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那不愿去想的事实

　　落神历129年5月31日
　　就在五月即将全部过去的时候，那老虎沟之外的兽族营地之中突然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喊之声，那冲天而起的声音就连在邢台关之中的澹台云都是可以听得到，那兽族十数万人的吼声惊扰了无数人的梦。
　　在知道情况有变的澹台云根本来不及全部着甲，披着一件单衣就直接往城楼的方向奔去。
　　而等到澹台云感到城楼的时候看到了今日负责警戒的南音辞，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
　　南音辞没有正面回答澹台云的话，而是望着前方越来越多的火光对他说道：“你仔细听。”
　　等澹台云静下心来的时候，耳朵里传来了那嘈杂的声音，隐约间可以听清楚兽族士兵翻来覆去的喊着的只有两声口号，八个字。
　　“吾皇万岁”与“卡姆利特”
　　澹台云闭着眼睛说道：“来了？”
　　南音辞似乎是明白澹台云这个指的是哪一位来了，回答道：“是啊，来了！”
　　澹台云苦笑着转过身去，没有再往前面那越来越多火把亮起的兽族营地再看上一眼，直接就往城墙的楼梯走去，而随着他的远去，才传来一声远远飘来的声音：“睡吧，等着天亮！！！”
　　回过头来，看着走在黑夜之中的澹台云，南音辞轻的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等着天亮！！！”
　　兽族的中路大军来的要比人族的援军早，随着兽皇的御驾到来，两边的数量比例从原来的将近二比一，变成了如今的六比一。
　　六月的第一个早晨天空灰蒙蒙的，一大早澹台云就带着如今只有手还有点不灵活的杨月登上了城墙。
　　而等着他们在上了城墙之后才发现他们二人已经是来的最迟的，除了昨晚守夜，现在估计在补眠的南音辞之外，此刻身在邢台关之中的校尉都来到了这城墙之上，陈步贵，胡可世，张恪，夏西塔还有吕光定。
　　澹台云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直接就带着杨月到城墙的最外侧观察起兽族大营的动静起来，那原本沿着老虎沟而搭建的大营此刻已经不知道往前移动了多少，从这城墙之上看下去，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兽人简直让人不知道前面的营地之中到底驻扎了多少的兽人。
　　而最能吸引澹台云目光的是那座处在答应的最中央，占地估计有几十米的大帐篷，那帐篷之外可以看见有一杆大旗在迎风飘扬着，虽然隔得太远并不能够看得见那旗帜上面的图案与花纹，可是澹台云却是一眼就知道了那应该就是黄金狮子旗，那面在兽人的皇宫之中飘扬了接近七十年的皇权之旗帜。
　　而那做占地数十米的大帐篷就不用说了，肯定就是兽皇杰特与手下的兽将商议事情的中军大帐。而相比边上那个只是小了一点，看起来确是更加精致的帐篷就是兽皇杰特的居住帐篷了。
　　此刻的兽族大营十分的热闹，想必都是刚起床的缘故，对面的兽人人头看起来十分的散乱没有规律，澹台云收回了盯着前面的兽族营地的目光，转身朝着夏西塔问道：“知道大概的人数了了么？”
　　算起来夏西塔算是在座诸人之中的地主，而前几日在邢台关之外与兽族绞杀的探马斥候大多数是邢台营的，所以澹台云关于军情这件事情自然是要问夏西塔了。
　　而听到澹台云的问话之后，夏西塔皱着眉头回答道：“昨日兽人的中路大军是连夜到来的，根本就看不到具体的情况，而到了今天早上离兽人营地五百多米的距离就被兽人严密的布置了不下一个师团的防线，哨探根本就无法进入，更不要说能够看得出现在前面的营地之中到底有多少人了。”
　　夏西塔无奈的继续说道：“如果真要看的话，估计还是我们现在站的这里看得最清楚了，看来我们只有凭着感觉来猜对面到底有多少人了。”
　　虽然夏西塔的后面的话，看起来像是在说玩笑，可是澹台云等人都知道他说的恐怕就是事实了，虽然看起来这个主意实在是荒谬。
　　不过澹台云对于夏西塔的这个说法倒是没有多大的奇怪，既然兽皇在老虎沟两面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还让手下的兽人选择连夜入营，那自然是打着不让他们这些邢台关守军知道他们人数虚实的主意，那么今天早上就更加不可能让人族哨探轻而易举的接近兽族大营，好打探清楚他们底细了。
　　听了夏西塔的话之后，包括澹台云与杨月在内所有人的眼睛都向那个似乎被众人隔离在外面的吕光定看去。
　　这倒不是众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吕光定难堪，毕竟现在生死存亡关头谁还有那个闲心，这个时候他们要团结起和利用其每一份力量，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搞窝里哄的举动，
　　他们往吕光定看去的原因很简单，这个吕四虽然在军事学院之中成绩平平，可是在军事侦查这一方面倒是学的头头是道，他是现在这群人之中在这方面学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而吕光定也是知道现在的这个时候可不是谦虚与记仇的时候，要知道此刻他吕四的小命跟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连在一起了，前方他可以一直逃跑那是因为西北没有领事之人，他也没有上头的任何命令，可是现在他们得到的军令是在援军还没到之前，哪怕是拼的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守住这邢台关。
　　吕光定走到澹台云的身边之后，提着眼神仔细的朝着前面的兽人营地看去，好像生怕漏过一处地方，而且在看的时候不停地在口里念叨着一些似乎边上的人都听不大懂意义的数字，还在用一杆木枪不停地在城墙的地面上画着一些澹台云费了半天神也只能十分看懂三分的图案。
　　而众人也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打扰到吕光定，而是选择到了一边，离说话吕光定听不到的地方去开始交谈起来。
　　在这个时候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倒不是对面到底来了多少兽人，也不是兽人什么时候开始进攻，而是关于援军什么时候到的问题，因为按照原先澹台云等人的估计烈火军应该在他们抵达邢台关之后的第三天就能够入关驻扎的，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他们还是毫无踪影。
　　所以陈步贵最先提出了这个问题：“你说吕大在搞什么名堂，是乌龟在今天也可以爬到了啊？”
　　不得不说陈步贵这个人的嘴巴的确不是很好，在吕光河上次到达西北的第一天，他就按照吕四的这个说法，给吕光河安上了一个吕大的称呼。
　　夏西塔听了陈步贵的话后，反驳道：“这个到时不能怪人家吕大，毕竟到今天还没有到实在不是他的错误。”
　　“嗯？？？”听到这句话还不知道事情由头的众人都往夏西塔看了过来，难道除了行军速度实在太慢之外还是另有隐情？按照夏西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能怪吕光河，该怪罪的另有其人？
　　陈步贵看到夏西塔半天没有下文，嚷嚷道：“老夏，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说那个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没想到夏西塔在听了陈步贵的话之后，依然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就在陈步贵急得快要跳起来的时候，澹台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东西，朝着杨月还有边上那些个人带过来的副尉吩咐他们下去。
　　而杨月则是白了一眼澹台云之后就往后走去了，其他的副尉在看了各自的校尉之后，看见他们都点头同意了澹台云的意见之后，就都各自散去了，而让澹台云有点诧异的是那名陈步贵的副尉，也就是赵山河的侄子竟然快布的朝着杨月追了过去。
　　陈步贵在看见此刻这里就只剩下他们这几个在特洛行省之中并肩作战的校尉之后，对着夏西塔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老夏也真是的，还有什么事不可以直接说的，躲躲藏藏的。”
　　夏西塔皱着眉头回答道：“不是我躲躲藏藏卖关子，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实在是影响军心呐。”
　　在众人的探寻目光之中，夏西塔告诉了他们烈火军之所以今天还没有到的真相，说起来这迟来的原因也可以算得上是半个笑话了。
　　按照夏西塔收到的情报是，吕光河与陈青衣是准备在当天就准备朝着邢台关出发的，结果刚到了营地之后，就被一名自称是凯撒大皇子管家的中年人给拦住了。而这个拦住二人的管家，倒是没有带来凯撒大皇子的命令，而是带来了一个请求。
　　由于西北都督府原先的亲卫营那都是属于凌家图的私兵而已，而此次凯撒皇子由于西北的战事匆忙根本就顾不得在征兆什么亲卫营了，只是从原来的东征军之中带来了几十个使唤的亲兵而已。
　　在那名大管家看来，堂堂王朝的大皇子，西北的抚帅出门在外没有个千八百人的前后敲锣打鼓那是十分的不体面的，所以他要求吕光河与陈青衣率领大军等着凯撒大皇子一同前去邢台关。.
　　后来吕光河与陈青衣再确认了那大管家的真实身份之后，就以为这是凯撒大皇子的命令，虽然无奈可是还是就这样在罗浮市里面多待了三天。
　　而至于凯撒大皇子据说是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这位大管家做出了这件事情，在第三天他动身的时候看见吕光河与陈青衣带着数万烈火军在城门之外等候他的时候，问清事情缘由的凯撒大皇子当场就将那名大管家打了几十大板，据说是块奄奄一息了。
　　结果在夏西塔说完这个实际上对于现在的他们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之后，澹台云与陈步贵异口同声的感叹道：“这样都不直接砍死，搞毛啊？”
　　边上的夏西塔与南音辞以及胡可世与张恪无不点头赞同澹台云两人的感叹，这位大管家变相的等于是假传凯撒大皇子的命令，生生的将数万大军耽搁了数天时间，王朝上百年来军法严厉，这可是不赦的大罪，追究起来甚至是要族株的，更不用说怎么会像凯撒大皇子一样“不了了之”，这本身就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此刻也是在没有时间感慨凯撒大皇子手下之人的素质与凯撒驭下的本领了，澹台云忧心忡忡的问道：“那么究竟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谁能想到，夏西塔又说出了一个令他们恨不得直接拿起刀子去找兽皇单挑的消息。
　　“由于凯撒大皇子一路上要讲究一日三更衣，前后六餐，还有饭后点心，所以连日来大军日行只有百余里，按这样的速度，可能等到他们达到这邢台关的话我们都已经是半杯黄土了！！！”夏西塔恨恨的感慨道。
　　澹台云感觉到很奇怪，如果先前那个什么大管家的要求可以推说是凯撒大皇子的御下不严，可是这样行军一日只有百余里的速度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要知道凯撒大皇子可并不是战场初哥，他从军的时间几乎是与澹台云不分先后的。
　　根本就不可能会这样子，如果他在远东都是这样快速的“效率”，哪怕他身为王朝大皇子的尊荣，也会被秦成书毫不犹豫的给捻回到帝都去。
　　况且澹台云在数年之前在帝都皇家军事学院之中就见过凯撒，尚在读书时候的他就已经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了，而且这西北上次的牛栏山之战更是让澹台云知道了这名大皇子的名不虚传。
　　这样的凯撒大皇子怎么会做出眼前这种连战场初哥都不会傻得去做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在自毁名声啊。
　　澹台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最后只能将心中的问题提出来与他身边的这五个人共同探讨。
　　结果南音辞他们在听了澹台云的分析之后，一个格式皱着眉头，低着头想了片刻，包括那个脑筋似乎是所有人之中转的最慢的陈步贵在内的他们，然后就突然好像集体得到感悟一样，各个抬起头来看着一脸不解的澹台云。
　　看着众人都是一幅幅成竹在胸，可是又犹犹豫豫不说话的摸样，澹台云差点以为是不是自己已经笨的跟不上别人的思维了，为什么自己费尽脑袋都没有想通的事情他们似乎短短片刻就全部集体开窍了呢？
　　澹台云追问了好几次，他们之中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神神秘秘的对望着，拒不开口。要么就是被自己实在追问的紧了就顾左右而言其他。
　　实在受不了这个好像就自己一个是傻瓜的气氛，他上前揪住陈步贵的领子问道：“陈三郎，你快说是什么原因？”
　　而陈步贵却是在快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仍然左右不停地晃动，朝着身边的他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其他人再看见陈步贵的眼神后全部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可是在陈步贵要开口的时候，周围的几人却又是一个个拼命摇头，好似陈步贵说出来就要给他好看的摸样。
　　就在澹台云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准备跑到杨月边上叫她帮忙分析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个阴测测的声音。
　　“凯撒大皇子，之所以这么慢，全是因为这邢台关之中有一个人的存在。”
　　澹台云听到这话之后，放下了陈步贵的领子，朝着身后望去，其实在听到声音之后，他就知道说话的人是吕光定了。
　　此刻的吕光定似乎是因为那庞大的计算量太过于浪费脑里，被透支了过多心力的他脸色看起来比先前要苍白上许多，而这脸上苍白的颜色也使得吕光定这个平时就很容易想起阴沉这两个字的人变得让人看起来更加的阴测。
　　澹台云看着吕光定，沉声问道：“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谁？”
　　吕光定不顾背后那些个一双双快要瞪出来的眼神，朝着澹台云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去想，你想想牛栏山，你还不能够明白么？”
　　在听了吕光定的话后，特别是牛栏山这三个字，澹台云如遇雷击一般的双脚似乎不稳的靠在城墙墙壁之上。
　　是啊？现在的情况与牛栏山之战是有多么的相同，同样是九死一生的场面，同样是姗姗未到的援军，还有同样有着他澹台云。
　　原来先前澹台云并不是想不到凯撒这么做的原因，而是根本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正如很多年前这个少年倔强的不去想是因为他在歇云左营之中，所以全营上下全部是新征的三千新军的歇云左营才会接受到那个必死的任务，那个前往牛栏山的援军会比原先的安排之中慢了整整两个日夜，他并不愿意去想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害得歇云左营几乎全军覆没，只剩四人。
　　可是现在吕光定的话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让他不能不去想，凯撒的那位大管家哪里是假传军令，凯撒哪里是琐事耽误，这位大皇子，加纳林这一代最优秀的青年那是准备用邢台关之内的数万北羽军士兵，全城子民给她澹台云一个人陪葬呐。
　　澹台云无声的靠在墙上，朝着周围之人的脸上看去，抱着希望的想得到他们否定这个说法，否定自己内心的猜测，可是无论是胡可世还是南音辞他们，甚至是最为耿直有话就说的陈步贵在看见自己的眼神之后，全部都是一个个躲避开来，好像就是不忍心看见自己一般。
　　澹台云看到这个情况之后，觉得既悲哀又是荣幸。
　　澹台云悲哀的是因为他一个人的存在，可能需要数万士兵，全城百姓为他一个人陪葬，而这样的事情在数年之前的牛栏山就发生过一次，而他自己却是倔强的做着自欺欺人，认为那只不过是军事上的最佳选择，而不是因为他这个靠着多少人为他挡刀才能够活下来的幸运儿。
　　而澹台云荣幸的是明知道因为他大家陷入九死一生的地步，可是却是没有一个人后悔，没有一个人怨恨自己，额，当然吕光定例外，想到这里，原本好像眼眶要红起来的澹台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让所有的人惊愕不已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家都知道某些时候澹台云并不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而且有时候很容易就钻进牛角尖与死胡同里面。
　　回过神的澹台云，先是狠狠的锤了陈步贵的胸膛一下，然后朝着后面的吕光定问道：“算出来了么？”
　　“不下二十五万！！！”其实吕光定十分的羡慕澹台云，如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有一个人替自己隐瞒着那个注定会戳穿内心的事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吕光定基于内心的嫉妒所以说出了前面的话，虽然他的内心也是有一点后悔。
　　“大人，兽族开始行动了。”杨月跑到澹台云他们的面前，指着对方的兽族大营说道。
　　顺着杨月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只见对面的兽族营地的大门处，一个个兽族师团打着旗帜，列着方阵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朝着邢台关而来。
　　似乎一望而不至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