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映日荷花

　　次日清晨，叶菁燃换好衣服，跟着王妈到了饭厅。见莫扬与一中年男人同坐便没进去，想来那人就是莫扬他爹——兵部侍郎了。
　　这二人倒也安静，席间谁也不主动和谁先说一句话，安静得有些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应该是兵部侍郎府的家教比较严格，叶菁燃猜测到。
　　没过多久，兵部侍郎先用完早饭出来了，叶菁燃见是兵部侍郎，连忙行礼道：“叶菁燃见过兵部侍郎。”
　　“嗯。”
　　兵部侍郎只嗯了一声，没再同叶菁燃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小娘子，进来喝点粥。”
　　同莫扬一同用饭，过后，莫扬道：“我家老爷子就那个样儿，你不要介意。走吧，带你去看看我家的荷花池。”
　　…………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满池荷花的纤枝随着风儿摆动，仿佛一名名婀娜起舞的美人。在众多黄舞飞的簇拥下，几朵玉蝶在中央尤为显眼，叶菁燃觉得自己这是参加了一场盛大的舞会，那些个黄舞飞是伴舞者，而玉蝶才是领舞。
　　“那些玉蝶是由我娘亲自种植的，而黄舞飞是我爹种的，不过可惜我娘没等到玉蝶开放就离世了。”
　　“当时府上很多下人都在议论纷纷，只有阿衷和王妈没有，所以虽说当时年岁尚幼，我一直都记得。”
　　“其实只有我知道我娘是积郁成疾，她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我爹身上，而那时的我爹丝毫不懂得珍惜，只是专心于自己的仕途之路，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一次，致使我娘忧虑与思念过度，最后撒手人寰。”
　　说到一半，莫扬叹了口气，手扶池塘一侧的栏杆注视池子中央的玉蝶良久，复言。
　　“儿子终究是儿子，无法代替心仪之人。”
　　“但我并不觉得我娘很傻，相反她对我爹用情至深，始终是我极为尊崇的。非要说的话就是当时的二人情深缘浅罢了，所以后来我爹为我提早取字轻承，意思就是莫要对心仪之人轻易做下承诺，否则于人于己都是莫大痛楚。”
　　叶菁燃听了后，未发一言，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变得极为沉重，同时也下决心若是自己不能保证会与莫扬携手白头，便万万不能给他留下半点希望。
　　需知明知不可能的希望最为伤人。
　　…………
　　后来莫扬将叶菁燃送到了叶府最近的街口，叶菁燃与爹娘解释一番，母亲一边懊恼自己忘记计算日期，一边连忙去给叶菁燃拿来备好的月事带，又嘱咐再嘱咐，总算松开了皱起的眉头。
　　经过与爹娘一交流，叶菁燃才知道莫扬昨日已差人来过，将自己晕倒等一系列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家中，不禁为他这份周全而感动。
　　等到了中午，叶菁燃备好了一应吃食、采药工具还有些在外生活必需品，并拿上了老药师的那张药方，满怀期待地出了门。
　　采药之旅即将开始。
　　叶菁燃哼着歌踏上了山路，这山路看着好走，等自己真走了总觉得一路上的树枝都将裙摆刮得细细碎碎，美丽的衣服不复从前的齐整模样，不过这没什么可在乎的，叶菁燃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等时候就不会再心系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了。衣裙破了便破了，药采不到才是真的欲哭无泪。
　　药方上其他的药植都很好辨认，可其中有一叫做当归的药植迟迟寻不到踪影，在这山上找了几天，距离老药师规定的日期还差一天——明日就要去百草堂交付任务。
　　老药师对自己感官还不错，其实如果说些好话，应该也是可以说服其把自己留在百草堂做学徒的，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叶菁燃觉得自己若是找不到最后那个药植、配不成完整的药方，也无颜再踏入百草堂一步了。所以，为了能够正式修习医术，叶菁燃定要拼尽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
　　到了晚上，叶菁燃前日里从家中带来的艾草已所剩无几，其周身满是围绕着蓄势待发的蚊子，那些蚊子们就像只等叶菁燃一个不留神就要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分食似的。
　　好累，叶菁燃为自己搭了个帐子后倒头便睡，没空搭理那些蚊子，尽快补充精力、好为明日寻找当归做准备才是真的。
　　…………
　　清晨的山，总要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气息，那是积累的露珠所散发的水汽。
　　浓浓的雾刚好将一切物事隐藏得恰好，叶菁燃没料到今日山里会起雾，还这么大——找到当归的希望渺茫。
　　罢了，总要一试的，遇到困难不去尽力克服到头来怎能说自己为之做出过努力呢？
　　叶菁燃首先将所带的一切行装整理好背上，手中只拿着一把小锄头，几日的寻找已使当归的模样深深印在了叶菁燃的脑海中，不用再借助药方上的信息。把这块山头整个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当归的一点影子，反而由于内心过大的愿望而出现了幻觉，叶菁燃这一刻看什么都像是自己要找的当归了。
　　这样的状态并不好，她心知肚明。可是距离今天一天结束就只剩下八个时辰了，时间少得可怜，没有时间可以留给个人休息，只有不断的处于如此的精神紧张，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张床，叶菁燃只会一边哭一边离开、继续寻找。叶菁燃很想就这么一睡不起，可是比起休息，她实在太过希望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没有当归呢？
　　难不成附近的当归都被人给采光了……但是那怎么可能，如果按这样来推算，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当归并非生长在此种环境下！但老药师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总不可能单单只是想要为难自己，叶菁燃愣在原地一时懵了神。
　　能得百草堂的老药师费心去为难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叶菁燃这个叶家的二小姐，而叶家如今境况飘摇、也不够格，结果肯定另有其人。
　　待个中疑点都想通后，叶菁燃便直接拎着锄头下了山，走到百草堂门前。前几日的光鲜亮丽，这一日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种变化，尤其是对于京城中的达官贵人来说，故而叶菁燃虽然样子狼狈，但因无人辨认出来，就省下了许多麻烦。
　　叶菁燃盈盈一拜，道：“菁燃见过师傅。”
　　“哦？还没将配好的药方拿来给我过目，便这么有信心自己通过测试了么？”老药师眉目无变，语气是疑问可不显得如何惊讶。
　　叶菁燃心中大定。
　　“师傅要的其他药植菁燃已经带来，至于最后一味当归嘛……”叶菁燃自信地一笑，“便是要菁燃独自归来了。至于师傅想要试探的人是谁，那便需要看那人的意思，兹事体大，并非叶二这一小小女儿家可定论，您说是否？”
　　叶菁燃只是在打哑谜，装作自己知道老药师的目的为何，想要借这一番话进行试探，没想到老药师表现得滴水不漏。于是叶菁燃只得垂下眼皮，心中忐忑地等着老药师有个考量。
　　“是个聪明孩子。”
　　“明日一早你便来此，从辨识各类药材开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