，“你‘长脸驴’这个外号，我希望能够一喊用下去！”
　　话音未落，吕小班面门便重重挨了昊锥一拳。
　　三月以后，龙都内城。朝霞中，金壁辉煌的城垣楼台林立于云雾之中，质地坚硬细腻的金砖墙壁与碧玉装饰的椽头交相辉映，尽显帝王之气。宫殿内长廊悠长回转，亭台楼榭、雕栏玉砌、山水沧池，布列其中，别致静雅。宏伟壮观的宫殿外，苍茫的隐龙江水自西向东奔流而去。
　　内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有尊门、宣门、神武门、酬勤门四道大门，每道门有帝国羽林军一千人守卫，进入内城必须要经过层层把守的关卡。
　　见辰时已到，议殿外掌管传达的官员照例主持礼仪，敲朝钟三响。钟声响起后，在宫外等候多时的文武群臣数百人鱼贯而入。功臣、列侯、主将及其他武将在西列队，向东而立；文官自丞相以下在东列队，向西而立。文武群臣到位后，礼仪官高呼，“吉时已到，恭迎陛下临朝！”
　　在满朝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少帝昊锥乘龙辇从内宫缓缓驶出，百官手执旗帜传声，以示警清道。随后，在内侍护卫下，昊锥坐上皇位，主持朝会。
　　议殿内，一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身着黑色朝服，手持白玉朝板。此人正是丞相苏瑾，他虽已年过半百，须发皆白，但目光炯炯、精神健旺，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苏瑾向前一步道，“陛下，太尉次子梁扈，意图谋反，已经于昨日在午门外被斩首，其余相关人等或斩首、或下狱、或流徙，均罪有应得，只是首恶梁跋，不知所踪。目前，各州郡已发缉拿通告。”
　　昊锥听毕，只轻轻道了一个“好”字。
　　仅仅一个字，却让殿内多人惊出一身冷汗。之前，他们都认为少帝昊锥愚蠢无能，成不了气候，便纷纷依附在太尉梁跋之下。直到现在才知道，昊锥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他卧薪尝胆、蛰伏多年，一举将太尉梁跋这股势力扳倒，大大震慑的朝中诸臣，使人不敢小觑。
　　苏瑾又道，“这梁跋背后，必定有各州豪强势力在暗中支持，最近外面流言四起，传我恒帝国乃是依靠铁鳞军团的支持，才得以建立，意在争取舆论支持，对恒帝国极度不利！”
　　大约三千年前，一股强大的域外力量入侵九州。这支来历不明军队被中古九州人称作铁鳞军团，他们乘坐巨舰百艘从东海侵犯九州。九州人奋起反抗，战事持续达百年之久，史称百年之战。铁鳞军团战斗力极其强大，普通士兵所使用的青铜武器，被九州人惊为神兵利器；铁鳞军团战时布下的军阵，以及采用的战术，九州人亦是闻所未闻；铁鳞军团还拥有一支能够操纵元素的术士部队，更令九州人惊骇不已。
　　铁鳞军团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很快便占领九州大陆三分之二的土地。他们不仅仅烧杀抢掠，还用驱使九州人建设巨型城市，意在永久占领九州，将九州人作为他们的奴隶。
　　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桀骜不逊、极富尚武精神中州武士刑羿率领族人，会同其他八州残部组成九州联盟，在天全山之役中抵挡住了铁鳞军团的疯狂攻势，打破铁鳞军团不可战胜的神话。之后，九州联盟与铁鳞军团分庭抗礼，时间持续百年。最后，在刑羿的儿子刑锐率领下，九州联盟对铁鳞军团发起了反击，两军大战于紫衣江平原，最终才将铁鳞军队逐出九州。而九州大陆的中古时代在此终结。
　　丞相苏瑾道，“其实，史书一直都未能解释的是，铁鳞军团如此强大，九州联盟如何能够抵抗，并最终战胜对方？由于史料少之又少，导致史界并无定论，民间也是争论不休。”
　　昊锥道，“太史令李如风！”
　　李如风上前一步道，“微臣在。”
　　昊锥道，“你作为帝国通晓历史的官员，来给朕讲讲，这自古以来，流传的四种观点是什么！”
　　李如风拜谢道，“多谢陛下信任，依微臣所知，一为神助论，这种观点认为，是守护九州大陆的天神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帮助九州联盟击败了铁鳞军团。二为潜能论，这种观点认为，九州人体内潜藏非凡的战斗潜能，只是潜能一支未被发掘，直到百年之战，才被彻底激发并释放出来。最终，九州人依靠自身潜能战胜了铁鳞军团。这种观点还认为，今日之武学、法术、奇谋等众多流派，均始于百年之战”。三为技术论，这种观点认为，在面对铁鳞军团进攻时，九州大陆各部匠师汇集在了一起，并按照上古神书《洛书》《河图》所述，制造了许多神兵利器，最终帮助九州联盟战胜了铁鳞军团。”
　　昊锥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最赞同便是此种观点。”
　　李如风继续说道，“最后一种观点，臣不敢说。”
　　昊锥道，“有何不敢，继续说下去。”
　　李如风低声道，“最后一种观点，乃是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