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万圣节

　　每个人在进入梦境的时候都会有无法控制的时间错乱感，清醒梦好一些，但依旧是错乱的，时间的停滞、乃至突然的加速都很正常。
　　有人说自己彻夜在做梦……这种话听听就好。事实上觉得自己彻夜做梦不过是一种错觉，那个你觉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很长很长的梦其实不过是清醒前5到15分钟的产物，很少有更久的，除非是超忆症患者。相比较之下失眠多梦才是正确的描述，在一定的时间之内，惊醒的次数越多，做的梦也越多。这一点忙碌的高三学生应该深有体会，每每趁着十分钟的下课时间睡一觉，即使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依旧是很有可能会做梦的。
　　这是因为几乎所有的梦都属于短期记忆，我们的海马体挑剔得很，根本看不上除非是清醒状态下的主动记忆，很少会记住这些无意义的东西，一般都是直接pass的，你在梦里走了好多路，醒来不过5分钟……
　　眼下杨帆就发现了这一点，那个刚买的手表的秒针慢得似乎在爬，就好像一个七老八十的中风大爷顶着寒风摸黑爬梯子一般，过了好久才跳一格。杨帆不过是稍微花了一点点时间就算出了时间比，大约是1:9。
　　手表上的时间显示着9点50，这是合理的。杨帆九点半躺到床上，花了约5分钟胡思乱想，5分钟用于堕入梦境。在梦里做了一个南瓜灯并赶路，这些琐事大概花了他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而手表上的分针也从8跳到10……
　　“1:9，这个时间比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典雅在听完这个比例以后陷入了沉思。
　　“大概是某支足球队的正常水平发挥下的比分？”然而杨帆的这个笑话显然没有get到典雅的笑点，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不了解，或许是脑内反应速度的某个上限吧，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加快了9倍，我们也许才会彻底反应不过来。”
　　“瞎扯，通常情况下1.5倍的速率人就已经吃不消了。”典雅反唇相讥。
　　“嗯……确实是。”杨帆也知道自己的结论错了，不再说话。
　　空墓路6号离杨典二人的距离并不远，他们在走了不过半小时就成功地走到了目的地。事实上他们的问路方法有问题，原本还可以更快一点。一开始杨帆总是尝试跟一些明显不会说话的种族交流，比如路灯怪之类的。典雅不耐烦了，拦住并问一个戴口罩的小女孩的路，结果那个小女孩脱下口罩思考了好久才张大嘴恍然大悟：“哦！你是问魔女宅邸啊？那可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公馆！你们继续往前走，看到某幢尖顶的老宅上面聚集着雨云雷暴不断就是了！”
　　典雅还想问点什么，结果被杨帆拉走了，只留下那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原地挠头。
　　“你胆子也是蛮大的，什么人都敢问。你看我就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只问看起来安全的种族。”走远了以后杨帆忍不住教导典雅，“还好那个裂口女还没成年尚且单纯，若是她问你一句‘我漂亮吗？’，你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问啊，我想想。”典雅略微思考一下，“总体来说还可以啦，即使脸颊处有永久性的撕裂伤疤痕，但依旧可以用整容技术成功修复。虽然这门技术目前还不成熟容易发生受体变异产生类似于蛇精的，预期之外的突变体，但如果不是为了美观而仅仅是修伤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此外拿开你的口罩啦，女孩子美的是心灵，你只有正视自己的缺陷……”
　　“稍等。”杨帆掏出了肾，“你重说一遍，我记一下。”
　　由远及近的，两个人朝着雷暴产生的方向，走到了魔女宅邸的门前。
　　“笃笃。”杨帆抓住青铜制的衔尾蛇门叩在魔女宅邸的门上敲了两下。不得不说那门叩的效果真是不错，不知是本身具有魔力还是宅邸内部的结构合理适合扩音，那轻巧的敲击声在宅子内部越来越大，来回飘荡，最后响得如同钟声。杨帆有些震惊地停了手，呆呆地望着门叩，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将其拆卸下来带回去。
　　随后屋子里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什么东西由远而近地过来了，甚至因为速度过快在多普勒效应之下产生了尖啸声，古旧的房门以令人难以预期的高速打开了，出现一位骑着扫把头顶黑色三角帽身披黑色女巫服的缺牙老太婆，没等杨帆将眼前的房主看清楚，那个缺牙巫婆已经将扫把高举在手，对着杨帆就是一个横扫千军。
　　我躲！杨帆年纪轻反应快，虽然巫婆的战斗力明显超过杨帆好几个数量级，但她本身只是一个脆弱的，不擅长近战的巫婆，并且年纪大了反应慢，这一下凶狠的横扫竟然被他躲了过去。
　　只是没等杨帆从躲过杀招的侥幸/窃喜/自豪中缓过神来，紧接着一道气浪如同墙壁一般地撞向了他，他被打得在半空中转体翻腾五圈半的过程中竟然还不忘分析出这个扫把是会飞的，除了磁悬浮、反重力、吊威亚等不太可能出现在这种魔幻梦境里面的设定之外，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她的魔法扫把上被镌刻了一个强大的风系法术，已提供持续的澎湃动力，必要时也能用于战斗。除此以外再联想到她屋顶散之不去的乌云和雷暴，很明显她是一个擅长风系魔法的女巫……没等他考虑完就撞上了一棵枯树，摔落于地，生死不知。
　　那个老巫婆脸涨的通红：“不给糖，快滚蛋！”
　　因为不是典雅敲的门，所以在刚才的一场小小的冲突中并没有被卷入，还有闲心刺探情报：“难……难道今天是万圣节前夜？”
　　“对啊！该死的万圣节前夜，还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那个老巫婆的回答典雅放下心来，原来这个梦境的画风如此鬼畜是因为受到了万圣节的影响……那个老巫婆似乎还没消气，气呼呼地掏出一个水晶球来，开始播放视频，以向典雅演示何谓该死的万圣节前夜。
　　“你看，这是万圣节前夜的街景。”水晶球里百鬼夜行，每一个手里都提着南瓜灯。“好吓人啊。”典雅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你看，这是平时的街景。”水晶球里依旧是百鬼夜行，只是手里空空如也。
　　典雅的嘴角在抽搐，她还想组织语言吐个槽什么的，杨帆已经吐着血泡站在典雅身边，嘴里一边飙血一边解释：“老太……太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糖的孩子。”
　　“不要糖！你提着南瓜灯干什么？！”简直让人百口莫辩。
　　“杨帆你没事吧？”出于对同伴的关切，典雅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没事，就是一直喷血说话不方便。我稍微摸了一下，觉得血可能是从肺里出来的，因为我断了三根肋骨，断掉的骨茬戳进肺里，所幸没有伤到心脏。”
　　“你这叫没事？！”
　　结果杨帆伸出食指，意味深长地看着典雅在自己太阳穴附近转了几下。典雅一下子明白了杨帆的意思，这是在梦里，怎么会感觉到疼呢……
　　“我讨厌年轻人。”老巫婆满脸看不下去的表情，“在你们这种年纪，女人在关心别人时再矫揉造作也是自然的，只会惹人怜爱；男人犯傻逞强也没人指责他给别人添麻烦，反而会让引来关心。这些逝去的，可以由着性子乱来的年纪。”说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丢给吐着血的杨帆。“这是最后一次，下回再敢要糖把你们打成vegetable！”
　　接着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杨帆欲哭无泪，自己要糖干什么啊，气得简直想吐血。
　　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门又缓缓地打开了。
　　“干……干吗？”因为有着之前被突袭的坏印象，两人跳开一步，很戒备地望着打开门的女巫。除此以外杨帆还发觉眼前这个女巫似乎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之前的那个女巫帽子上银闪闪的字母是伽马，而眼前这位帽子上却是德尔塔……相貌不太容易分辨，都是如出一辙的干皱得如同橘子皮一般的老脸。
　　不排除同一位女巫换了帽子重新开门的可能性。
　　那个女巫上下打量着两人，语气却是很温和：“事情我听我姐姐说了，首先我替她的莽撞向你表达诚挚的歉意，她并不总是这样子，只是万圣节……抱歉我不得不再冒犯你们一次，那就是收回我姐姐递给你们的万圣节礼物。”
　　许多念头从杨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信息不完全，他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但有些念头、或者说是值得被奉为人生信条的理念贯彻他的脑海，自始至终。人是要有信仰的，正是这些信仰强撑着他的病体，好让他用一种虚弱而又略带无耻的口吻回答：“不还，到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
　　这句丧尽节操的话显然是属于无差别攻击的范畴，一旁的典雅闻听此言险些摔倒在地，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巫也略微愣了一下，语气却依旧温和：“理由？”
　　终于到自己所擅长的环节了。杨帆心里这样想着，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侃侃而谈：“众所周知的，我们这个社会对于一些事情其实管得并不严。哪怕是举办未经证实的邪教、发行不受国家掌控的电子货币、非法集资这种，只要不产生严重的社会危害，相关部门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除了一件事情！”
　　“什么？”提问的是典雅，这种问题正好也是她所关心的，德尔塔魔女也侧耳倾听，似乎有了兴趣。
　　“那就是暴力！”杨帆的语气骤然认真，眼神凛冽了起来。“这个社会对暴力零容忍。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任何时候转变为弱势群体，如果所有人都有权利由着性子瞎来，不开心就对别人施以暴力并且不会受到任何制裁，那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阿婆你看起来也七老八十了，我这个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可曾趁你年老欺负你？素质！”
　　德尔塔女巫目瞪口呆，已然石化。
　　“我看你也像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怎么这时候突然不讲道理了？之前你的姐姐揍了我，然后也给了我补偿，既然我接受，就代表这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还想将其讨回去？当我们是戆大？”
　　“不行，不能开这个先河，你们明显已经过了18岁，不是儿童不能在万圣节……”
　　“她才17。”杨帆伸手指着典雅，“我是她的监护人，负责保护她并来你这里上教会学校。”
　　“喔，那你们来错地方了。魔女宅邸并不招收学生，不过半个月前我们将地下室租给了一群浑身散发生人气息的好人，你转到宅邸的后花园就能看到……”
　　“告辞。”杨帆保住了自己应得的资产，转身就走。
　　“再等等。”女巫又叫住了他们。“我看你很擅长讨价还价，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比如说你把你的南瓜灯笼留下，我就用炼金术对你刚换到手的药瓶点石成金。”
　　杨帆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点石成金？那是什么封建迷信下的残留，无知酿就的产物？有什么好处吗？”
　　“有。”那个女巫的声音突然如同小女孩一样婉转动听，“比如说，可以让它获得在异位面穿梭的能力，你们可以将其带回你们的世界。”
　　杨典二人只觉得有一阵寒意，从尾巴骨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让人忍不住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