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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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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津卫驿道某处,
  “小妹,你二人姓甚名甚?今年多大岁数?何以流落至此?”
  “娘叫俺哥二狗子,叫俺三妮子,俺爹姓尚。”小姑娘的声音含糊不清,她只顾低头撕下一块又一块香喷喷的白面蒸饼往嘴里送,几次都咬到了手指,吃进嘴里的面饼生生在脸上撑起两个鼓包。
  “俺哥今年十四,俺十三,俺一家人逃难到幽州,现在只有俺和俺哥还活着了,俺娘...俺娘、俺爹和俺大哥都半途饿死了....”
  小姑娘或许是挨饿许久了,见到平常人家只有年节才能享用上的白面此刻就躺在眼前,嘴上也发了狠,直噎得面色发青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停啃着,似是要将逃难途中欠的饿债全部找补回来。
  忽地,这三妮子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嘴里刚咽下的面饼噎得一个字也吐不出,两行眼水没有来便滑落面颊,看起来像是生生把自己噎得哭出来了。
  郁牧川赶忙取下马鞍上挂着的水囊递给小姑娘,“小妹勿急,慢慢吃,面饼跑不了的。我叫郁牧川,那位接应咱们出来的小哥,正巧是你与你哥的本家,我师弟尚文诏。”郁牧川郁老四指了指一旁正在安抚马儿的尚文诏尚六郎。
  三妮就着白水艰难往下送着堵住喉头的面糊,可手上力道好似没有拿捏好,一个不小心灌了太多的水进嗓子眼儿里,尚三妮直叫水呛得连咳带吐,好生咳嗽了一通,这下湿漉漉的眼眶变得愈发的红。
  “还噎着吗?三妮...”不等郁牧川问完,却见三妮扑通跪在了地上。
  “这是作甚,快起快起。”
  “恩人.....郁,郁哥儿”三妮抹了一把鼻涕,“俺哥狗子哥,俺哥的手是不是彻底废了?俺哥,是不是,保不住性命了?俺一家子只剩俺们两口活人了,求郁哥儿、尚哥儿救救俺哥的性命吧,俺不能再没有狗子哥了!”三妮一边说着一边又磕了几个响头,扬起的黄土和眼泪和成了一道道泥印子,粘在她干瘦的小脸上。
  一旁的尚文诏凑近前来,轻轻挽住胳膊揪起地上磕头捣蒜的三妮,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用指尖夹住,轻轻按住三妮的脑袋,给她抹掉脸上的泥印子。
  “小妹可好生安心,你狗子哥性命无虞,只是手被那恶军汉伤得太重...”
  没等尚文诏讲完,小姑娘的两眼又是一热,悲极啜泣。
  “小妮子先别急,你狗子哥命硬着呢,这伤还有的治,只是我与郁哥皆不通医理,此时的确爱莫能助,不过你放心好了,咱们过几日赶到燕都,我与四哥自会求一求我家师叔帮你哥医手,我那师叔应当是京里最好的郎中了。”
  小姑娘微微颔首,顺势挣脱开尚文诏的手,要过手帕自己抹泪。
  “如今能做的则只有让你哥安稳休养,不使伤势加重,只要我师叔点过头施针开药,你哥伤情必会有所好转。你若是不信,咱来拉个勾,妄说胡话的必遭天打雷劈。”尚文诏伸出他的小指想要勾住三妮的小指。
  “小女娃,相信我。”
  “嗯。”三妮不再啜泣,脏兮兮的小指头只是搭了一下尚文诏的小指便迅速抽回。
  “六郎你看,这二狗小子睁开眼了,要吃的呢!”
  “我便说了性命无虞,能有不妥?二狗子先别动别说话,丫头你把蒸饼撕成小块的给你哥喂两口,别噎着他了。”尚文诏顺手摘过水囊,点下几滴水珠润了润二狗子的嘴唇和舌头,接着就将清水小股送进男孩儿的口里。
  “三妮,你手里那手帕,好看吗?”
  尚文诏一边喂水一边问。
  “上面还绣着梅花呢,我娘手巧吧。”
  小姑娘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那你便替我保管着就是了。”尚文诏又扭过头,“四哥,这孩子挨了一顿好打,手臂伤重,受不得颠簸劳苦,不如我们今晚便生火在此歇了?”
  郁牧川颔首,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还清晰记着十多年前,尚文诏的年纪比起这两个娃儿更小的时候,是如何被他和师傅从死人堆里捡回到山门的,那遭遇便如同眼前这两个娃儿一般,只不过活下来的却只有尚文诏一口。
  ......
  一夜无话
  ......
  翌日,睡梦中尚文诏只觉浑身发痒,像是被小鬼缠了身,难耐之下便睁眼坐起,这一睁眼,才发现日头已上三竿。
  幽州处北地,十月间往往萧瑟多风,尚六郎从出衣襟和袖里揪出叫他浑身不舒坦的罪魁祸首——些许被凉风送进贴身衣物里的干草枯枝后,顿觉十分畅快。尚六郎又定睛一瞧,只见尚二狗子和尚三妮早正在逗弄那两匹乌云盖雪的战马。
  “四哥,你说道说道,下一步怎么办,咱们兀自与这两个娃儿一道去京师成吗?这娃儿们带在身边怕是累赘吧?不如狠狠心,给他们留些盘缠轰走,怎样?”
  尚文诏靠近草垛,他估摸着老四已经醒了,只是在闭目养神等他睡好。
  “你这不已有成算了么?我可没说要带着同去京师。非要带上便带上罢。”
  郁牧川停下片刻又道:
  “还是说,你六郎是要让俺做那轰走他们的恶人?”郁老四悠哉地埋在草垛里,狡黠一笑。
  “四哥就不怕这两个小乞丐见财起义,趁我们歇息时谋财害命,溜之大吉,你我兄弟两人落个殒命荒野无人问津的下场?”尚文诏强作解释含糊其辞,他也不知他这四哥是如何知道他心意的。
  “不怕,一个刚刚伤筋动骨,一个睡得比你还死,两个加起来不能掰过我一只胳膊,如何害我们性命?对了,师兄弟们给你我凑的银两不过百两,六郎是哪里来的那许多银票让你大肆挥洒?”郁牧川确实对自己这个小师弟的手段十分惊奇。
  “可惜了在书院手抄的满本经义,昨日情形危急我便扯掉大半,辅以四十两宝钞票,料那帮丘八也会不顾吃相的争夺一番。不过如今咱们手里的银钱已捉襟见肘,待咱赶到神京除去必要花销,可不能再只进不出挥霍无度了。”
  “自然,自然。”郁牧川闻言哑然失笑。
  “四哥,俺还有话想说。”尚文诏转过身,不看老四。
  “六郎有话便说,你我兄弟有何顾忌?”
  “在山庄时,我问过师傅,我们师兄弟六人,论骑射击技,最强者唯四哥无疑,而六郎自知技艺泛泛不如几位师兄,比之四哥更是霄壤之别,那为何偏生要六郎与四哥一同入幽赴京?几位师兄任选一位都更胜过六郎一筹吧?”
  郁牧川闻言终于从草垛里翻身跃起,“师傅如何答你?”
  “去便是了。”尚六郎学着师傅的口吻复述了一遍。
  “仅此而已?没说别的?”郁老四不敢确定。
  尚文诏言之凿凿,“对,师傅仅答了这四字而已。”
  “那就依师傅说的,你与我同去便是了,哪来那许多的疑虑。”郁牧川没再搭理尚六郎,只身前去牵马,顺便喊来了两个娃儿。
  尚文诏解开行囊,抓出最后一块蒸饼撕开,分给二狗和妮子,又掏出一包碎银放在二人面前。
  “二狗子,三妮,你我既是有缘才得此番相识,不过说来,我与郁哥儿亦不是富贵之人,此次长途跋涉入幽州,只为响应朝廷武学点将,我兄弟二人在京师既无亲眷又无着落,恐前途未卜,为长久计,这里是五两银子,省着点足可供你二人这一年之吃喝用度,若是你二人.....”
  没等尚文诏说完,三妮又一次跪下以面抢地。
  “恩人,尚哥儿,这是嫌弃俺们要轰俺们走吗?两位恩人昨日不顾自家性命安危去冒犯那欺人的恶汉,救下俺和俺哥,还给俺们吃的喝的,这般大恩大德俺们不知该当如何回报,更不要说再收恩人的银子了。”
  小姑娘磕完头又拽着尚二狗子也跪下,继续道:
  “俺与俺哥不会狼心狗肺凭白吃恩人的白面,俺能拾柴生火放牛放羊,针线洗衣做饭亦做的来,只不能与那高门大家的丫鬟比巧就是了,但俺能学,三妮只求能在两位大哥哥近旁,伺候两位恩人。”
  尚文诏无奈摇头,转头巴望郁牧川征求意见,却只见这郁老四浑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予表态。
  尚文诏只好半蹲下劝慰三妮一番,又瞧见身边尚二狗,这伤了手的小大人单手撑地,嘴里嚼着干硬的面饼,他额头微抬,两眼死死扎住面前的银袋,仿若有深仇大恨一般,既没有要取的意思,也没言语,只是挨着自家妹子不声不响跪着。
  “都起来吧,只是日后休要再恩人长恩人短,余者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也是苦命的。”
  郁牧川和尚文诏各自牵起马儿,大步流星往北行去,两个小的则不声不响尾随其后。
  不多时,安津卫已被四人两马渐渐抛在身后。
  ...
  ...
  燕京城正南门
  “汇集神州俊才英杰,荟萃天下能人志士,仅观这入城的人流便可窥见一二这幽都对天下人的吸引,不愧为北地之明珠,北燕之神都。”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尚文诏不禁击节。
  “确是如此,我观燕都襟山带水,控扼南原,雄浑非常,便只这巍巍高墙,就叫人望之生叹,着实是一座拱卫朝廷、天家倚仗的铁壁严垒。”郁牧川也被眼前雄伟的城池吸引住眼球。
  “郁哥儿,尚哥儿。”三妮打断了二人的交流,凑近前来,她学着路上看到的丫鬟夫人们的模样万福了一福,动作很是生硬,满面红霞低声问道,“三妮与俺哥那,那,入关入城所需的路引都没有,进城怕要给大哥哥们惹麻烦...”
  “无碍,无碍,我等自会与关防的军将分说,你两只消说是我等之弟、妹便可。”郁牧川劝慰着三妮,尚六郎接过话茬,“如此便是,三妮与狗子乃我本家,这便是天下最奇的缘分,我还记着三妮说没有名字,那给你起个名可好?”
  “好,好,俺...三妮谢大哥哥。”小姑娘把头埋得更低,不叫人看她的脸。
  “哈哈,那尚某便不客气了,若三妮不嫌弃,便随我文字辈,叫,叫...文姝吧。”
  “二狗子则...名文卿,如何?”
  二狗子点点头,拱起双拳,受伤的右手却动弹不得,只得俯身再拜,“谢大哥赐名,日后狗子便是尚文卿。”
  三妮略显慌张,再向尚文诏福了一福,低声喃道,“小妹也谢大哥赐名,文诏哥哥从此便是俺的大哥。”
  尚六郎笑脸盈盈,一左一右拉住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左瞧右看,喜不自胜。
  “你们几个,嗨哟,走吧!咱们可要赶忙寻个落脚处,寻好就去吃肉喝汤补补身子,走啦!大哥来给你们算算辈分,文诏排老六,那狗子,不对,以后就是文卿了,文卿便是七郎,那姝妹就是...”
  几人脚步轻盈,消失在入城百姓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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